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瓢白开水

时间:2022-06-02 11:05:31

说真的,我总是感激我的活着,至少十七年。我能吃,能睡,还愿意思考。只要这三样在,我的黄金时代就永无断绝之虞。痛苦是一直有的,但我依然热爱这些日子――不管怎么说,能思考总是好的。

关于思想

人生就是轮回。

某天上课,讲台上的女人问苏轼的“月有阴晴圆缺”于人生的感想,叫我答。

……我站起来,神思恍惚中,脱口道,说明人生是不断的轮回。

那女人明显有点出乎意料:“是轮回吗?再好好想想。”

……

“轮回是指什么,是来世吗?”

……

“你坐下吧,再好好想想。”

我当时一定是脑子坏了才会说出这个答案。对于把轮回就叫做转世的思想空白者怎么能谈这个呢,应该说是形容人生短暂才符合她的理解力。

话说回来,于我,人生是轮回。我画过一幅画,一条灰色的柏油路,两边都是树,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迎面走来。看过的人都没什么评价,因为我画画的技巧的确不怎么高明,也许就因为这个,没有人问我这幅画的意思,也没有人记得它,只有家里的狗还时不时蹲下来看(从这件事上我认识到狗某些地方比人高明许多)。我钟爱那幅画主要是因为那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我再也找不到更恰当的表示轮回之物。这东西很难用语言说清楚,简单来讲,人在幼时天天听大人们的教导并表示自己明白而且心里也以之为真理,后来开始什么都不听自己非要去磕得半死寻找信念的阶段,最后在一般人公认的成熟境界停下,发现自己摸索出来的道理就是小时候家长老师说要好好听的那些。这是最最基本的一类。还有很多,不纯是对事物的认知方面,很小,也很大,有点冥冥之中,命运的意味,但并不是命运。本来想讲清楚,但说了这么多还是说不明,也罢,若能说明,也就不是冥冥之意了。能彰显清楚的,只有画和月亮,一个是无法约束的内心,一个是静默千年的见证,最本真的存在才能包容最多的东西。这大概是为什么文字出现得比这两样晚的缘故吧。

《巴巴拉少校》中的安德谢夫老爷子暴损了声称只会明辨是非的儿子一通,说这件事难倒了一切科学家政治家哲学家,怎么你什么都不会就会一个明辨是非。我同意老爷子的说法,也挺佩服他儿子,能把是非辨到明的程度也着实不易,尤其在他那个年纪。

人的年龄越大,对事物的看法也就越多就越无法得出总的明确意见――前提是此人的思考量与其年龄成正比且智商正常――抑或是判断标准变得复杂起来。譬如我年轻时看到性善论与性恶论两种说法,对两者皆不同意,认为人之本性没有好坏;最近又提到这个,在与坚决支持性善论的同桌辩论中,得出的结论仍是本性无好坏之分,但加了一条:对此事的看法取决于对欲望的看法,因为本性即欲望,认为欲望是恶与贪婪则取性恶论。反之亦然。由于我仍认为欲望是正常的东西,无好坏之分,故得出以上结论。结论相同,但判断标准变了很多,慢慢地两者都变得越来越宽泛,考虑得越来越多,“是非”二字便更难说出口,就因此,我同意老爷子的说法。

说到底,所谓的考虑的确越来越多,实质是加入了越来越多的主观意念。我选的是历史,其进行评判的原则思想是一分为二,并以生产力为标准,而不是一分为三一分为四以是否有益于政府百姓人道为标准,非常客观,没有也不能带有任何主观色彩。所有历史事件均只有进步性与局限性,并且泾渭分明,一切软弱的情感都无从发生。所谓历史是残酷的还有读史可以明志,就是如此吧。

现在要提及一件往事。

有个一起长大的朋友,小时候一说起来我最好的朋友就是她。初一的时候我们不在一个班,那会儿我数学不好。某次考试之后,她非要问我成绩,本人那次偏偏考得奇惨,于是不漏口风,我们俩就那么周旋着。她最后没招儿了就说她五十几分,然后我就大笑起来说我六十几,比你高,再然后她在我笑声还未完全消失之时说,我八十四。

我当时那是什么感觉,“恼火”一词已经完全不够形容,可以说是奇怒奇恼无比,差点背过气去,可我硬是忍下来撑住,只“哦”了一声,因为我在为她骗我而生气之外还有对自己的羞耻之感。

