“脸谱双”的艺术之路

在北京城东南豆各庄一个农家庭院里，正房的墙上挂满了形形的脸谱，长案、桌子和架子上堆满了色彩斑斓的泥人，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坐在桌前，轻轻地掸去一张京剧脸谱上的灰尘，向我们讲述着他半个多世纪的民间艺术创作之路……

已经77岁高龄的双起翔老人出生于民间工艺世家，14岁起便跟着有“泥人圣手”之称的李荣山学艺。开始是学做泥人，后来师傅看他挺有天赋，便带着他画一些脸谱。双起翔从小就痴迷京剧，尤其喜欢老生，这使得他痴迷于脸谱制作，而且成绩卓然，创作出了一系列优秀的京剧脸谱，从而赢得了“脸谱双”的称号。

1983年退休后，双老搬进这个远离市区的院子里潜心创作，硕果累累。其作品多次在全国展览中获奖，有千余件被中国美术馆、国外美术馆和博物馆收藏，民间收藏更是数不胜数。

双起翔的脸谱之所以受欢迎，在于他的不断创新。他创造性地将泥塑彩绘艺术移植到脸谱工艺上，各种脸谱一经他的手，立即变得栩栩如生。1963年，他做了一个钟馗。舞台上的钟馗是紫红脸、金蝙蝠、黑胡子。别人卖的脸谱也是照葫芦画瓢。到了双起翔这儿，他给改成了白脸、红蝙蝠、红胡子，顿时招来非议，但这个白脸的钟馗竟在行业评比中得了一等奖。

双老的房间虽然有五六十平方米，但东西多得无处落脚，地上堆满了泥活儿和制作脸谱面人的工具。双老介绍说，老北京的泥活儿分三种：头等是精品，二等叫二细，三等叫锣活儿，就是挑担子敲锣卖的粗陋的泥玩意儿。“我要做的是一等的精品。”

上色开脸，是泥塑的关键工序。俗话说：“三分塑，七分彩。”各种神情姿容，全靠这道工序展现。画脸谱，看似几个简单色块的拼接，其实折射的是作者对色彩、人物性格以及历史知识的把握和解读能力。比如，他淡化了窦尔敦的大绿，简化了张飞的眉心，减少了包公的黑气……使舞台上比较夸张的戏剧艺术形象变得赏心悦目，而且具有了较强的装饰性。

多年来，双起翔摸索了一套彩塑工艺的经验，对造型、纹饰、色彩都有创新。他的作品造型稳重大方，纹饰、色彩流畅自然。

他研究纹饰后发现，京剧流派各有所长，如郝寿臣扮的窦尔墩脸谱纹路清晰，但色彩过跳，他将大绿色改为粉绿色，更显装饰味足；袁世海演的张飞，勾脸火爆，性格突出，他在勾画时将眉心画得简练一些，这样显得精神劲儿足；金少山勾的包公脸一团秉公正气，但双起翔减少了黑色，使额头月牙更突出，一副清官面目。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双老说：“不管是做泥人还是画脸谱，最重要的就是眼睛，最难表现的也是眼睛。‘点睛’，就是要把两只眼睛画得对在一个焦距上。这样眼神才能不散，才能有神！”

擅长“点睛”，是双老最突出的技艺。他将泥人制作中的点眼方法与脸谱绘画巧妙结合，在眼神的聚焦上煞费苦心，使脸谱一下子生动起来。我盯着墙上的脸谱一个个看过去，那用漆点的眼睛灵动生辉，每一双都与你对视，似乎能穿透你的心底。尤其是那白脸曹操，冷白的脸上墨笔轻勾，便描出狡黠多疑、心计过人的一双凤眼，而眼中似射出光芒，表现了曹操睿智的一面。有时双老在画眼时，认为人物在和他说话，难怪他创作的脸谱个个活灵活现，个性鲜明，让人不得不折服他的妙手天成。?我随手拿起一个尚未着色的脸谱，发觉重量极轻。双老说：“制作脸谱的泥不是一般的泥，我们行里叫‘澄（音deng）浆泥’，就是要用水把里面的杂质澄出来，用最后沉淀下来的胶泥。过去做脸谱也用泥，分量重，而且容易碎，难以收藏。我的脸谱，是用自制的‘白泥’做的，轻、薄，但是结实，不走形。” 为此他试验了一年多，才把泥、纸浆、大白和胶之间的比例调整好。他说：“纯纸浆有褶子，代表筋，胶代表骨，填料代表肉，三样结合起来，就可以合成一个光滑平整的面具。”

双老制作的脸谱还有一道重要工序，就是上髯口。髯口是戏剧人物的胡须。双老做髯口的材料，除了传统的丝、麻、毛线外，还有草根、竹根和粗麻等。不同的人物要用不同的材料做髯口。用毛线做的髯口齐整、好看，但时间长了容易打绺，而且毛线质地太软，不适合刚烈、粗犷的人物。为了给这类人物找到合适的髯口，双老琢磨了很久，终于有一天在垃圾堆里发现了破旧沙发里的棕――短曲而粗硬，正是他需要的。于是，他制作的张飞、钟馗的脸谱，有了符合性格特点的“虬髯”。

除了脸谱，双老的另一项重要艺术成就是兔儿爷，可以说这是双老对老北京泥塑的一大贡献。房屋正中间的长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兔儿爷，最大的一只有一米高，头戴盔甲，身披战袍，威风凛凛地骑着老虎，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人肃然起敬又不失可爱。周围个头儿小一点的兔儿爷，骑着不同的坐骑――麒麟、虎、豹、象……虽然脸形、画法一致，但神态各异。

兔儿爷起源于明代，是北京儿童中秋节祭月的偶像，逐渐演变为节令玩具。双老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恢复兔儿爷的制作，带动了北京地区的泥玩具市场。如今制作兔儿爷的艺人不止一家，式样也越来越多。但是，最完整、最鲜明地保持老北京风格的还是双老的兔儿爷

（责编雨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