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歌可唱,有爱可依

时间:2022-05-25 08:07:23

一个从小有歌唱的女孩是幸运的,因为她可以用歌声来宣泄自己的喜悦,抚慰心里的忧伤。

卡拉OK与“777”

周末,答应回家帮母亲整理旧物。母亲是藏东西的高手,我们从壁橱、床底、书柜、阳台,翻出许多年代久远的”宝贝”。淘汰的台灯、陈旧的座钟,甚至我大学住宿时用的小号电吹风,都用塑料袋仔细地包裹着。而我在这些旧东西里,发现了一部黑色的卡拉OK录像机,缠在一起的话筒,已经磨得发亮。这真是一件让人怀念的“古董”。

“卡拉OK录像机,日立的777。”

这句风靡一时的广告语,大概是我最早的“卡拉OK”启蒙教育。电视里的日本女孩,每天拿着麦克风快乐地。昌菪,引诱着我心里大声唱歌的欲望。

父亲受电视歌手大奖赛的启发,决定花2800块的天文数字,买回这部新鲜玩意儿让我练歌。那一年,我七岁,每天放学,站在洒满夕阳余晖的房间里,五音不全地唱着流行歌。父亲下班回来,常会点那首经久不衰的《卡拉永远OK》,然后乐呵呵地坐在沙发里,看自己心爱的“丫头片子”倾情演出。

那时,我喜欢敞开窗,把音量开到震耳欲聋。不是因为我跑调的歌声有多么悠扬,而是我想让所有的人知道,我家有个卡拉OK录像机。让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同学,到学校一传十、十传百地散布开,然后满心小虚荣地接受同学羡慕眼光的礼拜,等他们说:“丁铃,能去你家唱唱卡拉OK吗?”

只是,这些与父亲想法大相径庭的小女孩心思,他大概到现在也猜不到吧。

那天,和母亲整理完之后,我们把所有百年不用的东西卖给了收废品的阿婆,看着斜躺在旧物堆里的录像机,我忽然怅然所失起来。那个怀藏着父亲“星爸”梦想和我光辉童年的“777”,竟然以10元的废铁价格卖掉了。

丑女联盟的“麦克疯”

很长一段时间,“卡拉OK”在我印象里,只是路边、广场上的2元点唱摊,或是满是暧昧色彩的小黑屋。对于没有歌唱天资又老实本分的我来说,这两个地点都不适合我一层歌喉。

真正去唱卡拉OK,是在上大学的第一年。同宿舍的女生,第一次聚会。从广州来的林美最见过世面,提议去卡拉OK。这个建议一说出来,有一半室友没说话。我就是其中之一。我猜,不说话的女生大概和我一样,有些陌生的胆怯,同时也有着对唱歌的期待。那时“卡拉OK”叫“练歌房”。漂亮的包房用了亮眼的橙色。林美大胆地点了红酒,用现在被嘲笑无数遍的方式,兑雪碧,加柠檬,最后倒出满杯甜丝丝的殷红。起初,只有林美唱得最卖力,可是“酒壮人胆”,听了林美声嘶力竭的《领悟》之后,所有人都变得跃跃欲试。那个没人要的麦克风,成了抢手货。

那天最精彩的,是林美的《夫妻双双把家还》,笑得我们趴在沙发上起不来。而最煽情的一幕,是我唱的《想家》,大家坐在一起轻轻地合唱着,直到每个人都泪流满面。

离开的时候,门口的服务生满眼惊异地看着我们几个摇摇晃晃的女生,嘟囔着说,真是丑女多作怪。

我有些脸热,关在房间里太过放肆,忘记了外面还有不相干的听众。可是林美却一脸怒气地转回头,念着服务生的编号说:1028,你惨了!

林美带领着全宿舍的六个女生,每人在投诉箱里扔进一张纸条。据说,一个投诉单要扣五十块。这回1028可真的惨了。

我们几个离开“练歌房”的时候,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林美特别感慨地说:唉,咱们宿舍怎么就没一个美女呢?

我说:那不正好,咱们就当丑女大联盟。

我们六个人在人行道上,手拉着手,嘻嘻哈哈地笑了。也许,因为一场卡拉OK,大家都看到了彼此真实的样子。那些最初相识的陌生与隔膜,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年,我们18岁,都是平凡无奇的“丑女”,虽然我们不能让自己变得美丽动人,但我们会彼此鼓励,互相扶持,做智慧而勇敢的女生。

一个人的KTV

大学毕业之后,我回到家乡的城市工作,渐渐熟悉了朝九晚五的生活。那时的卡拉OK变了新的名字,叫“KTV”。唱歌也变成了“K歌”。我抱着大学时对卡拉OK无拘无束的热闹的向往,兴奋地去参加上班后的第一次K歌派对。可是,当我一曲《单人房双人床》之后,坐在身旁的秘书李琪说小丁,你挺勇敢的啊。

