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中幻想曲

关于“醉酒”我个人的理解是这样的：它的内含及表现是颇为丰富的，要想把它解读得详尽和准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仅就我们常常见到的：有小醉，有大醉，有狂醉；有高兴的醉，有痛苦的醉，有沉冤的醉；有忘乎所以的醉，有碍于情面的醉，有遭人“暗算”的醉；甚至还有似醉非醉，没醉装醉等等，不一而足。但不管这醉、那醉，它都是如梦人生之写照，蹉跎岁月之印记。人生在世，该痛快又能痛快的日子能有多少？该潇洒又能潇洒的时光又有几何？因此我说：该痛快时且痛快，该潇洒时且潇洒。否则，生活不就太平淡，太无聊，太沉重，太郁闷，太苦太累了吗？但愿我们的真情实感，我们的故事像一部幻想曲一样给迷醉的人以生活的方向……

从少女时代开始，我就在琼瑶的电视剧里经受爱情的种种考验，初恋、暗恋、热恋、苦恋、失恋⋯⋯各种各样的情感经历让我常常在荧屏上泪湿长襟，一哭就是20多年。这不免使人们把我和我饰演的角色搞乱，认为生活中的我也是个整日哀怨、成天抹泪的琼瑶式人物。这真是大错而特错了。其实，我完全是个外表柔弱、内心狂野的人。

我

出生在北京，5岁时随家人迁居香港。早在读女校时，我外向的性格就展露无遗，不论跑步还是打篮球我总是冲在前面，而且玩起来比男孩子还要疯，后来被人戏称作“女黄飞鸿”。过去，我也¾¬历过几段情感，但最后都无疾而终。因为对方第一时间爱上的无不是我表象的柔弱，然而¾¬过一段时间的了解，一旦我烂漫不羁的天性释放出来，对方就难以接受了。当我对于情感之事已经心如止水的时候，邓育昆出现了。

首次醉酒，爱情驾到

那年秋天，我在上海拍电视剧《女生向前走》时，一个朋友请我去《傻阿甘》剧组客串一个角色。《傻阿甘》总共给我安排了三集戏份，而且两个剧组之间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所以我就没有答应。可那位朋友却说：“这个戏是邓育昆写的！你也知道，不少港台艺人都因为没有演过他写的戏觉得遗憾啊。”我早就知道，邓育昆祖籍广西玉林，3岁时随父母迁往台湾。他从小饱读诗书，后又追随李敖钻研文史，可谓学通古今，是台湾的大才子。电视连续剧《包青天》等百十部脍炙人口的作品都出自他手。听朋友说是他写的剧本，我便改变了主意，答应先看看剧本。

当时，邓育昆恰巧也来到了上海，正值中秋佳节，他在剧组所在的临湖酒店摆下酒宴，邀请同是来自台湾的同仁饮酒吃蟹。我有幸也成了他的座上宾。

邓育昆不愧为才子，席间他时而豪饮低吟，感时叹景；时而高谈阔论，旁征博引，佳句频出。我虽然和琼瑶等岛内很多名家是好朋友，亦不禁为其豪放不羁的才情所感染，情绪激扬。面对邓公对我发出的“共饮”之请，没有推三阻四、忸怩作态，而是来者不拒，杯¬尽盏空。

那天，我们喝的是五年装的NCE精选干白葡萄酒，倒入杯¬中的酒呈淡淡的金黄色，如琥珀一般。临±¬轻嗅，西柚和梨的果香之气浓郁芬芳，令人迷恋。邓公因叹：“醉醒醒醉，凭君会取皆滋味。浓斟琥珀香浮蚁，一入愁肠，便有阳春意……”席间有人问他：“为何古人把酒说成浮蚁？”邓公解释说：“过去造酒的工艺不精，酒中经常会飘着没有滤尽的渣滓，样子像小蚂蚁一样，所以有此一说。”

明月、佳酿、肥蟹、才人⋯⋯身处如此情境真是让人不醉也难啊。

谁曾想，这时却发生了一件大煞风景的事情。一位来自台湾的导演，对来自祖国大陆的某位女演员说话趾高气扬，特别不客气。邓公实在看不下去此人的浅薄，站起身来要和那人斗酒。对方奇怪地问：“为什么跟我比？”邓公一指我和那个女演员，说：“因为我们三个都是从大陆来的嘛。”别说那个女演员，就连我听了，都是心里一热，差点没哭出来。从他身上，我不但看到了唐诗般逸兴遄飞的性情之美，也看到了宋词般骁勇飞扬的侠义风骨。

把酒深谈，我们竟发现彼此都是痴情未泯的性情中人，似乎心有灵犀，对于很多事情都可以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对方的心情。酒席间，我们各自讲述起自己初回祖国时的经历，我说：“第一次回出生地北京，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上大街，走了三四条街，买了两串冰糖葫芦，然后，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里把它们一气吃光。”邓公说：“我第一次回到家乡，忍不住一下子就跪了下去，伏地大哭，一个劲儿地亲吻脚下的土地。当时，很多人围着我看，还以为我是个疯子。”

