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制自然,成都香港双城观

时间:2022-05-31 08:24:34

订制自然,成都香港双城观

恋人一般的“朋友”

胡新月已经纠结几个月了。

这位在香港工作的成都妹子,在九龙区租住的一居室将在春节后到期,之后搬去哪里成了个难题。“其实我本人对居住的要求不高。”胡新月对本刊记者说,“犯愁的是这些宝贝。”她所指的是她养了许多年、并还在增添新品种的20余盆花花草草。

在胡新月这间一居室的家里,各种花草可谓见缝插针,鞋盒边、衣柜旁、饭桌下,尤其是床边靠窗的地上,密密的一溜儿。这些都是她来香港后陆续买来的,有的已经养了五、六年了。每次搬家,她都会带上它们,有时光为花草就得多跑两趟。

“接触花草,是接触大自然最方便的途径。”这是胡新月热爱养花的初衷,“在香港这种人多地少的大城市,要求市政在户外建设多少公共绿地不现实。自己打理出一片‘私人绿地’,才是享受自然的最佳方式。”

香港的工作节奏快、压力大,她经常下班回到家中已经天黑,这些花草就像老朋友一般,是家里温暖的守候,“开灯一看,哇,这棵石斛兰又开花了!那种惊喜,不逊于恋爱时收到恋人送的礼物。”出差的时候,她也会挂念家里这些“朋友”,“虽说这些室内植物大多不用勤浇水,但长势肯定要比有人照顾差一些。”回家后,她会对宝贝们加倍呵护,连每一片叶子都会细细地擦拭干净。

她最爱的,是向南窗边的一株泰国品种的虎斑蝴蝶兰,冬天仍在盛放,几簇淡粉色的花朵娇艳无比。“这次房子到期后,我想搬到新界去,同样的租金可以租个两居室、或者有阳台的房子,这样就有更多的空间养花草。”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只不过上班就远了,空间与距离,总难以两全。”

“私人订制”的氛围

胡新月对自然的热爱可谓发烧级。在成都时家里就一直在养花草,从平房的院子里养到楼房的阳台上,再养到了屋顶花园。大学时,她选择了园林设计专业,一路读到硕士,现在从事的是香港公路斜坡植被的维护保养工作。对于她来说,将绿色搬进家中,私人订制城市自然,比起旁人来更多了一份专业。

回忆起在成都养花的经历,胡新月感慨最大的问题就是养花空间的收缩。“花草的空间是得人为去创造的。城市的空间就这么多,人多用去了一分,自然就被挤占了一分。现在楼越建越高,欧洲的那种诗意花草阳台失去了生存的土壤,养花的都被挤到一楼一顶去了!”

从成都到香港,胡新月深切感受到了两地在“订制城市自然”上的差异。“成都人愿意花费在‘私人订制’上的预算还是很有限的。这么多年,‘订制自然’在成都始终是个比较小众的爱好。”而在香港,她感到爱好花草的人明显比内地多,“香港人对种花很有热情,因为香港对植物品种的限制不多,价格也相对便宜,同时温暖湿润的亚热带季风气候也特别适合植物的养植。”因此,在香港能够形成一种“订制城市自然”的氛围,她认识的不少家庭,尽管面积不大,但都养了不少花草,花木购买和维护也是家庭的固定开销之一。

“努力攒钱,买大房子,带屋顶。”这是胡新月未来的“养花梦”。尽管,就算在香港新界,一套带屋顶花园的房子最少也要400万港币以上,但胡新月有着成都女孩特有的恬淡心态:“慢慢奋斗呗,反正宝贝们一直都养在身边,不孤单。”

多出来的2分30秒

“嘘嘘!”随着交通协管员一声尖锐的哨响,道路两边的人群迅速迈出过街的脚步――在成都市红星路与总府路的交口,行人若想横跨总府路,得等上漫长的2分30秒。

而在胡新月的记忆里,小时候她过这条街是不需要等待的,甚至,过街还是一种享受――一条过街天桥横跨道路两边,天桥被种满植被的拱棚覆盖,郁郁葱葱的油麻藤、三角梅和西洋杜鹃,不仅让行人在过街时免去烈日直晒之苦,同时还给城市增添了观赏之乐。

这道独特风景止于2004年。由于红星路下穿隧道的修建,位于其上方的筒体绿廊天桥被拆除。现在的总府路,繁华更胜往昔,只可惜放眼皆是满目的商场、车流、霓虹灯,独独没有了绿意。

时光总是匆匆。当年这座“少伯绿廊”的捐建者吴少伯,已经隐退江湖多年。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他就致力于城市自然的打造。除了捐建绿廊外,屋顶绿化也是他钻研的方向。西南影都、王府井百货、假日酒店、皇城公寓……20多年来,老先生在成都留下了千余处草木葱葱的楼上景观。

