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独做你温柔的蟹子

时间:2022-06-03 07:41:31

1我不是蟹子

遇见晓沐前,我在奶茶店里翻一本言情杂志。

那里面说,女孩子是季候的动物,春天需要抽枝发条的萌动,夏天需要噼噼燃烧的火花,秋天需要一点小浪漫,冬天则需要一个温暖的口袋放进她的小手――也就是说,女孩子一年四季都需要恋爱,不同色调忽明忽暗的恋爱。

那么我呢?我叫夏若若,夏天生的,注定需要一场火花四溅的恋爱。

一整个漫长的冬季,我都泡在这间奶茶店。晓沐是被我落在玻璃橱窗旁的一滴泪所打动。

“你的眼泪,让人心疼,但很美。”他走来搭讪,递过一张卡片,说有事可以找他。

原来这个身材颀长面带桃花的男子,是这儿的店长,注视我已许久。

“我只是……被珍珠米果噎到了。”我垂下眼帘,继续神经质地翻杂志。不经意翻到一页八卦的星座测试。我是什么座呢?

夏天。金牛,双子都可以,但绝对不是巨蟹座。我不是蟹子。

2月光

蟹子是最有母性的。我迄今不知“母性”为何物。父亲,生日,母亲没有告诉过我。我长得像另一个人,那个令

她一生倍感耻辱背信弃义的男人。

7岁时被丢在外婆家养着。17岁时一个人到陌生的城市闯荡。

23岁那年,认识晓沐的第三个冬季,母亲忽然闯进我租住的小屋,红着眼骂我:“!”多年来的音讯全无,我等到这两个字。

我费尽最后的力气拖出行李箱,把她留在小屋里。脸上的泪很快结了冰。车流呼啸,我在天桥的弧形中央看到清冷的月光。传说中它是蟹子的保护神。

光影迷离中,我看不到晓沐,我看到艾。

3亲爱的

艾是我职高时的文选老师。论年岁,他可以做我的父亲。

他在西装里套一件米色棉布衬衣,男性厚厚的胸膛于是散发着温热而柔煦的气息。他讲课时,声音里夹杂着当地软糯的方言特质,动听得像要粘住你的耳朵。语气缓缓潺潺,似春天的细流蜿蜒在心田。

那么多的诗词佳句,那么多的妙理哲思,在他似笑非笑间流转如弹丸。他只代了我们班两节课,课余我有望着窗外发呆的习惯,偶尔会看到他的身影恍若惊鸿飘过。

学校的文艺晚会,艾负责朗诵组。我积极地报了一个节目,被领到艾的办公室。

第一次离他这样近,嗅得到他衬衣上紫罗兰的清香。他的目光蕴含着月亮的清辉,却让我灼灼地不安。

“现在,我来听你背一遍,朱自清的《匆匆》。”他怕我紧张,埋头看节目单。

我唇齿发颤,不能呼吸。“可是,亲爱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那三个字,亲爱的,几乎令我泪泫于睫了,心底有种温柔的疼痛。

“你为什么,这样地忧伤?”月亮的清辉满满地洒过来。他在凝视我吗?我当时十五六岁的脸庞也如月光般皎洁吗?艾,艾,你一直不知道,你就是那个亲爱的。

4 小公主

许多年后看到月光,我匆匆的脚步为它停驻。它在天上,云间,是我和艾的交融,实实虚虚,已分不清。

那晚瑟缩在街头,许多对幸福的拥抱在身边过往。我也曾幸福过。

……文艺晚会就要开始了,演员们在阶梯教室奔忙着换服装、化妆。我永远是沉默的,与世无争的。借来的白衣黑裙,经过苗圃时拈了朵淡黄的小雏菊别在胸前。腹有诗书气自华,艾说过的。我喜欢这样的素净。

有位女教师在角落里发现了荒凉的我。“艾老师,还不快过来帮帮你的若若!”她说道。

他的若若。面对这样的脂粉场面,他像新郎一样期期艾艾,羞赧着近前来。女教师帮我扑粉描黛,艾在旁边托着粉盒,噙着笑端详他的若若。氤氲着浓浓香氛的灯光下,我只觉酥软晕眩。

“你看,你像一个小公主,有这么好的老师侍候着。”女教师俏皮地拿媚眼扫艾。不知是因为第一次上妆,还是因为眼部皮肤的脆弱,她画眼线时触得我的泪酸酸地涌出。

“你该叫林若若。简直就是水做的人儿,这么多的眼泪,以后管你叫林妹妹好了。”女教师喃喃。她不知道我心底的甜蜜。学校里有80%的女教师暗恋艾,而只有我是他的若若,他的小公主。

这,就是幸福了。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冷的冬夜,想念天堂里奶奶的幸福。那晚艾在灯光下的脉脉端详,浮现,又消散,如天堂美景。

5林沐

出门时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打开行李箱,里面仅有胡乱塞进去的几本书、日记、晓沐送的丝巾、娃娃和零食。最要命的是连钱包和手机也忘带!

