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毒王”十年隐姓埋名史

时间:2022-06-16 03:38:16

十年,沧海桑田。2003年的那个春天,我们是否已经忘却?数据显示,2003年广东省有1512人感染了SARS。

“毒王”的帽子压了黄杏初十年,他也躲了十年,他透过家人说“要过安静的日子”。从离奇感染“非典”,到一度“失踪”,后来在各方的呼吁下站出来说话并捐献了血清,但接下来又再度“隐身”。转眼十年,中国首例报告的“非典”患者、河源厨师黄杏初,他的身影始终笼罩着一层神秘色彩。

记者近日去河源寻访黄杏初,他老家的三层楼房已经弃置,一家人连过春节都没有回来。可是救治和关注过“毒王”的多名医护人员一直在寻找他,“非典”如此来无影、去无踪,实在不符合流行病的特征,留下了太多的谜团。

“毒王”远走,隐姓埋名

黄杏初的老家在河源市紫金县柏埔镇东方村,记者从东方村村委出来,沿着乡间水泥村道向前走,不一会就看到贴着红白相间瓷片的一栋三层小楼,这里就是黄杏初的家。尽管小楼旁的老房门口还贴有红纸墨字的春联,但是散步经过的黄春南老人说,春联是邻居帮忙贴上去的,“客家人的风俗,老房子即使不住人,春联还不能省”。

东方村村主任吴少松说,2002年底,在深圳一家客家菜饭店里做大厨的黄杏初突然回来了,因为发了高烧,回来休息、治病。在家住了几天没治好,就转去了河源,后来又去了广州。病好后很多人找他,一家人不胜其扰,他找工作也遇到了问题,一度对外面的人很抗拒。

“非典”后黄杏初又外出了,很少回来。两个孩子在河源读书,他的妻子就跟去河源为孩子做饭。黄杏初的父亲前几年去世了,他的母亲也就随黄杏初搬走了。这个曾经很热闹的院子就人去楼空,安静了下来。

“黄杏初头脑灵活,很会做生意。”吴少松说,黄杏初妻子的娘家在紫金县临江镇,属于紫金县的工业开发区,人口比较集中,商业也繁荣,黄杏初看中了那里,留下来开饭店。

“黄杏初自己当老板,又忙采购、又掌管厨房,平常非常忙。”吴少松透露,不仅在临江镇,黄杏初在深圳也还有生意,所以两地奔走,很少有时间回来。记者问起黄杏初妻子的名字,吴少松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

黄春南透露,春节后村里有一家人办喜事,黄杏初匆匆回来过一趟,没有住,就又走了。黄春南曾去黄杏初在临江镇上的客家饭店吃过几次饭,但不愿意透露饭店的具体地址,“既然他本人不想有人打搅他,就不要去找他了吧!”

紫金县柏埔镇卫生院负责人帮记者尝试联系黄杏初的家人,几经辗转查到了黄杏初妻子邓丽娟的电话。在电话中邓丽娟表示,黄杏初身体恢复很好,没有什么后遗症,工作也非常忙;并且由于一直从事餐饮行业,为避免顾客因不必要的顾虑而影响生意,他不愿再接受采访。“事情早就过去了,我们只想安静地过日子!”

记者在黄杏初东方村的老家再次拨打邓丽娟的电话,希望了解他们家详细的近况。但她再也没接电话。村主任吴少松和柏埔镇卫生院负责人也用自己的手机拨打,同样再没人接听。记者发稿前一直没能再联系到她。

“非典”后,黄杏初躲避公众的视线,几乎是一种常态。只是在总医院公开出现过一次,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当时他就直言,希望过安静的生活,希望患病经历不影响自己工作。

2003年已过去了十年,为何黄杏初如此介意自己的经历,他身边的人真的歧视他?

多位接受记者采访的东方村村民和河源本地官员都直言,其实没人歧视他,可能他过于敏感,也可能和他自己的经历有关。村民说,黄杏初康复后又回到深圳的酒楼上班,却不料因为他的回归,酒楼的生意一下子淡了。这让他不仅丢了工作,连带着也影响了老板的生意。“当时黄杏初又隗疚又绝望,确实对社会的过多关注感到恐惧。”

记者在对“非典”患病者群体的采访中,确实也有人反映,经历歧视确实存在。和黄杏初前后发病的河源市民郭先生,用他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了这一点。郭先生说,他为争取“非典”患者的权益四处奔走时,有些人、甚至有些官员,见他来了马上去敞开门,又打开窗;还有些人看他的目光总有些异样。“这不是歧视是什么?!”

郭先生说,加上黄杏初是做餐饮生意的,更怕人们有担忧心理,躲开公众视线是自然的,“我理解他!”

