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5-31 04:18:14
(接上期)
九年级下学期开学后,老班就在黑板右上角用水彩笔写上中考倒计时。
老师和同学们已经彻底把我和老扁忘记了。
有一天上课的时候,我突然对老扁说:“我要开始写小说,我要参加全国中小学生创新作文大赛,我要成为一个作家。”
老扁听后,很大声地叫了一声:“啊!”引得班级同学和讲台上的英语老师齐刷刷地看着我俩,我们赶紧把头埋到桌子下。
老扁像看外星怪物一样看着我,然后摸摸我的额头:“你没有发烧吧。”
“没有。”我一脸正经地说,“这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我已经决定了,我不能这样没有出息。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我,都记住我!”
“好!”老扁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我支持你,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干?”
“我已经想好了。”我说。“接下来我要用两个星期的时间写一篇小说,然后投给我们学校的青草湖文学社社刊《青草湖》,先在全校引起轰动,接着参加全国性作文大赛,一举成名,然后成为我国‘90后’新生代作家。”
老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椅子翻倒在教室的后墙上。下课的铃声刚好响起。
我的桌子上摆上了《都德短篇小说集》《毕淑敏散文》,还有韩寒、郭敬明的小说。
长脚鸡像发现美洲新大陆一样地看着我,原来我也是会看书的。
我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看书啊!”
长脚鸡一脸正经地说:“还真的没见过呢!”
“我晕!”我拿起“都德”,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肩膀。
《第三者的第三者》和《突然想起你》是老扁最喜欢听的歌。我说:“等咱写书出名了,再转型出唱片,当歌星。到时你就能听到我唱的歌了。”
老扁撅撅嘴:“看你的书去吧,我的大作家。”
这几个星期我还真的看了很多书。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奇怪。居然能很安静地读完毕淑敏的散文。
我往往一边看书一边构思自己的处女作,我要一鸣惊人。
星期五下午,我又逃课。因为学校青草湖文学社邀请了市作家协会主席到我们学校做有关文学的讲座。我不是文学社社员,没资格听讲座。为了实现我伟大的梦想,我再一次决定逃课,偷偷地溜进学校大礼堂听神圣的文学讲座。 我坐在最后面,作协主席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说话挺幽默的,一会儿讲得低沉,一会儿讲得激扬。讲座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很多时候我和那些社员是在鼓掌。原来听讲座也这么有趣,比上课有意思多了。
我和老扁坐在学校塑胶跑道边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喝饮料。这节是英语课,我和老扁反正除"Class is over"什么都听不懂,还不如逃课到操场上晒日光浴。操场当中一个班级在上体育课,几个男生在篮球架下练两步半上篮,动作贼难看。
老扁说:“幸好是我们,要是南瓜在这里,看到他们这么糟蹋篮球,不吐血才怪。”
我“嗯”了一声。
老扁用手臂碰了一下我说:“你知道长脚鸡有多讨厌吗,昨天把你的‘毕淑敏’拿去擦桌子。”
我“哦”了一声。
老扁突然转过身来,推了我一把说:“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我眯着眼睛看着太阳,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老扁很兴奋,“谁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会是长脚!”
我静静地看着他说:“和你说正经的呢!”
老扁停止了笑,问我:“她是谁?”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老扁有点迷糊了,“你怎么认识她的。”
我望着塑胶跑道,说:“那天我去听青草湖文学社的讲座,看到了她,她坐在我前一排。”
老扁一口雪碧喷了出来。一本正经地说:“大哥,你是去听文学讲座的还是去看女生的?”
我一脸无辜地说:“我是逃课去听讲座实现我的作家梦的,可谁知道见到了她。”
老扁喝了一口雪碧说:“你还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什么啊?”
我摇摇头说:“什么都不知道。”
“你没上去问她叫什么名字,几班的吗?”
“没有。”我想了想说,“我记得她是穿粉红色衣服的。”
老扁一口雪碧又喷了出来。他拍打着我的肩膀说:“大哥,你应该走上前,拍着桌子,盯着她的眼睛,然后说,妞,爷喜欢你,跟爷走吧。”
我拿起可乐往老扁身上倒,老扁跳起来,大笑着沿着塑胶跑道跑开了。
我把处女作《春天的背影》工工整整地抄在稿纸上,拿给’班长看。
班长是青草湖文学社理,事,曾经在《青草湖》上发表过文章。
看到我居然会写作文,还拿给她指点,班长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在经过班长的细致阅读之后,她很委婉地告诉我,这篇文章写得还是蛮不错的,不过语言欠优美,结构不大清晰,中心不是很突出,人物个性不是很鲜明,要在《青草湖》上发表还有一定距离。然后她小心翼翼地鼓励我,其实这篇文章写得还是挺好的,只要继续努力,会很快提高写作水平的。
我心灰意懒地坐在座位上。长脚鸡从我桌子上拿过处女作,花了一节课的时间耐心读完后,向我跷起大拇指,说:“写得真好,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我无语……
老扁一脸坏笑地看着我说:“我的大作家,最近有没有想念粉红衣服女孩啊?”
“去!”我趴在桌子上,拿起“都德”盖在脸上。
老扁俯在我耳朵边上轻声说:“你不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我把“都德”丢到边上问:“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老扁很贼地看着我,“你说呢?”
看他这神态,他一定是知道了。我知道他神通广大。学校里只要与学习无关的事他都知道。与学习有关的事他都不知道。
我讪讪地说:“告诉我吧,放学后请你吃鸡腿。”
老扁说:“就这样啊?”