2014年1月,本刊记者多次与吴老联系,想与这位30年前就开始“订制城市自然”的先行者对话,奈何吴老已年近90,由于身体原因,最终还是未能成行。“我只是想为地球降温做点什么。”这句话,一直挂在吴少伯的网站上,宣告着他多年来的动力和目标。

不知是否是巧合,随着吴少伯的退隐,成都曾经繁荣一时的屋顶绿化也开始荒芜。

1月13日,记者来到成都市商业场,它上面2400多平方米的屋顶绿化,曾是吴少伯众多屋顶绿化项目中最为得意的杰作。商业场的一楼人流如织,热闹依旧,只有不绝于耳的挖掘机的声音提示着人们,这里的拆迁仍在进行中。

来到商业场二楼,这里已是关门闭户。二楼以上的楼梯已全部封死,无法再上。萧条的景象似乎已预示着屋顶花园的境况。登上商业场旁边王府井百货的6楼,在那里,终于看到了商业场的屋顶。花园已完全荒废,满是枯枝败叶,藤蔓上已不见丁点绿或花,只有依旧矗立在那里的凉亭和假山,可以依稀想象出往日亭台流水的田园风光。

吴少伯身边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由于商业场要拆迁改造,那上面的花园他们很早就不再去打理了。城市规划的快速变化,往往是城市中的自然难以持久的原因之一。

从上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的10多年,是成都公共屋顶花园建设的高峰期。在解决了防水、承重和植物品种后,屋顶花园可以有效缓解城区热岛效应。据成都市园林局的观测表明,在成都屋顶绿化的集中区,楼房内气温在冬天能提高2℃,在夏天则可降低3℃。空中的绿色景观还可以起到美化环境的作用。

然而,屋顶绿化并不是强制性的,尤其是公共屋顶绿化的打造,只是绿化部门的“一头热”。城市化的快速进程,让许多楼房拆了建,建了拆,想订制这份城市自然尤为困难。与那多出来的“2分30秒”一样,人们触目可及的绿色被牺牲了。到现在,站在市区高楼上俯瞰,多数楼房的屋顶都是灰突突一片,绵延开去,与天空连成一片,再无绿意“洗眼”。

这让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更加渴望伸手可及的自然。去哪里订制这份城市自然?

寻找新的绿色

见到陈映国的时候,他正在为一株养了8年的杜鹃修剪枝叶。1月16日,数九天的成都寒风萧萧,陈映国的双手都被冻得通红,“常年侍候这些花草、金鱼,咋会不冻嘛。”

在青石桥花鸟市场,陈映国已做了10多年花草生意。这位精明的生意人对花木市场的变化很敏感:“之前是只做花木,后来新楼盘的阳台逐渐萎缩,市民也怕花盆掉下去砸到人,养阳台盆花的人就慢慢少了。现在我一是卖室内花草,二是做屋顶花园,配合着鱼缸一起做,买主一买就是10多盆,好卖!”

他的感受与胡新月的养花经历形成了印证。随着城市花木需求的变化、转型,是花木商家们的唯一选择。记者观察到,在青石桥花鸟市场,除了像陈映国这样做传统家庭类花木生意的,做办公类植物的商家也占了半壁江山。

正从车上卸货的花木老板何建坤,一手提了一盆万年青,边走边和记者聊:“年前生意清淡了。你要是早点来,买办公植物的公司那是一拨一拨的。现在越来越多的公司注重内环境的打造,我们可买可租,方式灵活,生意还是比较好做。”

在城市化的席卷下,可供订制的城市自然越来越有限,要么“内缩”(从阳台缩进室内),要么“上顶”(屋顶花园),还有没有别的空间来发展城市自然?

“城市发展已到寸土寸金阶段,要扩大绿化面积就只有向立体空间发展。香港实施了‘绿色高空计划’,对垂直墙面的绿化都有明确的比例要求,尤其是新开发的楼盘,外墙、空中花园和屋顶平台都做到了尽量的绿化。”胡新月介绍了香港的做法,“所谓垂直绿化,就是通过技术手段,在笔直、光滑的墙面上种植攀援下垂植物。高空绿化不但有助美化环境和改善空气质素,还能有效减低热岛效应和促进生态保育。”

这与吴少伯的研究方向不谋而合。他将这种立体绿化方向称为“五面绿”(屋顶和四周)。他的工作人员介绍道,多类型、多景观、多功能、多效益,单位、集体和私人住宅共同发展,将是今后的绿化新格局。

就在记者为商业场屋顶花园的逝去叹息时,一只白头鹎飞来,停在了废弃的凉亭上。它快速打量了四周环境,翅膀一扇,又轻轻地飞走了――这里满地枯草,显然不是它的栖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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