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杯不醉》消费社会中的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

时间:2022-06-07 05:59:52

《千杯不醉》消费社会中的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

香港电影《千杯不醉》呈现一个香港的都市爱情喜剧。曲折的故事情节模式,虽然不算别出心裁,让人欢欣之余也思考当下社会的文化生态。影片人物的不同身份背景以及价值追求,象征了当下社会的不同文化价值取向,透露出不同文化观念的争锋较量。伴随影片的进展,剧中人物,因价值取向的错位,矛盾激生,悲喜交加,聚散离合。这一人物感情的波折起伏,折射当下商业社会里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磨合调适。历经坎坷,男女主角最终的团聚,消弭隔阂。这一结局也象征身居高位精英文化,在商业社会的消费语境,认清自身乌托邦式的境遇,尊贵地位遭到颠覆消解,迈向大众文化的融合。

香港社会文化驳杂纷繁,异彩纷呈。由于特殊的历史文化因素以及经济特色,香港更多地受到跨国资本的影响干预。西方资本主义发展到后工业时段,跨国资本的环球旅行业将西方的文化传播到所到之处。于是,西方的后现代因素也就向外蔓延,衍生出新的形态。在香港这片土地上多种文化交织共生,展现自身的特色。在后现代文化的语境中。当大众社会和消费主义成为全球一体化进程中的一个重要内容时,高雅文化与大众文化的界线已经模糊。所有的文化都成了大众文化。这不但意味着所有的人都成了大众文化的享用者,而且也意味着我们已经逐渐丧失了厘定、判断大众文化的诸多前提。设置于这样一个时代语境,电影《千杯不醉》所呈现的文化空间作为深层因素,决定了剧情的曲折变迁。一部商业喜剧,并不复杂的剧情,折射了当下社会的驳杂的文化生态。

麦克曾是一位浪子,人生四处飘荡。为了不受世俗的羁绊,自由生活,他开启人生一次次旅行。这种“愤怒青年”式的生存状态,与美国以凯鲁亚克(Jack Kerouac)为代表的“垮掉的一代”(Beat Generation)的生存理念颇为相近。他们追求一种超脱世俗的生活模式和人生理想,拒斥一切庸俗的社会观念,不为庸俗所累。麦克和好友浪子许下诺言,开始全球漂游,保持人生在路上。然而麦克却又和他的好友浪子不同,他还报有些许人生理想。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理念,他在香港放缓脚步驻足停留。精通厨艺的他和朋友合资经营一家西餐厅。置身大众消费的食肆。麦克的法式西餐厅显得不伦不类,孑然孤绝。虽然装潢富丽,搏人好感,却又不能招揽顾客,无人问津。合资朋友全都背弃而逃。麦克无奈只得选择闭门打烊。面对市场形势,麦克依然执意决绝,不变初衷。虽然迫于生计,将店铺同小敏一起经营。每天晚上他还是要按最初的设计来布置餐厅,营造符合自己烹饪的食物情调与品味。不向市场妥协,固守自己的精神家园。小敏尝试帮助麦克走出低谷,带朋友前来光顾。结果却是不欢而散。他的地道风味却不能为当地受众接受。见此惨淡收场,小敏劝其改良食物。麦克不屑于然。那时他依然怀抱精英美食的梦想。期待找到知音。他同出没大众食肆的小敏相处。两人的关系埋下不稳定的因子,必然出现磨合。

