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万抢到了剧场

时间:2022-06-06 07:27:50

斯万抢到了剧场

三月一日,波茨坦(Potsdam)多云

有意思的是,这间风格前卫的波茨坦舞蹈剧场,是剧场主持人斯万(Sven)抢来的。

1989年的斯万还是个年轻的舞者,他和许许多多东德人一起,目睹柏林墙倒下。不久,苏联军队撤离东德,留下的空房子便被斯万和他的朋友们“抢占”,并立刻将之改建成剧场。事实上,当时有不少这样的艺术家,将解体的旧政府机构留下的空间变成艺术空间。

我们所留宿的这间办公大楼,其实就是前兵营,简陋的建筑结构,每间房相同的面积相同的陶瓷水槽,颇有意味的是,当年的兵营在今天竟成为反叛的艺术探索者们的逗留处。

是的,斯万在这个夺来的空间大展身手,从单纯的舞者变成当代剧场建设者,在不间断的国际交流演出中,也为波茨坦这个城市赢得艺术名声。

今天组合嬲下午有演出,我独自去柏林。去柏林的火车票六欧半,这是个周末,这张票还可以在柏林城通用,被告知任何车可坐。

波茨坦火车站在老城,从剧场走向老城的路途上,宽阔的街道两边是东德时代留下的大楼,当年的行政楼,单调统一沉闷,原来,建筑也是可以充满意识形态的。

我想绕开这段令人不愉快的街道,不小心拐入一条偏僻无人路,绕过树林,经过桥梁,走过一片片有些荒凉的空地,当年东德的权贵们拥有的巨大户外空间是西德的有产者不可企及的。有些别墅房被底层劳动者住进去了,就像上海的老洋房,一栋楼拥挤多户人家。

时间有限,我打算直接到东柏林部分的历史中心,但经过库当大街站忍不住跳下,直接去布莱茨帅德广场,为了看一眼著名的蓝玻璃教堂,宝蓝主调的彩色玻璃一格一格密密镶嵌在教堂墙壁,营造着美丽的非人间的梦幻气氛。

通向柏林中心的勃兰登堡门,是德国命运的象征。

当年拿破伦在去俄国的路上,曾趾高气扬穿过此门。纳粹部队也在此举行过庆祝胜利的阅兵式,1945年纳粹失败后,前苏联士兵在勃兰登堡门上升起红旗。

柏林墙修建后,勃兰登堡门便成了东西柏林分界线。1961年8月13日柏林被一分为二那一幕至今萦绕在许多人的心头,几乎一夜之间,一堵长161公里高4米的柏林墙使许多家庭分裂成两半。

如今,在勃兰登堡门近旁的路边,有一排置放十字架和花圈的照片,照片上多是年轻人的脸,当年柏林墙起来时,他们欲爬墙从东德去西德,而被墙上哨兵射杀。近半个世纪过去了,照片上年轻人的脸仍然如此生动灿烂,让人不堪面对。

穿过格兰登堡大门便是巴黎广场,沿着菩提树下大街走,为了上厕所,进了一家餐厅,要了一份汤,这份汤装在超小的杯里――如果是以美国餐馆的汤杯尺寸为标准。因为在美国吃中餐,通常点一份汤足够,那些汤厚得像粥,配料多分量多,还送一小篮面包。不过,这里是前东柏林区,服务生态度不怎么样,也不想多逗留了。

出得街,为了找士兵广场,询问警察和路人,却是十分热情。本来希望漫步菩提树下大街,但为了去士兵广场,无意中又绕开了,这便是游大都市的焦虑,顾此失彼,到哪里都是脚步匆匆掠过,几无时间停下来感受。

士兵广场有著名的剧院号称最美的申克尔建筑,两旁一法一德教堂,正中站着席勒雕像,完美的建筑群体,但此时已近黄昏。又急急赶往倍倍尔广场,前东柏林宽阔的马路和人行道,很多建筑你看得到,要走近却颇费足力,只想放弃。

我回到剧场已七点,组合嬲演出早已结束,但剧场酒吧仍然弥漫着某种激动的情绪。我在那里遇到ZUCHER戏剧景观艺术节前总监玛瑞亚,玛瑞亚特地从柏林赶来看组合嬲的演出,她戴着时髦的宽眶边眼镜,漂亮优雅,与我在上海遇见的风尘仆仆的她判若两人。

2005年年尾,还在ZUCHER总监任期的玛瑞亚去北京曾逗留上海一天,张献不在,我接待她,那时组合嬲正在下河迷仓排练“舌头对家园的记忆”,我带玛瑞亚去排练现场见舞者们,冬天零下好几度,下河迷仓是一间工厂仓库改建的艺术空间,从漕宝路一条破败凌乱不时有工厂大卡车进出的弄堂进去,走上积着灰尘有厕所异味的水泥楼梯,在三楼的一间空房里,水泥地上仅覆盖一层薄薄的锦纶地毯,小柯努努囡囡穿着袜子在排舞,那时李震一边排舞一边还在迷仓兼职,就那么一会儿时间,我穿着靴子的脚趾开始冻得生疼,同时发现这三个女孩厚厚的袜子已磨出洞。之前,我陪玛瑞亚去了莫干山路的画廊,从那里去了外滩,为了让她观景,在和平饭店顶层喝咖啡,经过灯红酒绿的南京路,此刻排练场所的简陋与适才的奢华空间产生了强烈对比,给我的刺激很难忘记。

我相信那天的情景也给玛瑞亚留下深刻印象,她在迷仓逗留长久。令人欣慰的是,玛瑞亚把“舌头对家园的记忆”带到她的艺术节,演出获得成功,并赢得2006年度ZUCHER艺术节大奖,组合嬲用获奖奖金排练了“左脸”。

瑞士的ZUCHER艺术节,每年夏天在苏黎士湖边展开,湖边草坪上临时搭出四个巨大帐篷作为剧场,全世界的表演艺术团体,无阶级无差别,来此相聚。同时,帐篷外活跃着各种民间卖艺人,从吉普赛人吞火到潜水表演,这个说着让德国人听不懂的德语的国家,夏季的户外演出,任何表演都是人满为患,只要太阳灿烂。而早年的达达主义咖啡馆就是在苏黎士这座隐匿着无数富人的城市出现。

三月二日,阴天

今天组合嬲休息,与张献再游柏林。按照玛瑞亚的建议,坐车到亚历山大广场,直接去了犹太人居住区。经过被纳粹挖掘过的犹太人坟墓,那里如今是一片平整的泥地,再去一小型犹太人博物馆,收票三欧。旁边是他们的犹太教堂,但不能进去。

再回倍倍尔广场,终于找到广场上一块一米见方的玻璃板,透过玻璃看到下面空无一书的书架,那是一件装置作品,却充满现场感,令人心惊,曾经,这里被纳粹烧了两万多本犹太人的书。

在爱因斯坦和格林兄弟等许多著名人士就读过的洪堡大学的咖啡室喝了一杯热的加奶油的咖啡,竟然是来德国喝过的最好喝的咖啡。然后沿着菩提树下大街走,再次过格兰登堡大门,为看纪念犹太人的巨型装置,呈波浪型的地面上矗立无数黑高墙,置身墙间陡然窒息。

坐U线到波茨坦广场,有巨大的索尼大楼。车上我们俩交谈时,一德国中年人讲中文与我们搭话,原来他曾在上海德领馆工作过,现在回外交部。发现在国外遇到去过中国的老外,通常特别开明友好,并对你有“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匆忙赶回剧场,九点与斯万有约。可是剧场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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