说到动情处，我们又不禁举杯共饮，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柔和的酒味伴着浓烈的气氛使人意气风发，邓公于半醉半醒之间索来纸墨，大笔一挥手书八字：“冰心胜雪，春萼启华”，双手捧着送给我。觥筹交错中，一段炽爱已经播下了种子。

二次醉酒，亲情隽永

一天深夜，我们在海边一处海鲜酒家把盏闲谈。邓育昆试探着地问我：“雪华，你觉得我们俩有可能结合为一个家庭吗？”我轻描淡写地回答说：“看吧，顺其自然吧。”他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不死心，换了一种问法说：“如果我俩结合了，你就不能再叫我邓大哥了。你说叫什么好啊？”我想了想，半真半假地逗他说：“我叫你‘爹地’行吗？”说完，我们俩都哈哈笑了起来，他的第一次求婚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次年9月18日，又是一个秋风沉醉之夜。我俩相识一年之际，约一帮好友喝酒赏月。那天来了很多客人，我们为大家准备了很多酒，既有精选的干白、干红葡萄酒，也有各自家乡的白酒和黄酒。酒酣耳热之时，一个叫洪文栋的朋友提起第二天就是9月19日，此等佳期吉日可谓千年等一回，必有不少有情人结成眷属。他对邓育昆开玩笑说：“邓大哥，‘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你和雪华的婚事不如趁这良辰好景、佳肴美酒一起办了吧！”众人纷纷应和，老邓听了兴起，私下找到我，询问“意下如何”。我也觉缘分已到，便点了头。

他兴高采烈地重返席间，当众宣布：“我和雪华的婚礼将于9月19日零时9分举行，请客人们都不要走，待午夜过后做我们婚姻的见证人。“

这样的另类婚礼，当然用不着传统的结婚证书。身为剧作家的邓育昆当即请人去买回一张桃红色宣纸，提笔挥毫写下“结婚宣言”：

“我们决定结婚了！从此，相依相恋，相随相伴；互相扶持，互相眷顾。爱情，不是唯一的理由。把自己的心坦然交给对方的心，把自己的未来交给对方的未来。是托付、是信赖、是永不休止的关怀与喜悦……”

新婚后，我与夫君经常躲在家里其乐融融地玩游戏、朗读诗词、做智力题，或者聊天。我们聊新闻时事，聊各自的工作⋯⋯每天都聊得兴趣盎然，不到凌晨四五点钟不入睡。老公对我真是细心到家了。我在生活中是一个稀里糊涂的人，一向不爱记事，也不认路。为此，老公专门给我买了一款有语音提醒功能的手机，可我却常常因为忘记交费而停机。自然而然地，家里所有交费事宜，包括交手机费、水电费、物业费、保险金等，都落在了老公身上。每逢我要出门，他都要给助理写好我适应的各种化妆品的牌子和吃饭的忌口，交代清楚各种药物的不同服法才放心。

不过，家庭琐事并没有淹没他狂放不羁的性情。恃才傲物的老公和许多风流才俊一样喜欢纵酒怡情。每逢朋友相聚，必狂饮杯中之物。在这一点上，我们产生了矛盾。我平常一直劝他“少喝酒”，一是对健康没有好处，好几十岁的人了，酒喝多了容易产生各种病变；二是他性格耿直，喝多了，容易和别人产生激烈的冲突。他当着我的面答应得好好的，可一遇到朋友，就把所有的承诺全忘了。

有一天凌晨，老公和几位好友豪饮之后大醉而归，路上遇到台北警署例行检查。见警员对自己的好朋友推推搡搡，侠肝义胆的老公便冲过去，白发苍苍的他竟然与警员厮打了起来，据说还打了人家一耳光。结果他们几个人被带回了警局。

第二天，岛内各大报章在重要版面上添油加醋大肆报道，一时间弄得满城风雨。接连几周，我们家门前屋后都被多家媒体的记者和一些“狗仔队”驻守，一向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变得静寂无声了。

这件事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看着我不说话的样子，显得非常担心。一会儿跑到我面前来说两句笑话，想逗我忘掉这件事，开心起来。最后，他给我立下了誓言：从此戒酒！他是个言出即行的人，此后每逢宴会，他就只喝可乐，眼睁睁地看着我和其他人喝酒。别人问他以后会不会恢复饮酒，他笑着说：“老喝醉，以后干脆不喝了，夫人比酒重要！酒陪伴我过前半生，夫人要陪我过下半生。”

我现在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结婚太好了！不像谈恋爱那样漂浮，而是踏踏实实地过一辈子。”我曾对夫君感叹：“十几年前你是编剧我是演员，我们完全有可能早点认识啊……”老公却说：“那个时候认识也没有用的，你不会喜欢我，因为我还没有学会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