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岩画图案的构成意义

[摘要]河西走廊岩画的图案从动植物到人物，再到各种变体组合形态，内容形式多样，丰富的图案中蕴含着深刻复杂的意义，集中反映着先民们的生存意志、日常情感、生活智慧以及精神诉求，体现着原始时期的社会状况与先民的生存历史。本文从巫术礼仪、生殖崇拜、图腾信仰、生产、生存与生活等方面阐释河西走廊岩画图案的构成意义。

[关键词]河西走廊；岩画；图案；生殖；图腾；巫术

河西走廊岩画广泛分布在肃南榆木山、嘉峪关黑山等地，反映着原始先民们的创造智慧，是中国文化发展过程中的重要类型。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河西走廊岩画的纹饰图案从物象造型到表现形式都有所不同，如嘉峪关黑山岩画的图案主要是狩猎纹，另外还有鹿纹、人面纹，这些纹饰具有像生性；榆木山岩画主要是兽纹、鱼纹等。河西走廊岩画的纹饰形式很丰富，变化也更多。但从其整体来说，河西走廊岩画的纹饰图案发展变化的规律是由写实发展为写意、由具象演绎为抽象。

无论是何种类型的纹饰图案，都是当时社会历史文化的反映，体现着原始先民的思想、情感与观念。河西走廊岩画纹饰，虽然是一种造型单纯、手法朴实的纹样图案，其中却蕴含着一个多元复杂的意义结构，包含着生存、繁殖、图腾、权力、宗教、巫术、礼仪等文化因素。

一、河西走廊岩画图案体现出巫术礼仪的远古精神

原始社会处在蛮荒状态，生产力水平低下，原始人秉持万物有灵的观念，认为自然界的事物现象具有神秘强大的神灵的作用，原始先民为了与神灵对话沟通，获得精神力量和生存的意志力量，就产生了原始的或某种巫术仪式。

李泽厚说：“在后世看来似乎只是‘美观’、‘装饰的’而无具体含义和内容的抽象几何纹样，其实在当年却是有着非常重要的内容和含义，即具有严肃的原始巫术礼仪和图腾含义的。”1北京大学教授彭吉象在其《艺术学概论》中写道：“更多的理论认为，原始舞蹈主要是与祈祷祭礼或图腾崇拜有关。”2常任侠先生在其《中国舞蹈史话》写道：“舞的初文是巫。在甲骨文中，舞、巫两字通用，因此知道巫和舞原是同一个字。”3因此，河西走廊岩画上的舞蹈纹样表现的就是一种巫术舞蹈，或者说这种舞蹈实质上就是一种巫术礼仪活动。其实在原始社会，巫术礼仪活动就是原始人的一项日常活动，它可能既是舞蹈活动，又是巫术行为，同时又是日常生活。

二、河西走廊岩画图案表现出强烈的原始生殖祟拜愿望

史前时期，由于人的生存能力低下，与自然、社会及动物抗衡的能力又非常软弱，为了获得更多的生存资料，保持氏族部落兴旺，同时为了自身的生存和发展，繁殖就成为解决这些问题的决定性因素。生殖崇拜便在这种需求心理下产生，原始人对那些拥有超强繁殖能力的动植物产生膜拜观念，期望自身也具备如被崇拜的动植物一样强大的繁殖能力，因此，各种动物崇拜、植物崇拜便成为原始时代的主要社会特征。

对河西走廊岩画纹饰的生殖崇拜意味的阐述，最具代表性的是榆木山岩画，当时的人类还只知道女阴的生育功能，因此，生活在渔猎社会的先民将鱼作为女性生殖器官的象征。岩画上一些鱼纹图案，所反映的就是原始先民对鱼的强大的生殖能力的崇拜心理，以及渴望氏族部落繁衍旺盛、力量强大的精神诉求。蛙被原始先民用以象征女性的生殖器官――怀胎的子宫（肚子）。由对外生殖器女阴的崇拜，发展出对怀胎子宫的崇拜，这是人类对女性的生育功能的和繁殖过程认识的一次深化。中河西走廊的岩画图案，正是人类生殖崇拜进程的写照。不仅是男女生殖器官、鱼纹、蛙纹， 还有鸟纹、植物果实纹样、水纹、花纹等，都被看作是一种生殖崇拜。

三、河西走廊岩画图案表现出明显的图腾与信仰的意义

在先民眼中，图腾实际上是一个被人格化的崇拜对象。因此，原始的氏族部落就把自己所崇拜的图腾形象雕凿在崖壁或石头上，祈求获得保护，达到与天地自然沟通的目的。

许多学者都认为，河西走廊岩画纹饰从生动、写实的动植物形象到抽象、符号化的几何样式，都蕴含着标志不同氏族部落的血缘关系的原始图腾意义。李泽厚认为：“这些从动物形象到几何图案的岩画纹饰并不是纯形式的‘装饰’、‘审美’，而是具有氏族图腾的神圣含义，似也可成立。”4李泽厚以克莱夫・贝尔“有意味的形式”来描述这些河西走廊岩画纹饰，河西走廊岩画图案由形象写实到抽象符号的过程，就是由内容到形式的积淀过程，这种经过积淀的形式的“意味”，就是其中蕴含着的原始图腾意义。

