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是局外人

时间:2022-05-31 01:07:25

“我们还在努力探索新型的建筑设计方案,例如把房子垫高。但是我们的底线是需要一片没有被淹没的土地。”

“它们变成了1米多高的浪潮,有些地方还高达4米,完全倒灌进马累的大街小巷里,所有人都在狂奔,都在哭喊,都在祈祷……”这不是好莱坞大片《2012》的脚本,而是一个叫Ikvam的马尔代夫人对2004年底东南亚海啸的回忆,就像世界末日来到一样。要知道马尔代夫历史上一直没有发生过什么海啸,甚至也没有热带风暴,但在那次天灾之中,却伤亡惨重。马尔代夫人第一次集体感受到气候变暖、海面上升对生命的威胁。

对比“马尔代夫,蓝天白云,椰林树影,水清沙白,是坐落于印度洋上的世外桃源”这个小猪“麦兜”对马尔代夫脍炙人口的想象,那种共同记忆突然消失不见。这个曾被称为“人间天堂”的地方,为何会面对着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即马尔代夫的美景全部位于低海拔,全国平均高度仅高出海面1.5米,八成的国土不高于1米。

据悉,如果此前联合国对全球暖化下海面上升速度计算准确的话(海平面到2100年将比现在上涨25至58厘米),持续上升的海平面将是这个国家的头号公敌,最快一个世纪,这些岛屿将被海水逐一吞噬。

要知道,马尔代夫人并非全球暖化的幕后推手,可却是地球村上最早一批承受恶果的“村民”。有人说,每个马尔代夫人谈起气候变化时肾上腺素都会上升,这个话题孕育了无尽的冲突与振动。现在坐在我对面的马尔代夫驻华大使阿哈迈德・拉帝夫先生和大多数岛国民众一样,也始终透露着复杂的情绪。

2009年10月17日,马尔代夫总统带着政府的十多名内阁部长,身着潜水装备潜入6米深的水下,参加“水下内阁会议”,并签订一份名为《来自前线的紧急呼救》的决议,提交给哥本哈根气候大会。这个形式大于内容的会议,背后隐藏着马尔代夫人对失去家园的深深忧虑。马尔代夫总统纳希德这样解释:“我们估计有10亿人能够看到、听到或读到这个会议的消息。但愿这个会议能够让人们知道马尔代夫人和其他国家的人都在面对着气候变化的危机。我希望,在被触动的人当中,部分人能继续追问政治领袖:你们到底在解决气候危机方面做了什么工作?”

热热闹闹的哥本哈根会议在2009年12月19日结束。在早些时候,马尔代夫曾对外宣布:“由于没钱,我们无法去哥本哈根”,后来在丹麦、联合国和欧洲联盟资助下,马尔代夫派出了代表。对峰会保持乐观态度的人说,我们相信的是人性,相信人类解决问题的智慧。人性是怎样的?只消看看会议结果。尽管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在会议落幕发言前的24小时里没有睡,也没有好好吃顿饭;尽管作为大会主席的丹麦首相拉斯穆森最后表示丹麦此次没有遗憾,已经尽到了东道国的责任。但仍旧难掩满眼的失望和愤怒,和那些宿命般的悲观论调:“这注定是一场失败的会议”。

阿哈迈德・拉帝夫告诉记者:“没有一个马尔代夫人希望背井离乡,我们正在建立防波堤、改善珊瑚礁和植被的生存环境,它们是我们这个国家的天然屏障。我们还在努力探索新型的建筑设计方案,例如把房子垫高。但是我们的底线是需要一片没有被淹没的土地。”如果任由气候危机演变成一场生存灾难,马尔代夫的孩子们除了把家安到海拔更高的新家园外已经别无选择。马尔代夫总统曾认为:为了应对明天可能出现的灾难,从现在开始计划(到国外购买土地)是恰当的。

大使阿哈迈德・拉帝夫介绍说:“马尔代夫已参考了多方意见,新开发群岛的海拔高出马尔代夫全岛的平均海拔。并且其上建筑的结构设计也将此重要因素考虑进去,尤其是在2004年印度洋海啸发生之后。这场灾难殃及了马尔代夫三分之一的人口,基础设施受到严重摧毁,财产损失超过48亿美元,87个旅游景点中的四分之一被迫关闭。国家发展进程延缓了近20年。”马尔代夫还在国内的珊瑚礁基础上填海而建了一个叫Hulhumale的岛屿,这是个样板工程,和首都马累一样大,却比马累高出海面一倍,达到3米。乐观地看,它在100年内应该都还能挺住。Hulhumale盖满了4到5层高的“经济适用房”,政府希望能在10年内承载4.5万人的规模。

2008年,马尔代夫还把部分旅游收入存起来成立了基金,以备将来这个基金能帮助马尔代夫人搬离他们现在的家园,去更安全的人工岛屿。“我们只不过是在气候变化下,地球上第一批对外发出这样疾呼的人而已。但如果世界还没当回事,那么就不仅仅是我们寻找新的家园,而将会轮到伦敦、纽约和香港各地的善良的人们遭殃。”

