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问究竟是什么?

时间:2022-06-09 12:24:39

丸山工作先生在《生物化学的黄金时代》一书中,以饶富深意又极有韵味的观点,瞻前顾后,左右凝视,既见前人,亦知来者,以自己的责任心和求索精神寻求立足于世的基本学问,引人一行一行读下去,可堪思考,可堪参照。

在全世界所有图书目录中,科学史著作所占比例不大,相比于古代和近代科学史,研究现代科学史的比例就更小,这意味着出色的关于现代科学史的著作实属凤毛麟角。日本生物化学家丸山工作先生20年前出版的《生物化学的黄金时代》就是这样的一本书。尽管时间已经过去20年,但是这本书中所蕴涵的思想性和史料的权威性都应该给予充分肯定。此书出版前不久,丸山先生已经由日本千叶大学教授任了这所大学的校长,他作为国际知名的生物化学家,不仅在自己研究的领域有着突出的贡献,而且对生物化学的发展历史也有着浓厚兴趣,他认为科学发现的过程甚至比结果更重要。他希望自己能将生物化学领域的若干个诺贝尔奖获得者具体的科学发现过程写清楚,主要人物单独成章,他做到了。从1988年起,这些内容和想法连续刊登在日本的《科学》杂志上,因而可以说,《生物化学的黄金时代》是丸山工作对若干位相互关联的生物化学家传记的汇总。虽然这本书是作为了解生物化学史上科学发现的过程而诞生的,有很多重要的科学史实资料,但更重要的是作者探讨了“科学家业绩的评价”“科学家与民族精神”“怎样写好科学史”这些问题,与此同时提出了学问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我认为,这恰恰是今天我们迫切需要讨论的问题。

本书首先触及的是如何衡量科研人员的水平和业绩,这个问题也一直是令我国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的领导者困惑的难题,目前我们采用的评价科研业绩的可量化指标有两个:一是看这个人每年能拿到的科研项目经费有多少;二是看这个人每年在高水平杂志上发表了论文多少篇。当时正担任大学校长的丸山工作对此有自己的理解,他在本书第一章,就用了“科学家的业绩与评价”的标题开头。丸山先生认为,衡量一个科研人员的业绩,常常是分析其每年的数量(年数)和其每篇论文被他人引用的次数(贡献度)。前者也就是“年数”很难说明问题,关键要看后者:即被他人引用的次数。之所以说,“数”不能说明水平问题,是因为通过查找美国科学引文索引(SCI),将获得诺贝尔奖的生物化学家和一般科学家对比,发现二者每年发表的论文数相差不大,一般科学家每年平均发表约为两篇,而获奖者每年平均发表的论文数为两至三篇。丸山接着指出,每年发表的论文数量的多少,只能反映这个科研人员的“勤奋度”,只有论文的被引用次数才能反映出其对科学进步的“贡献度”。一篇论文无论是发表在影响因子多大或者哪个级别的杂志上,只有被人引用,才能体现其理论价值。一篇论文如果被后来的研究者引用,说明所发表的论文,要么是这个新领域的开拓者,后人要想继续在这个领域前行是无法绕过的;要么论文提出了很有价值或者有争议的理论;要么就是论文对某种科学方法提出了有效的改进。那么,一个科研人员,没有任何的理论创新和对方法的改进,即使发表再多的论文,也只能视为“勤奋”,而被引用次数越多,说明该论文的理论价值越大,也就意味着作者对科学理论的“贡献”越大。丸山先生对要区分“勤奋度”和“贡献度”的这一观点应该是衡量科研人员业绩的关键指标,也是对目前从事科学研究的年轻人的一种提示,是很值得我们的大学和科研机构的同仁们深入思考的。当然从丸山先生这一观点上来说,引用他人观点的必然有一个滞后期,对一篇论文被引用次数的统计,至少要在两年后进行才有意义。如果我们以此为鉴,想用论文被引用次数来衡量一个人的科研业绩,就应该选取其两年或者至少一年前发表的论文来看其贡献度,而不是所谓的近一年内的科研成果。