现代考古学家石兴邦先生早在上世纪60年代初期即撰文指出：“主要的几何形图案花纹可能是由动物图案演化而来的。有代表性的几何纹饰可分成两类：螺旋形纹饰和波浪形的曲线纹……这两类几何纹饰划分的这样清楚，大概是当时不同氏族部落的图腾标志。”5石先生的描述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有的河西走廊岩画的抽象几何纹样是由具象的动物纹演化而来，说明有的几何纹样并非是植物纹演化而来，漩涡纹也并不一定是水纹的演化；另一个问题就是这些图案纹样的形式中蕴含着原始宗教与图腾崇拜的意义。这两点具有内在的逻辑关联，正是由于鸟或鱼作为图腾形象具有特殊意义，它才能一直被保存并演化发展下去，成为有意味的形式符号。

在原始社会时期，岩画纹饰不单是装饰艺术，也是氏族共同体在物质文化上的一种表现。河西走廊岩画纹饰是一定的人们共同体的标志，它在绝大多数场合下是作为氏族图腾或其他崇拜的标志而存在的。河西走廊岩画图案的男女生殖表现能够延续如此之久，本身就说明它不是偶然现象，而是与一个民族的信仰和传统观念相联系的。河西走廊岩画纹饰演化过程中的鸟纹、蛙纹，以及拟蛙纹、拟日纹，可能是太阳神和月亮神的崇拜在河西走廊岩画花纹上的体现。

作为一种理论观点，都是通过对现有实物材料和文献的逻辑分析中获得的，当然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河西走廊岩画的问题是非常复杂的，所有的观点与结论都未必就完全符合历史真相。河西走廊岩画纹饰具有氏族图腾和民族传统信仰的意义，也还需要进一步深入细致的研究考证。

四、河西走廊岩画的图案是对当时社会生活的一种形象反映

地处偏远的河西走廊，游牧、狩猎在社会生产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在长期的游牧和狩猎生活实践中，先民们将与他们密切相关的各种事物作为描绘对象，如各种动物，鱼、鸟、猪、羊等，以及各种植物与自然天象等。另外，还有各种人物及人与动物的组合形象。除了狩猎之外，畜牧也是先民们的主要生产生活方式。因此，河西走廊岩画上也有很多的鸟纹、鹿纹、羊纹、猪纹等动物纹样，这些动物在先民的食物链中占据重要地位，是维持生存、提供热量的主要生活资料，因此，先民们将这些动物形象雕凿于崖壁、大石头上，这似乎是自然而然的。除了各种动物纹样之外，河西走廊岩画图案中还出现了一些植物纹样，一般解释为先民在原始农业上获得了发展，并对花草树木的形象进一步熟悉的具体体现。

除了动植物纹样外，河西走廊岩画图案中还出现了被称为云纹、雷纹的图案，以及反映先民对天象的认知与兴趣的太阳、月亮等图像，反映了先民们对自然现象的最初感知。嘉峪关黑山岩画“舞蹈纹”就是一件表现人形图像的典型，描绘的是剪影式的人物手拉手并排站立在一起，可能是一种原始舞蹈。类似的图案在河西走廊其他地方也有发现，只是人物形象稍有不同。河西走廊岩画纹饰对各种动植物及自身形象的种种表现，从一般意义模式上来解释，就是自然反映论，是对生活的折射，是社会历史的透镜，是原始先民们的生活状态与观念的形象表现。

任何一种观点与理论，都不能对河西走廊岩画纹饰的内涵意义形成完整的实质性解释，生产、生存与生活、图腾信仰、生殖崇拜、巫术礼仪，在原始社会，本身就是生活生产实践活动。河西走廊岩画纹饰图案是这些生产实践活动的反映，或者说，河西走廊岩画纹饰的意义空间是一种复合的多维度的结构。氏族部落的图腾信仰其实反映的是一种生存意志方式，生殖崇拜也是原始人维持自身繁衍的生存意志，巫术礼仪其实也是原始人的一种日常生活方式。所以，河西走廊岩画纹饰的内涵非常复杂，需要作更为深入细致的论证与研究。

[注释]

14李泽厚：《美学三书》，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18页、第24页。

2彭吉象：《艺术学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5页。

3常任侠：《中国舞蹈史话》，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第12页。

5石兴邦：《有关马家窑文化的一些问题》，《考古》，1962年第6期。转引自李泽厚《美学三书》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20页。

[参考文献]

[1]朱亮亮，王韧.美术考古与美术史[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08.

[2]易存国.中国艺术论：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视角[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

[3]李松.中国美术・先秦至两汉[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4]王伯敏.中国绘画通史[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