当国际饮食集团的赵君女士前来品餐,欣赏厨艺,要求合作,麦克以心想机会终于眷顾自己,可以施展个人抱负,将自己的饮食理念付诸实施。赵洁评论香港饮食,贬斥流行的快餐文化,声称要将国际优秀饮食理念带到香港。她那一番精英式的评判,显得很有水准,品味不凡。面对大众食肆的惨淡经营和高档餐厅的丰厚回报,麦克痛苦地选择同小敏分手,投向华贵的餐厅。但是,初入厨房。他的理想遭遇尴尬。食物原料采购鱼目混珠,无法地道烹饪美味。他愤愤不平。提出意见。赵洁见机行事,欲擒故纵,做出让步,怀柔麦克。尔后。麦克从厨房调离出来,经过商业精品包装,转向管理事务。面对这一变动,麦克也将就接受,对赵洁依旧持有幻想,期待能够实践最初的饮食理念。但是,一次夜宴招待邀请贵宾加盟,赵洁吐露真言,交待生金之道。于她而言,饮食消费已经不再是为了满足食欲,而是一种展示性消费。是物欲社会个人身份地位的一种表达方式。食物本身已经不再重要。在消费过程中的使用价值已经抽空,变为空洞的符码,展示消费者的物质实力。于是,食物便同博物馆艺术馆大厅内展示的艺术品一样,凸现了展示性价值。这样,商业社会的消费意识严重的侵蚀追求创意美食的厨艺,让美食文化发生变质。厨师在烹饪技艺上的索求也不再具有意义,消费社会的饮食消费已经消解了厨艺的深刻内涵,美味不再是成功攸关因素。因此,赵洁也想说服麦克无需继续苛刻原料。饮食消费在赵洁的餐厅发生质变,不再是精英分子对美味的索求,也不是大众对食物的简单要求,形成一种符号的消费,身份地位的展示。食物的外观在餐厅里比食物的价值更为重要。索尔斯坦・维布伦在《夸饰性消费》文中论述了有闲阶级的夸示性消费,实则为一种凸现身份的浪费行为。在此消费过程中,消费也不是发自对物的需求。其实质是将商品物附属为身份符号。光顾赵洁餐厅的顾客,在光怪陆离的餐厅气氛中,为了突现自身的地位价值,开始对象征性符号的挥霍消费,追求物质上的认同与肯定。

听闻此言,麦克深感职业自尊受损,愤然离去。赵洁的鲜活外饰,连同她的高级餐厅,再也遮掩不住她内心的苍白。她的餐饮文化并不比她所批判的快餐文化内蕴丰富,充其量也不过是包装精美的快餐文化。她的商业虚饰,空洞无物,却吸引麦克误入奢糜消费的圈套。失意后的麦克。经历这一番波折,终于认清了社会现实,放弃一贯执着的虚幻理念,答应小敏携手经营大众食铺。麦克最终放弃精英意识的饮食消费理念,转投民间大众饮食文化。

