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之于绝境,残酷中的一抹温柔

时间:2022-05-23 03:22:30

在厄运袭来时,人们还有的愿望吗?

最近,笔者采访了一系列抗癌病人和经历过极端恶劣环境的人,他们性别不同、年龄不同、经历不同,但心底却都藏着一个共同的秘密―比常人更渴望性。这让人深深地感受到性的力量和温暖无处不在,可以说,性是人生绝境中的一束火与光。

癌症患者心底的秘密

阿林是我通过医生朋友于斯预约到的采访对象,可是很不幸,我还没来得及去采访他,阿林就过世了。于斯告诉我,阿林只有19岁,但是他非常勇敢,去世前曾和病魔斗争了很长时间。

在阿林刚刚确诊为血癌的那段日子,他和其他癌症患者没有什么不同,沉浸在无限的恐惧和震惊里。但是阿林却在一番心理斗争后,恢复了些许平和,他开始积极治疗。虽然,病魔最终还是夺去了他的生命。

阿林的父母几乎不愿回忆这段经历,但他们还是和我讲了阿林临终前的故事。一个月前,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阿林向爸妈提出了一个意外的要求。“我19岁了,却还是,我希望去世之前,可以做一次真正的人。”阿林苍白的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阿林的心愿让家人陷入了矛盾,他不过是个刚刚步入成年的孩子,经历了这么多病痛的他为什么心心念念的却是这种事?去哪给他找一个愿意和他发生关系,又能让家人放心的姑娘呢?阿林给爱他的人出了一道难题。最终,父母妥协了,他们知道,这或许是自己能为孩子做的为数不多的一件事了。

阿林的父母找到了一名酒吧女小然,原原本本把阿林的故事告诉了她,诚恳地请求她能帮助阿林完成心愿。小然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同情地说:“叔叔,阿姨,放心吧!我不会让阿林留下遗憾。”于是,就像完成一个圣大的仪式一般,阿林的爸爸和小然约定好日子,将他们送入了酒店客房。第二天,没有人敢开口问事情的过程,但阿林的父亲告诉我,阿林看上去很满足。

“你们当时一定很矛盾吧?”我问阿林的父母。阿林的父亲沉吟半晌说:“要说不矛盾,怎么可能?但孩子提出这个要求,我们做大人的,当然要满足。其实,现在想想,是我亏欠了他,平时对他关心太少了,更没留意这方面的需求。我应该多和他沟通的……”

阿林的故事让我震惊,我一度以为,癌症患者及其身边的家人、朋友的全部精力应该都花在如何延续生命上。即便已到晚期,他们的心愿或许也该是站在山顶吹吹风、坐在海边看日出。可是很意外,阿林的愿望竟然是性。于斯告诉我,这其实很普遍,类似阿林这样的癌症病人对性的需求可谓五花八门。许多癌症患者在走过最初的绝望后,都会对生命中的爱和性产生迥异于常人的渴求。

曾有这样一个调查,研究人员发现有些病人的病痛甚至可以从性生活的乐趣中得到减轻;也有一些病人,由于能继续进行适宜的性生活,而不必担心配偶的嫌弃,这本身就是心理上的极大支持,自然会减轻患者紧张的情绪,增加继续生活的信心。即使对于那些已经不再适宜性生活的病人群体来说,拥抱、接吻、相互亲昵的动作,也依然有可能平衡患者的心理和生理,这也许是延长生存期的一个重要内容。

另一位癌症患者蒋分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向我证明了好的爱与性对于癌症病人的康复起着多大的作用。蒋分以前是一名记者,3年前被查出胃癌。在那之前,她天天过着疯狂社交、玩命工作的生活,直到一次不适,去医院体检后被确诊癌症。她说:“当时感到天都塌了。”但是,和大部分癌症病人不同,蒋分喜欢质疑的记者天性令她并不相信医生的结论。采访她时,她正处于积极的康复阶段,并隆重向我推荐了凌志军写的《重生手记》,这本书彻底改变了她。

作家凌志军曾经也患过肺癌, 医生判断他活不过6个月。但是凌志军偏不信这个邪,他遍寻名医,查阅各种抗癌资料,然后辅以积极的心理治疗,不但打破了医生的结论,而且奇迹般地活到了现在。凌志军在书中强调的,正是积极心理感受的重要性。

