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祝福

第一次的婚姻对我的伤害是深重的。受了伤害的心,渴望得到一份温馨和,于是我经常去江南的一些小镇流连徜徉,在烟雨空?、小桥流水中得一些安慰。记得早春二月的一天,我站在江南一座小镇那婉约、古旧的石拱桥上,桥下是碧沉沉的河水。天色阴沉沉的,没有朗照的阳光。忽然迎面吹来一阵春风,令我身心陡然一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哦,这早春的风,它正掠过河面而来,故而风中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河水馨香。经过严冬的煎熬,我的心满是疮痍,浸透了疲惫,渴望着春的气息,春的祝福而那早春的风,正含着无限的脉脉柔情,轻轻地抚慰着我的灵魂和干涸的心。

然而“早春迟迟梦,晚来默默秋”,一个人的日子毕竟是寂寞难熬的。一个人的日子,表面上看似自由自在,其实犹如水面浮萍,虚飘无根,动静无章。一个人吃饭,看着电视解闷,也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饱了,可还在吃;一个人阅读、写作,也不知时光过得飞快,该进餐了,可早已饿过了头;菜烧多了,吃不了只能倒掉,烧少了又没吃的;在外面购物上了当、受了骗,无处诉说发牢骚;读了一本好书,看了一部好片,无处赞赏喊痛快

有人说,还是一个人好哇。我知道,此人要么是在幸灾乐祸,要么是在说风凉话,要么并没尝过一个人的滋味。

古人早就说过:“天地日月,阴阳大道;人无配偶,难以久处。”那是千真万确之言。

有时外出参加一些创作或学术会议,人多的时候是热闹的,置酒高会,议论纵横。可散会归来,别人大多有人接应,可我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一进家门,心里更是像被人捅了个大窟窿,人在这窟窿里直往下沉……

我害怕所有的节日,尤其是中秋和春节,当别人沉醉在节日的欢聚之中,正是我忍着煎熬、度日如年的时刻,一天天扳着指头数日子,诅咒它快快过去。

写作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几乎每天都在写;我练书法、学钢琴;我在漫无边际的古今中外经典书籍中钩沉剔除、辑录诵吟;我阅读、背诵大量古人的诗词文赋……

然而这一切并不能代替身边有个她。有一次在江西旅游,汽车在莽莽大山中盘旋,天色将晚,路旁林木苍苍,流水淙淙,虽然身边大多是熟识的同伴,可我的心还是一点点抽搐起来。为此,我在自己的札记中写到:“汽车在山间飞驰,黄昏,暗影,小路,泥屋忽闪而过,心,一点点惆怅,在他乡;谁能慰籍壮士的心灵?谁能慰藉寂寞的心?——唯有她,贤淑的女性——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渴望有个她,能在身边“红袖添香夜读书” ,“小红低唱我吹箫” ;我渴望能对她说:“爱情,是田野里少女的蓝布衫,是童话里王子头上的宝冠……”我渴望能与她晨昏相伴,互怜低语,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颦一笑,皆能会心;我渴望能有她的帮助与鼓舞,在创作、学术事业上取得更多长进……

可我没想到再婚是这样难,原以为只要走出痛苦的阴影,很快就会获得全新的生活。谁知道几年来,我不辞幸苦,东奔西颠,寻寻觅觅,也见了一些女性,但也许缘分不到,也许我心有余悸,也许我自视过高,也许……总之“过尽千帆皆不是”。

我并不后悔,却也时常陷入忧虑。我知道,随着时光的流逝,生命也在一天天的流失。哦,不经意间,我已年过花甲,原有的“优势”正一点点减弱,时光已进入倒计时。我不由反思自己。回想起来,我将一切过于理想化了,我忘了“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的古训,因而迷失了自己,错过了一些可能的机会——灿烂的流星在我身边一闪而过,当我一旦醒悟,回首想挽留她,已是伊人远去,遗憾终生。

有时我也给自己打气:丈夫自有英雄气,岂能溺于儿女情?然而我还是时常感到不安:我不想老是过那一个人“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的日子;不想老是顾影自怜,自己听自己的琴声,自己看自己的书法,自己读自己写的书;不想孤立无助,生了病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哼哼唧唧、上下折腾;更不想在孤独中离开这个世界……

富有孝心的孩子不时从国外打来电话,希望我尽快能到他那里休养度假、旅游观光。但我心里很清楚,人生危脆,时光不再,自己当前的头等大事,不是去国外观光,不是再读多少古今中外经典书籍,不是再写多少“洋洋大著”,而是八个字:亡羊补牢,寻求真爱。

渐渐我鼓舞自己,虽说往者已逝,但毕竟来者可追,如果命运再一次给我机会,我将会加倍珍惜并牢牢把握。

我为自己祝福,如果爱情的春风再一次从我面前经过,我将张手紧紧握上一缕,贴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