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漆器时尚化,并回归生活

时间:2022-06-12 01:29:17

让漆器时尚化,并回归生活

福州的气候及历史文化环境很适宜漆器与漆画的创作,现在已经形成一个漆艺家群体,陈杰和梁峰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陈杰的状态很好,满面红光,神态悠闲。院子里的花木呈蓬勃之势,旧石器和旧家具露天置放,喝茶的长桌用整块原木随意一搁而成,围着院子是两幢小楼,原先是他的工作室,后来嫌小了,搬出去了,此处就成了他会会朋友喝喝茶的地方,当然还有作品陈列室。

“大漆,或者生漆,也叫国漆,好东西啊。用于漆器的只是很少一部分,大部分用在石油管道上,内壁涂层就是这玩意儿,在国防上用途也很广泛,潜艇、导弹、防火板上都用。化学漆是助燃的,而生漆是阻燃的。”陈杰从嘴里拔下烟头狠狠地按在自己创作的一件光彩照人的漆器茶案上,茶案上只留下一小撮烟灰,手一抹,赛过踏雪无痕。“厉害吗?这就是中国的漆,这就是我的作品。”

陈杰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进福建工艺美校,学漆艺专业,毕业后正值漆器厂“大逃亡”的当口,他被安排到旅游局搞宣传,没关系,又不会通路子,被晾在一边,后来还干过导游。1984年辞职下海时许多朋友闹不明白:导游好啊,换换外汇赚个差价也能致富,你连这个都不会?陈杰不是不会,而是不屑。他老是对自己说:我是搞艺术的!

一开始他开了家装潢公司,为了养活自己,他甚至帮店家刷过店招和广告,1988年他建起了自己的漆艺工作室,在福州的漆艺家中是领先一步的。“我连市场也不懂,只知道关起门来做东西,研究漆的性能。第一批漆器推向市场后,闹得灰头土脸。我在学校里学的是传统工艺,对材料和工艺都熟悉,但老一套的东西显然不能适应市场需要了。现在的消费群体主要是青年人,他们希望看到新的面目。”陈杰说,“有人甚至认为漆艺与做棺材是一回事。”

陈杰开始向时尚化方向发展,他希望漆器回归生活,重建与人的亲近关系,而不是供起来,碰也不能碰。在“艺术生活化,生活艺术化”的理念引导下,他开发了不少新品种,比如家具、文具、花瓶,甚至首饰。我在他那里看到不少按犀皮漆工艺创作的手镯,披麻披灰、炝金炝银等一点也不含糊,但器型是时尚的,女孩子一见就抢。

犀皮漆在中国漆器史上是非常著名的品种,南方人称之为菠萝漆,也有人称之为笸箩漆,在北方它又称之为虎皮漆,它的表面有一层一层变化无定的纹饰,一切都是自然流淌的结果,不是预设的目标,但又有点抽象艺术的特征。这是犀皮漆的艺术符号,也是容易与当代人建立感情的美学特点。

但陈杰的作品又不是照搬古人的东西,他进行了工艺改良,采用了反复贴银的手法,丰富了犀皮漆的层次,使得大漆所呈现出来的肌理效果更加绚丽多彩。

还有绘彩的屏风,独幅的,一件要卖到30万元。不少企业家买去放在客厅里,满堂响亮。

“很贵吗?我告诉你,做这样一件屏风,一百多道工序,耗时三年,材料费就是好几万,还不算时间成本。”陈杰说,“过去我们的漆器卖得太便宜了,你再看看日本,家里来贵客了,才会拿出祖传的漆器摆几只寿司,那是最高的礼仪!屏风?皇室成员、大企业家才能用得起,一般家庭只能用代替品,比如化学漆、塑料胎的伪漆器,不值几个钱。”

现在国内有些漆器作坊为了缩短制作工期,偷偷地使用化学漆,或者兑了快干剂的腰果漆,成品效果也不错,光可鉴人,可以蒙蒙外行,但时间一长就失去光泽,甚至开裂,直接导致漆器文化品格的沦丧。

