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黎明”

一切看似得来偶然，却又蕴含很多哲理。从一则防治“甲肝”的简便验方开始，历经二十多个春秋精耕细耪，王翘楚先生孜孜不倦的追求有了丰硕的回报：他不仅创立了中医诊治失眠的一系列新观点新方法，还开发研制了“落花安神合剂（颗粒）”“花丹安神合剂”“金萱冲剂（解忧颗粒）”等多个制剂应用于临床，撰写了数十万字的论文论著，先后获得5项奖励和3项国家专利。

八十多年人生长河，风清云淡，在如水的叙述中静静流过。王老谦逊地总结自己一生：解剖了一只麻雀，在暗夜中不断探索终于看见了一些黎明……

解剖一只麻雀……

1988年春，一场突如其来的“甲肝”袭击了上海。各家医院人满为患，大小药房药店里板蓝根、茵陈等抗病毒中药成了抢手货。“大疫当前，医乃天职”，时任上海市中医文献馆馆长的王老领了一项任务――组织专家尽快挖掘阻击“甲肝”的方法方药。

在浩如烟海的中医典籍里细细寻觅，凭着过人的记忆，在一堆堆文献中王老发现了“萱草黄豆白菜煎”。按照此方，用萱草花1两、黄豆1两、白菜根若干，煎汤饮服，可以防治肝炎。在应用“萱草花”土方子防治肝炎的过程中，细心的王老很快发现，很多人喝了这个药汤“挺舒服的”，还有一定的镇静安眠作用。是萱草花在起作用吗？萱草花为什么有镇静安眠作用？

再去查阅文献。知道萱草花又名忘忧、鹿葱、疗愁、宜男、黄花菜、金针菜等，性甘凉，无毒，有清利湿热、退黄、利水、凉血等功效。但历代文献对萱草花有镇静安眠作用记载甚少，仅在《本草纲目》中有萱草花“可治胸膈烦热，气火有余，夜少安寐，痔疮，便血等症”廖廖数语。王老以中医“天人相应”和阴阳消长规律为指导，考虑到萱草花有“昼开夜合”之特性，顺乎自然界阴阳消长规律，与人体“日落而寝，日出而寤”的生活作息规律同步，推测其中可能含有一种促进睡眠的物质存在。于是正式立题，进行深入系统的研究。

暗夜里的探索……

当现代生活越来越五光十色令人炫目，越来越多的人却失去了朴素的好睡眠。失眠的病人越来越多，也激发了王老的斗志――一定要攻克这个难关。

受到《内经》“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理论的影响，历来不寐症的治疗多从心论治，涉及肝、脾、肾等相关脏腑立法处方。王老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发现，五脏不调均可导致不寐，并由《素问・咳论》中“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得到启发，提出“五脏皆有不寐，非独心也”的观点，发展了中医对失眠症的认识。认为肝、心、脾、肺、肾五脏病变均可导致不寐，应以五脏辨证为基础，阴阳、气血、寒热、虚实辨证为经纬，因人而异，辨证施治，从肝论治。不宜就“眠”与“不眠”滥施镇静安眠类西药。“早睡早起”“夜则入寐，昼则入寤”，良好的作息对健康睡眠也很重要。

除了搜寻传统的经典方药，王老一直致力于研制安全有效、无成瘾性的“中药睡眠方”。经过大量的临床和实验证实，萱草花确有良好的镇静安眠功效，无任何副作用，且其内含丰富的营养成分，是一种上乘的营养保健食品。据课题协作组对萱草花治疗112例失眠症患者的病史资料统计显示，总有效率达88.40%。动物实验也证实，萱草花提取物能明显减少小白鼠的自发活动。此项研究结果于1992年通过成果鉴定，1994年获得上海市卫生局中医药科技进步奖。

王老在对萱草花研究取得成功后，由此及彼，对另外两种“昼开夜合”的花生叶和合欢叶也进行了研究。经过临床和实验发现，花生叶和合欢叶也同样具有镇静安眠作用，其中花生叶已找到其有效部位，正在向开发国家Ⅱ类新药方向做深入研究。