关于科学家与民族精神的问题,本书的讨论集中在几个方面:科学发现或者说科学的创造性与民族文化有关系吗?我们都知道,不仅物理学领域的爱因斯坦,普朗克、薛定谔等著名人物都是犹太血统,在生物化学领域,也有着众多的犹太科学家。《生物化学的黄金时代》中重点介绍的沃伯格、迈耶霍夫、埃姆登、维尔斯泰特、维兰德、舍恩海默、李普曼、钱恩和克雷布斯等犹太人科学家都留下了名垂青史的业绩。犹太血统科学家所体现出来的伟大的独创精神究竟是如何形成的?犹太民族的历史与文化中蕴涵的精华是什么?丸山先生的总结是:犹太人普遍具有个性坚韧、追求自由与充分自信以及刚毅的民族性格。显然,民族性格是共性,表现在每个人身上就是个性。自从古老的圣经之国以色列在公元前722年被灭亡,直到1948年重新建国的两千多年历史中,苦难的犹太人始终坚守住了本民族的血脉,不但顽强地忍受了来自天主教和伊斯兰教的灭绝性迫害,而且还培育出了经济、政治、科学和艺术等方面的出类拔萃的人才。本书中的每个犹太人生物化学家都具有着鲜明的人物性格,丸山对每一个人的个性都有着翔实的描述。个性与创造性有什么关系?可以说,没有个性就没有创造性;没有个性就没有古希腊的阿基米德、近代的牛顿和现代的爱因斯坦。同样,没有众多的具有坚韧风格与个性的犹太人,就没有今天生物化学的辉煌成就。

丸山先生以他简洁睿智的语言告诉我们,怎样才能写出好的科学史作品,尤其是现代科学的历史。笔者关注这个问题,是因为目前国内科学史书籍有独创性的让人耳目一新的书籍少之又少。看看一些科技史读物以及分科史的专著,引来引去,语言贫瘠,思想匮乏,大同小异,毫无新意,但丸山先生这本书不一样,丸山先生的写作特点大致有这样几个方面,第一,严肃认真,一丝不苟。作者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翻阅资料,丸山先生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全面收集了每位获得诺贝尔奖的生物化学家的资料,不光是阅读了他们的传记与科研论文,还对每个人的论文数量统计制表、制图,当我们读到这个人物时,他每年发表的论文数量一目了然。甚至,连哪些年论文数量少或者多,都有相关的解释。不仅如此,对每个人物的相关背景的介绍都非常精准,令人恭敬赞叹,有谁会不欣赏带有作者体温的书籍?第二,丸山先生尽量获取第一手资料。有些资料,仅仅凭借他人写作的书籍或者文章是难以给出定论的,比如,两位科学家究竟谁最先拥有某种科学的发现权,已有书籍的意见未必一致。遇到这种情况,丸山先生要做的工作就是要查找到第一手资料。关于维生素C的提炼方法,究竟是谁最先完成的?匈牙利科学家森特焦尔季和美国的查尔斯・金都宣称自己才是这个发现的拥有者。就发表的日期来说,查尔斯・金是先于森特焦尔季,在美国的一家报纸上宣布自己完成了这个发现。但是,从论文的发表日期看,又是森特焦尔季领先。丸山去美国的哈佛和英国的剑桥,到他们各自大学的图书馆去查原始档案。得到的结论是森特焦尔季拥有发现的优先权,查尔斯・金抢先在媒体上宣布自己的成功,是因为他从自己的学生(后来到森特焦尔季工作)来信中,对森特焦尔季的研究大概有所了解,就想抢先发表。当然,后来诺贝尔奖也公正地授予了森特焦尔季(1937年的生理与医学奖)。丸山先生的做法,不也是很值得国内撰写科学史的作者借鉴的吗?而这样的书,也会令许许多多科学爱好者爱不释手。

好书,总是值得一读。《生物化学的黄金时代》改变了我们狭隘的视野,转为思想与个性的驰骋。该书中文版的译者前言中,有这样一段话:“丸山先生以其深厚的功底和精炼的文笔叙述了近百年来生物化学史诗般的发展历程,描写了李普曼、克雷布斯、森特焦尔季和迈耶霍夫等众多的活跃在生物化学黄金时代的一流科学家。他们的发明和发现过程、他们生活中的喜乐悲哀和风风雨雨,如潺潺泉水,自作者笔端流泻而出。作品的学术性、普及性、趣味性和可读性皆令我赞叹。”其实,丸山先生以他的真知灼见不但是把生物化学史说透了,更重要的是书里所渗透的观点与思想、方法,还有他对学术建设者倾注的亲密情感和好奇心,令人肃然起敬,这本书让你认识了一位智慧的高尚的真诚的人,你和原来的旧识相比,一比,如梦初醒,原来,自己也已然站在了一个新的制高点上。进而明白,做学问,第一要冷静有能力,第二要忍耐有个性,第三要健康有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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