这件事过去很多年却一直没有对人讲过,因为我原来一直认为它在暴露朋友的心机的同时也让我显得那么愚蠢和丑陋。不敢面对失败的懦弱,和幸灾乐祸甚至有落井下石倾向的卑鄙、嫉妒,与恶劣的希望,我居然把这些都表现出来,简直像被扒光了衣服游街一样让人难堪。那一刻撕下了所有伪装表现出本性的我,让我在以后许多年中都耿耿于怀,甚至掩盖了朋友对我的严重伤害。我想那是因为当年的我还不会正视欲望,总认为那是可耻肮脏之事,明白自己没有圣人一样的心,便把伪装看得极其之重,于是在露出本性,而且是主动露出本性的情况下受了太大的打击。而现在我能这样地把这事写出来,是基于对欲望一词的看法改变;它是人人都有的,也是人人都在掩饰的。于是乎我可以再提这件事了,并把重点放在朋友的欺骗对我造成了深深的伤害上,然后不无后悔地补一句:

真是的,一不小心,怎么就笑起来了呢。

真是越来越可悲了。

接下来说孩子的问题。

我最讨厌某些“80后”的所谓代表人物(声明:他们只代表某一部分愿意让他们代表的人,不包括我)的一句话:我们都是孩子。然后再在“孩子”前加上一串定语,以显示其无辜单纯可爱外加一点忧伤。我自从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话就开始间歇性呕吐,并且屡试不爽,居然还留下了后遗症,由此可见其杀伤力。不仅如此,还让我添加了一种不善良的鄙视情绪:装什么都还像点,偏装自己最不像的小孩,真是拥有让人怀疑的智商。

抱怨到此结束,来说说为什么他们最不像的是孩子。这里说的“他们”泛指一切近成年或已成年的人,包括我。说明这个问题就好像证明一个对于全体实数都成立的命题是假命题,只要举出一个不符合的数即可。这个数就是上面一再提到过的伪装与欲望的问题。

请问,自称为孩子的人,你现在还会不会大大方方地追在你喜欢的异性后面跑?你还会不会对讨厌的人扔石头?你会不会对一个借了你钱不还的人很横地说“还钱”!你会不会对一个不太熟悉的朋友说“这个我喜欢,你买了送我”?不会的,是吗?因为很没有教养。可是小孩子会的。孩子是人类中最不会伪饰的一群,孩子的欲望没有大人多,但渴望的程度绝对不小,而且他们是不会掩饰的,或者用很容易看穿的小小的伎俩,或者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只要能达到目的。,执着。

自称为孩子的人,你可以吗?

总是有很多人想要回到小时候,说白了,是因为那时总有一种满足感。有小小的欲望,总可以被满足,达不到,就哭,大人们就会一边安慰一边承诺一边对旁人说“小孩子嘛”。

数着被满足的欲望,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童年果然是快乐的。

这些想着回到童年的人却不大真正喜欢小孩,尤其是总要这要那的小孩(自己的小孩除外):多不懂事啊,天天哭,什么都要。

就是,连稍稍委婉地表达要求都做不到,多么不懂事啊。

死亡与梦想。

如果我现在死了,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很遗憾,有很多都还没做,所以还是不想死。

死亡好像万金油,涂哪里都好,就是别碰自己和亲朋。

死亡的好处,往大里说,是衬出生的美好。对于我的实际意义,是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考虑我死的时候什么感觉之类的问题,就会有一种飘飘荡荡的虚无之感,很奇妙,但是很空虚,空虚到让人寂寞地害怕。

死亡的墨黑的麾溢满了无,什么都没有,是纯正的不存在,仅是、恰是不存在最令人窒息。

果然剽悍。

关于梦想只说两句:

梦想是天生让人追的。

疯狂的梦想才有价值,即使摔倒了,姿势也很豪迈。

关于文字

先解释一下为什么叫文字而非文学。

文学在我理解是文字的学问之意,是用文字来表达想法的学问。而我目前除了看到让文字通顺的学问还有点用,别的没有。干吗叫得这么深奥,还不如叫文字来得直接贴切。

本人对于文字方面一向有自负情结,导致评判文章的标准有点吹毛求疵的嫌疑。我很看重文字运用的水平,然后是感觉。所谓文字的运用,就是能让文字达到语言能及和不能及的疆域。无论文字的风格,重要的是让读者在读完第一遍时能感到表层文字下还有更深的东西,从而有愿意琢磨一下的兴趣,而且在琢磨的过程能体会到作者那种不可言明的寓意,而且寓意无穷无尽,理解多元。个人认为朴素和幽默的语言比较易于达到这种境地。至于感觉吗,就是感觉,能达到读上去有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奇特感受,就算不错。