作为大众饮食文化的消费场所,大众食铺特色鲜明,代表了香港都市大众群体的生活习惯。面对物欲横流的消费社会,民众悠然自得的享受自己的生活乐趣,品尝自己的美食。他们自身的生活模式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独特文化,一种有别于贵族精英的文化。对待大众文化,文化研究理论家各持己见,褒贬不一。以阿多诺为代表的德国法兰克福学派以“mass culture”表述大众文化。对其持批判态度。因为。在他们看来。资本主义条件下大众文化已经成为对社会群体具有强大控制力的“文化工业”(culture industry),“整个世界都要通过文化工业的过滤”。阿诺德在《文化工业:作为大众欺骗的启蒙》一文他以精英分子的态度批判大众文化。称大众文化是麻痹大众,消磨大众意志。从而使得大众丧失反抗意识,甘心接受压迫,但是他们的评论后期遭到批驳。英国文化理论家雷蒙・威廉斯使用“popular culture”来表述大众文化,通过对“popular”一词的追根溯源式分析,做出评判。虽然“popular'’是从普通百姓而不是欲博取他人好感或追逐权力的人的角度做的定义,然而其早期意涵并未消失。初期“popular”指代低下的工作和刻意讨人欢心的工作。但是,究其近义。他认为大众文化是由普通百姓自己创造出来的文化。可以看出,英国文化研究学者 采取不同的立场看待大众文化。在他们那里大众文化也是有其积极意义。对此观点。约翰・菲斯克也予以肯定。菲斯克在他的《解读大众文化》书中,点明大众文化是从内部和底层创造出来的,而不是像大众文化理论家所以为的那样是从外部和上层强加的。小敏的生意火红,火锅铺的热闹喧哗,这都反映了位居底层的大众饮食文化的活力。面对麦克的别致的法式西餐厅。人们驻足围观,却不愿意消费。这也反映出大众文化不是毫无根基,盲目跟风。大众也有自己的审美标准,饮食方面也有自我决断的意识。决不会因为餐厅鲜亮的装修而跑去消费。对大众阶层而言,食物的使用价值还是占据首位。虽然可以尝试西餐的情调。大众群体对饮食的接受还是讲究味美。彪哥等一群人。更是地道的大众群体的代表。虽然举止言行相俗不雅,却有自己的标准,面对麦克的地道法国风味,他难以接受,还是偏爱自己的火锅。他们经验表明大众主体在消费市场里面并没有失却自身主动性,并非消极被动的接受市场强加于他们的一切。大众主体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选择权之前。依旧根据自身的需求喜好,建构自己的文化。虽然不可否认。求众主体的品味标准也渗透着商品意识形态,大众却没有在商品大潮中迷失。 在商品经济大潮之下,精英文化受到剧烈冲击,在市场环境下领地尽失。麦克自主开辟精英气质的西餐厅,店址却落脚在平凡的民巷。此处可见精英文化所受的围攻。岌岌可危。西餐厅门可罗雀更是表现了当下社会机构英文化的式微,江河日下。怀有高雅餐饮理念的麦克。还是要到大众食铺消愁解闷。可见当下社会当中。精英式的文化面临大众文化围攻。好景不再。后现代主义阶段,文化已经完全大众化了,高雅文化与通俗文化。纯文学与通俗文学的距离正在消失。……总之,后现代主义的文化已经从过去那种特定“文化圈层”中扩张出来。进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成了消费品。然而相比之下,赵洁的餐厅却能流传开来。生意红火。两者差别悬殊,原因何在?麦克的加盟。正好探入赵洁的阵营,看出了问题的究竟。麦克偏居一隅的西餐厅当然不是社会主流的选择。而社会的变迁恰好正是两者差别的真正由来。罗钢通过引用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的开篇之语,对消费社会定义为“被物质所包围、并以物(商品)的大规模消费为特征的社会”。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西方社会发生改变,而这“改变不仅是社会经济结构和经济形式的转变。同时也是一种整体性文化转变。”[2003:2]伴随着资本全球化的浪潮,消费文化也随之蔓延到全球。当资本主义社会进入其第三阶段,也即詹姆逊所称的后工业后消费社会,社会经济文化也随之转型,转向消费为主的模式。“形象自身也变成了商品,而且是最为炙手可热的商品。[2003:9]具有商业头脑的赵洁,深谙经营之道,巧妙地借用流行手段,实现自己的市场地位。通过对饮食文化的包装,她的餐厅颇显尊贵。气度不凡,仿佛消费社会最后的净土。但这一切还是不能摆脱商业气息。超然于唯利是图的商业文化。高档的装帧和俊美的服务人员,都已成为商品符号。詹姆逊在文中援引一位法国理论家话语,商品物化的最后阶段是形象。商品拜物教的最后形态是将物转化为物的形象。[1986:204]餐厅在布局格调的安排上,正是通过对这气氛的营造,企图模仿过往社会的精英文化态势,达到了后现代社会的拼贴效果。在《后现代主义与消费社会》文当中,詹姆逊认为拼贴是空洞的戏仿,是失去了幽默感的戏仿。批判香港饮食文化的流俗,指责快餐文化带坏大众品味。赵洁高傲姿态,扬言要以自己优秀的餐饮文化启蒙大众。所言所语,终归一场戏谑,几近荒唐。赵洁高级餐厅的经营。正是对贵族情调餐厅的偷梁换柱模拟。其目的并不是为在物欲社会保留一片片飞地,而是纯粹为她幕后商业操作服务,依旧贴上了庸俗商业的标签。她的摹拟只是一具空洞的面具,餐饮品味追求精神的残缺。优雅的餐厅,俊朗的服务人员,一切都已成为空洞的能指,不再具有任何指射意义。赵洁的经营模式透露出商业社会精英文化的可悲境地,严重遭受商业文化的侵袭。精英文化已经退却到乌托邦的境况,现实之中沦陷为消费文化参照模仿的模式。商业意识的渗透,实现了对精英式文化的围攻。精英文化领地沦陷也就注定了麦克的失意与落寞。

麦克从愤怒青年般的对社会的拒斥。转向携带精英理想的社会尝试,遭到人生的挫折。通过这一波三折的剧情发展,他也渐渐融入到这个社会的生活,开始抛弃对市民文化的鄙夷,投身大众文化,将自己的一点理念寄与大众文化的实践。在消费社会的境遇中。麦克终于弃绝那份乌托邦的精英尊严,从对犹豫不决转投大众文化的领地,开始人生新旅途。大众文化吸纳多方因素。囊括于自身范畴。大众文化于是成为各种文化交融争锋的场所,融合不同因素,重新建构再生。大众文化的市场地位及其积极意义由此得以进一步肯定。影片的这一实践或许也是对当下香港流俗的商业文化的否定批判以及对本土大众建构文化的一种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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