原来,蒋分在确诊胃癌后,坚持不做化疗,除了试用一些她认为有效的抗癌药方外,选择去广西巴马坚持生态抗癌,她说那是“开始重装生命系统”。

当大多数癌症病人觉得患癌就是宣判了死刑时,离婚后的蒋分居然重新找了一个男朋友。男友李浩是蒋分闺蜜的朋友,正是她乐观的精神感动了李浩,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蒋分。

蒋分说,适当的性生活对她的康复非常有帮助,“你感到自己还充满活力,还被人所需要,还能享受爱情的滋润。也正是那种愉悦,让我渴望活下去,那是一种强烈的信念。”

最近,世界防癌中心在一项调查中发现:一般的早、中期恶性肿瘤病人(尤其是女病人),康复后对性生活的要求,不是减弱而是有所增强。而且,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恶性肿瘤患者愈后程度的好坏、生存时间的长短,除了积极的药物、手术和化疗等有效治疗手段外,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本人对生存下去的信心和勇气,其中包括夫妻之间的安慰和,这往往更能使患者获得人生的乐趣和信心。

燃起极端境遇中的人心底的

希望

我们常想当然地忽略了癌症患者的性需求,因为我们不曾想到,竟能点燃生命。不仅如此,性也同样可以温暖风烛残年的老人。

笔者经常去一家临终关怀医院做义工。这里居住着许多即将走到生命终点的老人。他们有的疾病缠身,有的因为儿女没时间照顾,也有的是孤寡老人。

做过义工的人可能都有过这样的感受,那些临终老人或乐观,或害怕,或躺在病床上毫无活动能力、静静地等待死亡的神情,让我们这些在红尘中忙碌的人不由得停下来叩问生命的意义。所以,一到周末,临终关怀医院往往非常热闹,全国各地的义工喜欢到这里做慈善,感受生与死的洗礼和冲击。

医院的张院长给我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梁阿婆和柳阿公几乎是一前一后被送进临终关怀医院的。他们平时喜欢在一块儿聊天,起初医院住宿实行男女分开,有时到熄灯时,柳阿公还舍不得回到自己的宿舍。吃饭时柳阿公总喜欢关切地问梁阿婆吃了没有,集体活动时他喜欢牵着梁阿婆的手。许多人注意到他把梁阿婆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摩挲着,眼里全是满足和愉悦的神情。

医院出于人性化的考虑,曾有一段时间主动尝试男女老人混居。在分房间时,柳阿公强烈要求和梁阿婆分到一间屋里。医院答应了,果不其然,医护人员很快发现了柳阿公脱胎换骨的变化。他比其他老人更有活力,更充满精气神。每天他都很开心,脸上常常挂着笑,不夸张地说,仿佛年轻了10多岁。而一直折磨梁阿婆的疾病,甚至也有了好转的迹象。

但是梁阿婆的儿女来探望时,强烈抗议将梁阿婆和柳阿公混居一室。“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异性同居,让我们以后怎么见人?”尽管院方努力地向他们解释,这样的混居对于老人延长寿命,提高自己的健康指数很有帮助,但是梁阿婆的儿女却怎么也不答应。

无奈之下,院方只好将梁阿婆和柳阿公分开。张院长感慨地说:“我还记得那天,两位老人依依不舍的样子,全都没了精神。半年后,梁阿婆就去世了。如果不分开,我觉得梁阿婆也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临终关怀医院还有一个普遍的现象。医院有些年轻的女性护工,经常会被阿公们叫去做护理身体的按摩。有些老人除了正常的护理,隔三差五都会申请享受这些按摩。而有几位阿婆,则会有事没事地叫男性护理师替自己梳头。护士们开玩笑地说:“隔一会儿就听到阿婆喊,小李,我这里疼了,来帮我按按。”

还有两位老人,每天都会去楼下的公园里跳舞,风雨无阻。他们搂抱在一起,享受着这种慢慢悠悠的摇晃和旋转。其实,他们并不是夫妻,两人都是多年丧偶,彼此有好感,也曾尝试再婚,但儿女反对,于是只好采取这种方式“约会”,寻求温暖慰藉。

一位西方老人在泰国的举止更加让人感叹。老人的身材已经严重走形,背很驼,白发苍苍,衰老得几乎走不动路。但在酒吧里,他依然像大多数年轻观众一样,兴致勃勃地围在吧台前,看那些艳郎的表演。兴起时,他甚至会让酒吧里的领班,给他叫一位女孩陪坐在身边。什么也不说,只是一整晚抓着女孩的手,陶醉其中。我们不禁感叹:性的力量太强大了,让一个暮景残年的老人,依然焕发出如此火热的生命能量。