冬夜的风清冷地吹痛我的神经,这一刻,我是多么需要一个温暖的口袋放进我的小手。我漫无目的地走进一家开着暖气的超市。坐在休憩区,看衣饰华丽的男女穿行于明净的店堂,粉的靴,油亮的皮鞋,噔噔噔地宣扬他们的欲求与满足。原本,晓沐会为我带来这样的生活。

此刻,只需借到一个电话,就可以听到晓沐关怀的声音。我神情漠然地望着他,她,又一个她,他……噔噔噔地走过。终究只和他们在两个世界。

我走到总服务台。长着可人圆脸的总机小姐一脸标准的微笑:“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我和朋友走散了。他叫林沐,我找不到他。借你的电话拨出去,他会打过来。”我像见到亲人般抓到一线希望。

她拿起话筒。

我听到空旷的超市大厅里响起甜美的广播声:林沐,林沐,请速到一楼总服务台,您的朋友在等您。

空空地没有回应。

6下一站天堂

我和晓沐自此失散。

超市打烊了。我拖着行李箱,沿着街角任眼泪肆无忌惮地横飞。我不能停下来,一直走一直走。走向一条通往天堂的路,那么晓沐,你将再也看不到我……

当我把这些悲怆的想法认真地告诉晓沐时,他坏坏地笑了:“为什么你总长不大呢,小公主。”

“不许叫我小公主!”我皱鼻子瞪眼睛。“快说,你是怎样找到我?”

“这晚,心忽地很不安,做什么事都很烦燥,满脑子只是你。你在做什么呢?你快乐吗?你不快乐了吗?于是丢开工作拼命给你打电话,只想感觉你的存在。发现关机,一直关机。我的心前所未有地恐慌……”这家伙不知是否在添油加醋。

是心电感应吗?当被冻得神志迷茫的我走向街头,想着晓沐,你将再也看不到我,一道急刹车的声音突然惊醒了我!猛一抬头,竟然看见满世界疯狂找我的晓沐正站在街心对岸!

“傻瓜!”他对着横亘的车流呼喊。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已是子夜,路灯昏黄。

他翻过栏杆,穿越锐声按着喇叭的车辆,看到了冻僵的我。生疼地拽我入怀,那一刻他唇边的热气呼呼萦绕在我耳畔:“若,你是我的,怎么可以丢呢!”

7后备甜心

奶茶店里,我们反而无语了。关于去他家,去酒店,去咖啡馆的建议,我懒懒地回绝了。我是这样,得到了便不珍惜。

我不是巨蟹座。蟹子敏感,我迟钝。毕业后N年才知道班上N对男女生之间的暗潮汹涌;看电影需要一段段一遍遍地回放,习惯了晓沐在旁边细腻地讲解,并成为拒绝和他去电影院的理由。我们窝在小屋里看碟,抓大把的零食吃,像亲人,像哥们,就是不像恋人。

我们要怎么办?就这样一直等待到天明吗?晓沐的镜片后躲闪着无辜但永远包容的眼神,遇见我,他那优越的公子气从此循形。

他为我收拾房间下厨煲汤,每个星期帮我换上新鲜的床单,用我喜欢的紫罗兰香味的洗衣粉。我渐渐习惯了冰箱里填满蔬果零食,电脑桌上摆一盆仙人掌。

而我,不愿随他去电影院,去咖啡馆,不愿接受他贵重的礼物。我不愿我们的交往带上恋人色彩,不愿花多他的钱,欠多他的情。

我把甜心巧克力塞进他的嘴,得意地叫嚣:“你买的,你也有份!那么,我不欠你的。”

他讨厌甜食,却不怕我发胖而一味宠着我。

……甜的奶茶,续到第五杯。我开了口:“晓沐,我们来说说艾好吗?你该知道的。”

8我只是你的

职高毕业后我来到这座城市。艾说,写信给我,我会回,不管你在哪儿。我没有写,生存的奔波使我很快忘却了还有文字这种缱绻从容的表述方式。

我打电话给他。第一年,他不知道我是谁。彼此咸淡地扯着――工作、身体、师娘。都还好么。心像瞬间开花的树,他的声音软糯地粘上耳根。

第二年,圣诞节。师娘接的。我装出学生的稚嫩,祝他们节日快乐。陌生而亲切的寒暄。

第三年,也是冬日,格外想念那温热的厚厚的胸膛。一开始他依旧没有猜出我是谁。我只是你的,一个学生。我抑住颤抖的嗓音,依旧咸淡地问着他的工作、身体。他依旧柔煦地作答。末了,他说: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地忧伤?

第四年,我有了他的手机号码。他说,艾老师老喽!你一定长成大姑娘,变漂亮了吧?说如果他到这座城市,请一定记得来找我。

第五年我见到了他。站台上有月亮的清辉满满地洒过来。像苦守多年的妃嫔,我等到了一个不能对之怀怨生恨的男人。他一直,是我的神。既归属了他,年岁又何计?

寒暑交替,我曾是他的慌心假期。第六年,最冷的冬天,他不再来,不再听电话,也不再回信。“亲爱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彼时我的肚里,正悄然孕育着他的小生命。

“!”母亲骂我。为什么和她,走一样的路?

晓沐,原谅我。

9谁是谁的

晓沐握紧我的手,说:“跟我回家。”

母亲在房间里留了字条:你是7月的若若,巨蟹座。把自己隐藏得很深的,温柔的蟹子。找个人好好疼你。

手机来电在泪光中刺眼地闪烁。是艾的吗?

这一切,是在梦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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