听得出她口气里淡淡的不以为然,以及新人要本分的提醒。那天晚上,我再也没有唱一首,只是坐在一旁,点歌点水,礼貌殷勤。我忽然想,如果林美是我,会不会对她扔下“哼哼”两声冷笑,继续想唱就唱。可是一个人的我,却没了顶撞的底气。

散场之后,搭夜班车回家。公车门关闭的一刻,李琪忽然赶了上来。她见到我,笑着说:原来一路呢。

我客气地点头。她坐在我旁边,松开了盘着的长发。这样看起来,她也像是个温柔的女人,没了平日犀利的气场。她说:为这点事就生气了’你们这群80后的孩子啊,太任性了。

其实她比我大不了多少,但口吻却像长辈。我没有接口。她继续说:哪个新人不是从低头做起的。多唱一首又能怎么样?社会毕竟不是学校,公司里的活动,大家都较着心劲呢。新人太张扬不好。

李琪早我两站下车。看着她站在车下挥手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李琪冷淡的外表下,也是个友善的人。她大概也是在经历了昨天的低眉顺眼之后,才有今天的指点江山。只是,当卡拉OK这样的娱乐都变成了较量,我忽然对未来的生活失去了方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生都要这样小心翼翼地在摸索中前行。

夜晚,我仍会听着广播睡觉。大学养成的习惯,一直改不了。主持人安静的念白,邀请听众打进电话,和着伴奏K歌。我拨通了号码,窝在床上,唱那首《单人房双人床》。夜已深沉,我不敢放声,只能小声跟着节奏哼唱。昏暗的卧室就像一千人的KTV,只有自己品尝孤单落寞的味道。

“钱柜”麦霸

渐渐熟悉了朝九晚五的生活,也渐渐适应了人前人后的忙碌。那一年,我25岁,“太累”成了我的口头禅。而我变身成标准的“网虫”,下班后总是喜欢在各大社区转上一圈,然后满足地钻进被窝睡觉。母亲来看我,总是赶我出门。她怕我就此成了藏在家里的“老姑娘”。

一次,网络上的朋友“安草花”说,台湾的“钱柜”远渡海峡,来开分店了。约我们几个同城的网友一起去K歌。早听说网上“见光死”的故事,可还是抵不住“安草花”的诱惑。

“钱柜”和我想象的下太一样,没有过分的奢华。39块一个人,还有免费的自助餐。而“安草花”和我想象中的样子更是大下相同。从她老练的言语上看,至少应该是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人。然而到了包房我才发现,她只是个19岁的女孩。她气人地说:阿姨,有本事唱到明天早晨。

我咬牙切齿地说 那你就试试吧。

那一天,我和“安草花”成了当仁不让的“麦霸”。我们一直唱到“钱柜”打烊。她拉着我去吃夜排档。我刚想说,不行了,太累。可是看着她一身的朝气,我又硬生生地将就要出口的话收回来说,走吧。

我们的年龄不过相差五岁,可心理年龄却好像差了十五岁。她身上跳动闪耀的,正是我渐渐失去的那股年轻锐利的颜色。

第二天,我在“安草花”的MSN上留言今天再去“钱柜”K歌。

她回:你个疯女人,你想累死我啊。

我看着屏幕,欣欣然地笑了。我知道我赢了,但赢的不是“安草花”,而是我自己。我忽然觉得那个天天捧着麦克风的丁铃又回来了。

这一年的夏天,“超女”如火如荼,我以25岁的“高龄”,力拼芙蓉的音准,参加了三分钟的海选。这场最盛大的卡拉OK,不该少了我。因为我喜欢“超女”的那句名言,想唱就唱。

卡拉永远OK

2008年的冬天,表姐家淘汰的家庭影院,搬进了父亲的客厅。母亲约我整理旧物,就是为了空出地方放它。这个被表姐弃之不用的东西,成了父亲的新鲜玩意儿。我陪他摆弄了一个下午,终于可以唱出声音了。父亲催着我从网上刻下那首老掉牙的《卡拉永远OK》。我们就像从前一样,站在满是夕阳余晖的房间里,放声歌唱。

这一年,我28岁了,卡拉OK这个陈旧又新鲜的东西,陪我整整走过了二十年。我想,一个从小有歌唱的女孩是幸运的,因为她可以用歌声来宣泄自己的喜悦,抚慰心里的忧伤。虽然,她至今没有一首不跑调的保留曲目,也没有一首不看歌词就可以完整唱下来的歌。但是,她会永远K下去,让自己快乐。

那一天,满头白发的父亲坐在沙发里,乐呵呵地说哎,一晃眼,我的丫头片子,都长成大姑娘了。

上一篇:既然不能相互缠绕 下一篇:剖开你手中的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