事实证明，“昼开夜合”花叶与人体睡眠功能确有相关性。此项研究是王老运用“天人相应”和“阴阳消长”等中医理论指导科研的成功范例。

处处用心做学问

从一个普通的苏北农家少年，曾跟师学习三年，1952~1954年“中学西”两年后分配去做西医外科工作，一路走来，直到成为上海滩的名医，用“处处用心做学问”为王老的一生作注脚甚为妥贴。

当年，任西医外科医生时，他大胆创新使用“复方红藤煎剂治阑尾炎、阑尾脓肿”，为很多病人解除了痛苦；“下乡支农”，他悉心研究知青有哪些常见皮肤病，如何用便、廉、验的方法治疗；做中医药科研管理工作，他组织编写了我国第一部《中医科技管理学》，曾作为大专院校试用教材；在他的组织推动下，上海开展的“针刺麻醉下肺切除术”“中医肾本质研究”等震惊海内外；搞失眠研究，他创建了上海中医睡眠疾病研究所，组建了中国睡眠研究会中医睡眠医学专业委员会，形成了上海市中医睡眠疾病优势专科，培养了一支中医失眠症专科队伍……

如涓涓细流，不知不觉，三个小时流过。这是一次比较轻松的采访，甚至不像是采访，倒像是听一位睿智的长者讲一个长长的故事。记下王老的笑容，还有“中医要创新发展就要搞科研”的种种感慨；带走一摞厚厚的书，还有心中的温暖！

失眠“从肝论治”

以证中求病，病中求证的方法,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王老将失眠症分为以下证型：

1.肝阳偏亢型

表现为夜寐早醒，头晕胀痛，耳鸣，脑鸣，面红，口干，大便干结。舌质暗红或绛红，苔黄，脉弦。

2.肝郁瘀阻型

表现为情志不畅，入夜难寐，心烦郁闷，胸脘胀痛，两胁胀痛，寡言少语，面色无华，眼眶晦暗，眶下色斑。舌紫暗或有瘀斑瘀点，脉弦。

3.肝胃不和型

表现为睡不安寐，胃脘胀闷，时嘈或泛酸，或嗳气频作，或两胁隐痛或走窜刺痛，喉间异物感，大便溏而不爽。舌暗红，苔黄腻，脉细微弦。

4.肝亢肾虚型

表现为夜寐早醒，头晕胀痛，时有耳鸣，心烦易怒，腰酸，尿频难控，或脚跟痛，时烦热易汗，月经紊乱、量少或停经。舌质偏红，苔薄，脉细弦。

5.肝亢化火(化风)型

表现为心烦难寐，急躁易怒，面时升火，口舌生疮，大便干结，或手抖周身肌肉跳动，或走窜跳痛，或腿脚多动不安。舌红，苔黄，脉细微弦数。

6.肝亢犯心型

表现为心悸难寐，多梦等，或胆怯心虚，惕惕不安，或胸闷隐痛，气短易汗。舌红，苔薄或黄，脉细时有结代。

7.肝亢犯肺型

此类患者多因素体肝木偏旺，或感冒以后未能及时调治和休息，或因情志不悦、精神过劳导致肝阳上亢，或肝郁化火，耗伤肺阴，致呛咳无痰，夜卧难寐。

（王翘楚教授每周五上午在芷江中路274号上海中医医院、周二上午在石门一路67弄1号上海名老中医门诊部、隔周三上午在瑞金二路156号上海中医文献馆有专家门诊）

王翘楚，1927年生，现任上海市中医医院主任医师、终身教授、专家咨询委员会主任委员，上海中医药大学兼职教授。

1944~1947年师从江苏南通名中医陈树森学习中医，1947年开业行医，1948年获民国政府中央考试院中医师考试合格证书。先后任职于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分院（后改为徐汇医院）外科和中医科、上海市卫生局科研处和中医处，1987~1990年任上海市中医文献馆馆长，兼上海市中医药科技情报研究所所长等职。1995年被评为上海市名中医。2010年11月，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确定王翘楚为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室建设项目专家。

从事中医临床、科研、教学和管理工作60余年，擅长失眠症、焦虑症和抑郁症等疾病的中医辨证和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