照这样的标准,算是苛刻的吧,不过还真能依此鉴别出好坏。

自负的好处就是在不觉中做到精益求精,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别人。

有一种语言风格是以写非健康或亚健康的物象来表达的,为了下文的叙述方便,这里且称之为“黑”。

我个人并不排斥这种语言风格,因为通过写一些浊色调的现象或通过有恐怖色彩的描写有时确实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好效果。譬如用“血红的眉月吞噬着西街角的天”来表述时局的黑暗,就比什么“黯淡、凄冷”一类要动人得多。但另一方面我十分反对有“作恶”之嫌的语言风格。忘了在哪一届新概念作文选上有两首出自同一作者的诗(说实话我不大想承认那是诗),满篇充斥着有关和的字眼儿,而且是尽量往贱里写往脏里写。当时看完就感觉不舒服,文后的评委也说有故意“作恶”之嫌。我并非是因为性描写而感觉不好,主要是作者描写得的确不好。要想将性写好是十分困难的,不要以为写了几个字眼儿就可以把自己弄成很高深很愤世嫉俗的样子,如果仅仅为了显得与众不同或是如何如何,那只会玷污了性也了读者的意识。好的性描写最基本的是别让看的人觉得肮脏和恶心,否则效果不仅如前文所说,而且并不利于表达自身。这里插一句,我认为王小波在性描写方面还是十分成功的,对于表达起了很好的促进之效,而且性是以日用品的姿态出现。非常自然。

就我看过的书,觉得李碧华在写“黑”这方面还是很不错的。我仅读过她的《饺子》和《奇幻夜》,感觉很好。书中带有恐怖色彩的叙述非常自然传神而且恰到好处,笔触冷,很适宜浓烈的情感表达(疯狂凄惨的思想情感用“黑”是再合适不过)。不理解的是书店总把她的书和恐怖小说摆在一起,李的笔冷情浓和纯粹制造心理刺激的恐怖小说根本不是一档子事,“黑”的存在也是立于思想的基础之上的。

有关“作家”。

我非常认同的观点是“作家”一词如今已泛滥成灾,随便出本书的人就能叫作家。我不是把“作家”一词神圣化,但能被称为“什么什么家”的代表作至少也得经过十年的检验吧,否则是个人,只要能凑足几万字再掺点噱头拼本书都能叫作家,那我建议把“作家”作为人称代词使用。

我自己就是“80后”,而且十分正宗――差点就“90前”了。可我不接受某些人所谓的“80后代表作家”称号:代表谁了?代表谁了?脑子是自己的,你能代表谁啊?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愿意看他们写的东西,我也坚决拒绝被人代表。何况我还真不愿意看。就天天在那儿以四十五度角仰望长满云朵的天空骑着单车穿越单薄的青春(我就纳闷那天上怎么老有云彩青春单薄怎么写了这么多废话还没穿过去),要不就是一群神经都不太正常的人演了出神经兮兮的闹剧然后总是或死或散。有意思吗?反正我觉得没有。

青春、敏感,还有最必不可少的忧伤,都没错。可要是一写就写他个五六年,还写得一堆智障疯子似的追在后面跑,写得小报记者天天盯着梢儿挖新闻,写得自己出门还得戴墨镜怕给人签名。当然,也没错,就是太可怜了点。什么时候连文字都能变成炒作的工具,我已经有点相信钱是万能的了。

还有,别拿文字华丽说事儿,去看看所谓的华丽背后有什么东西再张嘴吧。

至于我自己,没有特定的表达风格,视要表达的东西而定。当一段时间因为内容表述需要总会用点“黑”,再加之看的书恰也是这一类,新换的同桌误以为我是嗜血嗜暴力者。其实我心理还是很健康的。这篇文章没有太多的修饰和用词技巧的讲究,因为这是很本质的东西,用直接的语言会更好。

面对自己还要加掩饰。我不是那么不可救药的人。

我是一个蜕变较早的人,现在我的年龄是青春,但心不是,它的青春期早就过去了。青春在我的眼中是锋芒的意思,它的光芒在周围很多人身上,不包括我。我行为中的刺早在童年就消磨了,只有带一点点尖锐的思想在体内动荡。有朋友说我好像在自己周围画了一个圈,轻轻地把所有带风险或不相干的事拒绝,圈里面只有我一个,谁也走不进来。她说得对,只是她没注意到,在圈里面的伤害少,但是很寂寞。尽管我已不惧怕寂寞,我还是羡慕他们,能有勇气四处乱闯并被刺得遍体麟伤。伤害,才是青春的意义所在。

最后用一句话来做结尾,尽管没什么关联。出自很红的网络狂人九把刀(志在向地上最强的小说家迈进):人生,就是不停的战斗。

(本文系第九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作品)

上一篇:孩子们的24个烦恼 下一篇:重读经典 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