我抡起拳头说:“你还想怎么样?”
老扁委屈地叫道:“南瓜、小三,你们在哪啊?咱们可是交友不慎啊。认识了这种‘重色轻友’的朋友!”
“去!去!去!”我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每节体育课都请你喝爽歪歪吧。”
老扁呵呵地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给我。
我打开。上面写着:萧可可,八年级(3)班副班长、青草湖文学社副社长、校十佳学习标兵、校十佳小书法家。
原来那个穿着粉红衣服的女孩叫萧可可,是八年级(3)班的。
老扁拍了一下我的头说:“傻了吧!你小子还真能找,找了个这么厉害的角色,你看看,副班长、副社长、学习标兵、小书法家。我的妈呀!”
我斜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老扁凑到我跟前说:“她们班就在二楼,待会下课你就去找她啊。”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星期三下午。我和老扁坐在学校操场司令台边国旗旗杆下。这次是老扁拉我逃课。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我实在想不出逃课还能有什么惊喜。 ,
操场上依旧是几个班级的学生在上体育课,仍然有几个男生摆着“小沈阳”一般的POSE投篮,动作超难看。
我无精打采地问老扁:“你有什么惊喜给我啊?”
老扁嘿嘿地笑着,用手指着操场中央一个篮球架下的一群女生说:“你看!”
“不就是一群女生练投篮吗?又不是没见过。”我撇了撇嘴。
老扁踢了一下我,“你再仔细看看!”
我瞪着眼睛看,一个篮球架、两个篮球、5个女生。
老扁看我半天没反应过来,敲了一下我的头说:“那个粉红色衣服的女孩啊!”
对,我怎么没注意呢。是她,萧可可,还是穿着那件粉红色衣服、蓝白相间的运动裤、白色的运动鞋,她正在投篮。可惜没投中。
我看到她雪白的脸上因为运动流汗而涨红,她用手背拂了一下头发,接过边上同学递给她的球,投向球架。由于力道不够,球打到球架的边框上。她转过头与旁边的一个女生说了一句什么。
老扁说:“和她说话的叫夏嫣然,是她们班的学习委员。”
接着,老扁又指着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衫的女生说:“那是她们班的班长黄采薇。”
我白了一眼如数家珍的老扁,说:“你怎么对她们班知道得这么清楚?”
老扁扬扬下巴,不无得意地说:“她们班班长黄采薇是我小学同学的妹妹,兄弟我为了你那位‘粉红色衣服’,已经把她们班都调查过了。哼!”
我看见萧可可把篮球扔给另一个女生,然后站在球架下和夏嫣然讲话。微风吹起她的头发,她不时地转过脸来,我看见在绚烂的阳光下,她笑靥如花。
已经进入升学考总复习阶段了,每天试卷都像雪花一样飘到我们桌子上。班级同学都沉浸在题海中。我偶尔写写试卷,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散文、随笔,然后构思小说。再就是看看水泥地板,总希望能透视地板。看看在楼下教室的萧可可。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萧可可她在干什么。她肯定张着大眼睛在认真地听课,细心地做笔记。
老扁还是喜欢上网吧玩《QQ炫舞》《穿越火线》。我突然对电脑游戏失去了兴趣,晚上总喜欢躺在床上看《读者》《小说选刊》《微型小说》等杂志。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老扁就骂我不够朋友,见色忘义,是不是昨晚和萧可可约会去了。
我说:“你知道我没有的。” 老扁笑着说:“我相信你没有,因为我查过了,这个萧可可啊,手机没有,QQ没人知道,家里电话不详。让你找你也找不到,嘿嘿!”
升学考的前两个星期,老扁说他不参加中考了,要去山西。他们家在山西那边有好几个矿。他老爸让他到矿里帮忙管理,不用考高中。老扁也乐意,他觉得读书是件痛苦的事,只要不用读书,让他干什么他都乐意。
老扁跟老班说起自己要去山西的事,老班很意外地说:“你不考完试再走吗,也就这么几天了。”
老扁说:“我爸爸催得紧,叫我明天就走。”
老班点点头说:“那好吧。”
班级同学一个比一个忙地准备考试前的冲刺。老扁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我一个人把老扁送到车站,把他的行囊搬到长途车上。
老扁推推我说:“你回去吧,还得上课。”
我扬扬眉毛说:“我们又不是没逃过课。”
老扁打了我一拳说:“好兄弟。”
我到车站边上的小摊上买了两瓶爽歪歪,递了一瓶给老扁,有点伤感地说:“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请你喝爽歪歪。”
老扁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突然有点伤感地说:“你和南瓜、小三一个个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你不是还有萧可可吗?”老扁指着我的鼻子大笑着说。
我捶了他一拳说:“还开玩笑。”
老扁转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说:“你真的喜欢她?”
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扁又嘿嘿地笑起来,“喜欢她就去追啊,喜欢她你就考上重点高中,在那等她。”
老扁去山西后没几天,我就坐在中考的考场里和一些读书不要命的同龄人迎接人生中的一次神圣考验。除语文作文认真写之外,其他的题目我都是乱写的。
班级开毕业晚会我没有去。班长发了好几条短信给我。每发一条我就想起七年级的时候在她书上画猪头的事。
“四脚兽”只剩下我一个,我不想去,去了也没有意思。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学校边上的玉南江畔。初中三年就这样结束了,觉得很无聊,也很无趣,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突然想起萧可可风中飘动的发梢和太阳下娇憨的笑容,还有老扁临走时在车站对我说的话:“你喜欢她吗……考上重点高中……在那等她……”
我突然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