马尔代夫是以岛屿为国家的宝贵资源的,旅游胜地的美誉将随着气候问题不复存在的事实强烈打击着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这包括以马尔代夫国家形象推广为职责的马尔代夫驻华使馆的7名工作人员:大使和大使夫人、两名马尔代夫国秘书、两名负责翻译和对外联系工作的中国年轻人,还有一名中国司机。

因为马尔代夫目前面临的种种进入倒计时的环境困扰,刚刚结束的哥本哈根世界气候大会,代替了麦兜和明星效应,将马尔代夫等因气候变暖、海平面上升而将在数十年后消失的世界绝美景点再次引入了人们的视线。以马尔代夫为代表的岛国旅游线路,春节前在中国各个旅游市场大热,报名出游的游客人数劲增三成多。

面对旅游业在此时产生的暂时“繁荣”,阿哈迈德・拉帝夫并不对此表示乐观,“全球变暖以及由此引发的海平面上升已不再仅仅是一个概念,而是一个我们被迫接受的事实。”拉帝夫先生表示,“对于一个局外人而言,我们一直以来所传达的一些讯息可能会使他们感到有些戏剧化甚至耸人听闻,但对于居住在马尔代夫群岛上的普通百姓来说,我们最终将沦为环境难民(在不到100年内)的观点毫不夸张。”

面对相同情况的,还有凯恩斯大堡礁的珊瑚礁群、被洪水围困的威尼斯、移动的喜马拉雅山冰川、污染的南北极和融化的冰川……同样是大使,图瓦卢驻斐济大使馆的Uale Taleni这样表示:“我的工作是让图瓦卢人离开图瓦卢”。因为要节省成本,图瓦卢在国外只有一个大使馆――图瓦卢驻斐济苏瓦大使馆。Uale Taleni大使提供的一组数字显示,迄今为止,至少有6000多人已经离开图瓦卢移民海外,而目前尚在图瓦卢生活的人口只有1万人左右,生活在图瓦卢的人口越来越少。Uale Taleni的主要工作不是象其他使馆一样受理签证,而是帮助图瓦卢人申请别的国家的签证,“申请去新西兰做季节工人的签证最多,”Uale Taleni说,“其实我们这个使馆就是为了让更多的图瓦卢人能够顺利申请到签证,让他们离开图瓦卢寻找一片新的天地去生存。终究会有一天,当图瓦卢人都从图瓦卢搬走后,我也就失业了。我会坚持到那一天的。”

同样作为小国大使,阿哈迈德・拉帝夫十分理解:“开设使馆并维持其使命是很昂贵的,不仅从财政来讲,从人力上亦是如此,所以直到四年前,我们的驻外使馆仍很少。2004年,我国在世界范围内只有三个大使馆,但现在我们的驻外使馆正在增多,现在有12个驻外使馆。我们是个小国,这就是我国为何不能在驻外上开支太大的原因。”

阿哈迈德・拉帝夫于2007年8月被任命为马尔代夫驻中国大使馆常驻馆长。“中国对我来讲一直都有特殊的含义, 我对中国和中国人民总怀着一种积极的情感。事实上,我第一次出国的目的地就是中国,已经时隔多年了,那时你还没出生。所以我对中国的感情很深。当我国政府提出要在中国开设大使馆时,当时外交部长询问谁愿意去中国,我几乎是第一个举手的人,说:‘我愿意去。’因为,我儿时就有机会通过乒乓球比赛到中国。而且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看到了这个国家是如何发展,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以及中国在这三四十年中是如何作为的,所以我一直很向往到中国来。”

30多年后再次来到中国的阿哈迈德・拉帝夫依旧在打球方面保持着乐观而活跃的态度,繁忙的工作之余他集结了很多大使球友。“我喜欢去什刹海体校,每周都去。”这不禁令人想到“乒乓外交”。当然,他也愿意参与中国的民间活动,比如去年11月底参加了“模拟哥本哈根大会――全球气候变化青年峰会”,支持让中国青年人的声音和遏制气候变化的决心展示给全球,号召所有青年共同保护地球。

2010年,阿哈迈德・拉帝夫仍旧将热心地为马尔代夫旅游推广的活动忙碌,他希望更多的人能够设身处地去走走、看看,并真正行动起来。不然,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也将是你日后会遭遇的一切。毕竟“在环境问题面前,没有人是局外人。”

这不禁让人想到那部被引用最多,却少有人读过的《丧钟为谁而鸣》,我们引此为戒:

“没有人是独自存在的岛屿;每个人都是大地的一部分;如果海流冲走一团泥土,大陆就失去了一块,如同失去一个海岬,如同朋友或自己失去家园:任何人的死都让我蒙受损失,因为我与人类息息相关;因此,别去打听钟声为谁而鸣,它为你鸣。”

左图:马尔代夫总面积9万平方公里,陆地面积198平方公里。鸟瞰马尔代夫首都马累,很难想象它在100年后的样子。

上图:马尔代夫驻华大使阿哈迈德・拉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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