“从你的漆器中我看到了日本美术的影子。”我婉转地表示。

“交流从来就是双向的。”陈杰倒也爽气,“早在清末民初,福州有一所工艺传习所,李芝卿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所里有一个日本老师,李对日本老师很有感情,后来还去日本留学,他是建国后福州漆器传承和创新的标志性人物。日本的漆器精致啊!他们对漆器制作是非常虔诚的,漆艺家地位极高,但也有缺点,工业化生产遏止了个性张扬。”

陈杰努力将漆器回归到“生活化”,每天以劳模的态度对待创作。工作室里有助手和小工,但他还是喜欢亲力亲为。

前不久,另一位新锐漆艺家梁峰,携带着他的漆画作品与台湾雕刻家刘北山联手在上海大剧院画廊举办了一个“中国漆和寿山石”艺术展,梁峰的漆画,带给观众的不仅是所谓“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另一种面目,而是漆工艺在当代的语境下,更广阔的可能性和更丰富的内涵。

梁峰从事漆艺创作已有二十年了,一开始时,他做的漆器也比较传统,但后来在涉猎当代油画和摄影的过程中,打开了眼界,迸发出更多的灵感。返身回到漆艺,犹如脱胎换骨。他的漆画有一种当代油画的形式感和表现力,构图上与综合媒材的作品相呼应,装饰效果也是很强的。

梁峰在漆艺制作上也另有一功,他是以泥塑为胎骨,先雕塑泥,塑形后在泥上刷漆,在漆上裱布,再层层髹漆、打磨,做肌理效果。待大漆阴干后,再浸入水中,洗去泥胎,成为脱胎夹纻,即夹纻胎。夹纻工艺由于内胎不能反复翻模,只能一次脱胎,所以梁峰的每一件作品都是孤品。这种纯手工的传统方法,是艺术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尊重,但它的存在形式却又极具现代精神和都市的审美趣味。

如何使中国的漆器在现代化的过程中回归生活的原来面目,与民众进一步亲近,这是福州漆艺家们一直在思考的课题,梁峰也不例外,比如他热衷于收藏老家具,但不是纯粹的把玩,而是以它们为载体进行漆艺实验。他用自己的漆艺语言在老家具上重新创作,使它们焕发出异样的光彩,迎来与物主相亲相爱的第二春。同时,有些老家具还成为一件全新作品,超越了实用器具范畴,成了一件意味深长的现代雕塑作品。

漆器漆画虽然富有古典美与装饰感,但创作过程很折磨人。诚如唐明修所言,“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坚忍意志”。梁峰也说,做漆艺是靠天吃饭,做不好铲掉是常有的事。温度湿度必须控制得当,而这个“得当”又是完全靠经验的,带点玄学的意味。因此,漆艺家做一件作品往往刷了一遍漆之后就得放下,过几个月后再拿出来继续做,一件作品往往要做好几年。漆器与漆画的珍贵,由此可见一斑。

2008年7月7日,八国集团首脑会议在日本洞爷湖召开,在欢迎晚宴上,各国首脑举杯庆贺,盛酒的就是一个石川县的轮岛漆器酒杯,杯壁绘有樱花,会后各国首脑可以带走留作纪念。这个很小的高脚漆杯,被日本人看作是极贵重的礼品了。

日本的漆器之所以成为国宝而且至今还活跃在日常生活中,就因为生活化这个问题解决得好,比如最近有被誉为“人间国宝”的漆艺家室濑和美在四款VERTU手机上以大漆装饰,每只售价高达2000万日元。而在中国,七十年代后,有不少漆画家将漆画当作美术的一个分支来看,故意淡化它的工艺性,这无异于主动与生活常态脱钩了。

历史反复证明,市场,唯有市场,才是推动经济发展的动力。从流通的意义上说,艺术其实也是商品。漆器是高度艺术化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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