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为什么想做官

我们已经看惯了问题官员复出所玩的把戏：先前，复出是飞速的，从这里转战那里，马不停蹄。后来，复出则有一定延期，问责如同休假，时间一到，复出刻不容缓。

现在，人们看到了官员经问责后继续在任的闹剧。例如湖南省株洲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曾侃融，“被” 引咎辞职三个月后仍在原任未动，媒体一报道，说是“还在走程序”。报道后程序就迅速走完了，媒体不报道，程序会不会走一年，走到无须复出，问责期已过，谁知道呢？

接着，人们还看到判刑官员仍然在职的怪事。例如江西农业大学副校长廖为明，酒驾致两死四伤，迅即以涉嫌犯罪受到刑拘，却四个月后才被，一审判刑后两个月仍在当副校长。媒体打听，说是等待二审后，才能决定副校长去留。

当官真是天底下最牢靠的职业。只要“没有发现”贪污受贿，就一切好说；强拆导致小民自焚死亡，没事；非法驾驶把人撞死，官位也未必丢掉。

其实，就算贪污受贿被发现了，官位也未必就有危机。近几年，很有一些“判刑仍然当官”的报道，虽然多属村官，所判多为缓刑，但毕竟证明连判刑都挡不住官照当。当然，就算贪污受贿被“”，要坐牢，也大有刑期长短、实坐多久的商量可打。

这使人感到：人真的得弄个官做做。这不仅代表一种人上人的荣耀，而且有着人上人的实际收益。一旦做了官，被免职、被撤职、“被”引咎辞职，乃至坐牢，都相当于剥夺了你应得的好处；还是好同志，那就一定要迅速复出；不算好同志了，处罚也要从宽从缓。

对比一下不做官的坏处，做官的优越性便能够显得更真切。

这几天，众所关注的河南“天价过路费案”重审判决了，时军锋、时建锋兄弟犯诈骗罪，分别被判刑七年和两年零六个月。这比起“有理有据”的原审判处时建锋无期徒刑，根据法官的说法，那是正义多啦。但如果不是原审法院积极宣传公路逃费受重罚的新闻，当事人享受的应该是葫芦僧判断葫芦案的正义。

原本这个案子里面，逃费是算了三百六十八万多元的，现在算作四十九万多元，据说是超重加收的三百一十一万余元通行费被免去了，只算基本通行费。主犯也变了。“有理有据”的原审，主犯是时建锋，现在更加“有理有据”了，是时军锋。

当然，在“有理有据”的原审全程中，搞错了主犯身份的警官，指控三百六十八万元逃费数额的检察官，判处当事人坐穿牢底的法官，是否都会受到处理，以及受到怎样的处理？现在我们知道的只是原审主审法官被撤职，另有几名法官被免职、停职、诫勉谈话。

这几天，还有一个严肃到滑稽程度的判决被报道出来。湖南省桂阳县一名男子售卖假名牌羊毛衫，判刑五年，罚金高达两千一百五十一万元。这名男子销售假冒“鄂尔多斯”、“恒源祥”，虽有交易记录证明他获利一万余元，但鄂尔多斯法院决定以其高出实际售出价十多倍的标价计算查处时被扣物品价值，认定非法经营数额为四千三百多万元。

深受假货之害的民众，本是鄂尔多斯法院判决的喝彩预备队，但喝彩声音并未响起。因为在一个多有假货的社会里，未闻查处哪个假货制售大亨时痛下杀手，而捉住一个小店主开出天大的罚单，不只是不公正的选择性严惩，简直可以说是冷酷的生杀予夺。

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损失财产、失去自由，甚至丧失生命，都是并不困难的。而对于某些官员来说，固然也未必能够获得绝对的权利保证，但至少同处一个不公正的环境时，他获得了“慎重对待”的资格，于是获得了巨大的优待，优待程度与其所在的科层级别成正比。越在某些不公正的时候，越是给人需要当官并且当大官的感觉。人们都在寻找荣誉、尊严、利益乃至生路，我认为按官级来分配这些东西，迟早要纠正过来的。

【原载2011年12月19日《南方都市报・个论》】

插图价值连城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