九名医护。相继“毒”倒

黄杏初是2002年12月发病的,那时“非典”一词还没诞生。黄杏初被送往河源市人民医院后,接着被转送总医院。黄杏初是康复后回医院复诊时,才从医生口中听出自己曾患的病就是后来令人谈之色变的“非典”。

接下来“非典”肆虐广州、香港、北京等地,并席卷全国,而参与早期抢救、转送黄杏初的9名河源市人民医院医护人员,几天后都发烧了,最终确诊感染上了“非典”。也正因为他传染了很多人,黄杏初后来被人们称为“毒王”,是广东“非典”期间少有的几个“毒王”之一。

叶钧强就是2002年12月份河源市人民医院接诊黄杏初的医生。

“那时的河源市人民医院医疗条件很差,所谓救护车就是金杯汽车改造的,病人、医护人员和司机都在一个空间内,很容易感染病毒。”叶钧强说,加上那几日奔波劳累,两天后他就出现了发热、咳嗽。他病倒了,接着,接诊过黄杏初的几名护士、护工也倒下了。

在染病的医护人员中,叶钧强的病情最重,后来他被送到了自己曾送黄杏初去的总医院救治,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回。2003年春节前夕,叶钧强度过了危险期,捡回了一条命,他回到河源后又住了两个月院,身体才慢慢恢复。

然而叶钧强恢复得并没有黄杏初好,虽然命捡回来了,但病毒损伤了他的肺,留下了“‘非典’后遗症”。至今,叶钧强每到天气变化的时候,就容易咳嗽。“每年从秋天到第二年春天,有半年时间会咳嗽不止。”以前他最喜欢踢球,后来再不敢碰了。

十年了,他从未停止吃药。“有一种叫高露施的进口药物,治疗‘非典’病毒引起的肺部纤维化很有效,连吃3-5年对肺功能会有很好的改善,但这种药很贵,服用期又长,一般人都吃不起。”叶钧强说,他自己只吃过三个月。

被黄杏初感染的其他8位医护人员,多发病较轻,就在河源市人民医院隔离救治,但也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些后遗症。护士阿琴(应被访者要求,化名)肺功能也有所改变,一旦感冒就气喘。

“最惨的是有两位女同事,都怀有身孕,一位确诊感染了‘非典’,在抢救中孩子没了,为不再重揭那块伤疤,在她面前大家都不再提‘非典’。”也曾感染非典的护士肖冬梅说,还有一位同事属于疑似病例,最终没确诊,但当时也发烧治疗过,她当时怀的孩子后来生了下来,但患有先天性白内障,很多人怀疑这和感染“非典”有关。

“毒王”家人,无一中招

不少专业人士十年来一直在关注着黄杏初这个“非典”病例。在黄杏初病愈出院后“消失”的那段日子,时任河源市疾控中心副主任、现任河源市红十字会常务副会长的傅爱锋就在急切地寻找他。尤其是后来“非典”疫情肆虐时,尽快找到黄杏初这个发生在河源、全球最早确诊的病例,并做流行病学调查,就显得非常必要。

后来黄杏初露面了,傅爱锋也如愿以偿,不仅采访了他,还调查了他的家人及接触过的人。遗憾的是,十年前盘桓在傅爱锋心头的很多疑问至今都无解:“非典”来得突然也去得突然,它到底来自哪里?为何传染了很多医护人员,黄的家人却无一人确诊?作为一种病毒为何后来突然消失无踪?

傅爱锋告诉记者,黄杏初和他的家人都抽血化验过,体内“非典”病毒抗体都呈阳性。

作为上级部门的广东省疾控中心,同样关注黄杏初这个病例,但对流行病学的调查也感到失望。“当时我们该问的都问了,还是没有任何结论。”该中心流行病防控所所长何剑峰说,他们同时也对佛山、中山那边的早发病例进行过调查,很遗憾都没有结论。

在河源,还有一位亲历“非典”、又一直关注“非典”病例的专家,他是时任河源市人民医院副院长、现任河源市中医院院长的殷汉华。近日他在办公室里接受记者采访时感叹,“非典”如此来无影、去无踪,实在不符合流行病的特征,留下了太多的谜团。

“令我们自豪的是,河源虽然出了全球首例确诊的‘非典’患者(黄杏初),并先后有19人确诊感染,但无一人死亡。”殷汉华说,当年的河源市人民医院就蜗在老城区里,破落、陈旧,软硬件水平都很低,却打赢了非典这一仗,原因也耐人琢磨。

“后来一位台湾研究非典的学者来调查,在无数的疑团面前,他得出的结论是,这里空气对流好,稀释了传染病房中的病毒浓度。”殷汉华说,医院建在东江边,空气对流确实好,这一点也作为经验在后来的抗非战斗中发挥了作用,很多医院甚至用大型抽风机促进空气对流。

经历过“非典”已浴火重生的河源,如今医疗系统和疾控系统早非十年前可比,在国家、省市的重视下,河源市人民医院搬到新城区,高标准建立了全新的院区,硬件设施一流,目前已荣升三甲医院。而原来地方狭小的河源市中医院,搬到河源市人民医院原址,并新建了大楼,医用面积比原先扩大了十倍;另外市疾控中心、市妇幼保健院也焕然一新,市精神病防治中心正在建设。“‘非典’十周年之际,河源的突发疾病防控体系即将建成。”

(摘自《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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