其实,除了这些行将就木的老人渴望着性,还有那些经历过极端环境的人。

一位朋友讲述了他的亲身经历。有一年他和女友一起旅行,在冰天雪地的夜里,他们完全迷路了。手机没有信号,四处狂风呼啸,隐约还传来狼的声音。他们害怕极了,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彼此打气鼓励着对方。

也许是恐惧混杂着绝望和紧张,他们也不知怎么就开始了。朋友告诉我,那是他这一生最刻骨铭心的经历,他们的高潮空前绝后。在他看来,如果明天就死去,那么今天一定要完成这最后的仪式。这场美好的似乎给他们注入了极大的信心: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我们必须勇敢地战胜困难,走出迷路。最终,他们得救了。

一位在矿难中生还的矿工在绝望中也有类似的亲身经历。在井下坍塌的三天三夜里,四周一片黑暗。他孤独地坐在那里,脑海里开始回想这一生对他来说最浪漫的经历。他承认那一刻,他想的全是女人。那些生命中的男欢女爱,那些丰满的肉体,那些鲜艳的红唇让他心里对生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啊!之欢就是绝境之下的维他命,支撑着这位矿工挨过了三天三夜。

当然,绝境中的人对性的追求也不是一味美好的,有时候,他们的故事也常让人唏嘘感叹。在北京安贞医院,我采访到一位女性癌症患者的丈夫。他说,当妻子确诊患有乳腺癌后,似乎对性生活表现出了空前的热情,不但不节制,反而更频繁了。起初,丈夫以为妻子是出于对生活的眷恋,或者渴求丈夫抚慰的表现,后来他才知道,妻子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决定尽快给丈夫生一个孩子。很不幸,这位乳腺癌患者的第一个孩子夭折,但她积极乐观以及强烈求生的心态,让她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虽然,这个可怜的孩子从生下来后,就很快失去了母亲。

还有一位50多岁的男性癌症患者,当他确诊患有癌症后,第一时间和冷战多年的妻子离婚了。他说:“终于知道生命苦短了,要为自己真正活一回。”离婚后,他似乎成了一个及时行乐的疯狂之人,不断地更换女朋友。身边很多朋友都劝他,他却说:“都什么时候了。我活一天赚一天,难道还不及时行乐?”

或许,人性的复杂和丰富在死亡将至时,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性,命运中的火与光

很多人可能会不解,为什么在种种绝境下,人们还需要性?还记得《雍正王朝》中的这个情节吗?雍正失去亲人的那个悲痛的夜晚,他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宫女,并和她有了云雨之欢。

为什么会这样?

32岁的刘晓鸥能理解其中的情感。那年冬天,她坐飞机回北京,在太平洋上空时,飞机遭遇了巨大的气流,颠簸得非常厉害。所有人都恐惧极了,空姐甚至让乘客们做最后的准备。极度恐慌中,刘晓鸥想得最多的是自己的丈夫。她以前常和丈夫吵架,但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丈夫的好。她想着,如果能顺利度过这次灾难,她一定要好好地和丈夫缠绵至死。所幸,靠着机长的临危不惧,飞机顺利度过了那场波折,死里逃生的刘晓鸥在机场见到丈夫时,紧紧地抱住了他。她说,自己似乎从来没有那样渴望得到安慰,那天晚上,丈夫一遍遍她受惊的身心,她流着眼泪和丈夫一直亲密到天亮。

27岁的王林也有过一次亲身经历。去年夏天,王林的母亲因为心脏病突然去世了。王林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他的母亲,因为父亲去世得早,是母亲一手把他带大。母亲去世那天,王林哭得昏天黑地,几次晕倒过去。葬礼结束后,王林被妻子搀扶着才回到家。本想睡上一觉,可王林躺在床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和妻子,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好像总也得不到满足。王林回忆说,“那天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没办法思考,只觉得惶恐,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和妻子,我才感到些许的心安。”

性好似一把充满希望的火炬,可以在极端环境下安慰人心。两性专家方刚认为,性首先是反抗异化,越是严酷的异化的环境,无论是政治环境、自然环境、心灵环境,人们越是需要通过性来找到自我。在最亲密的性中,人们最放松、最无拘无束、最坦荡、最无需包裹自己。

有人描述时说:那一刻,仿佛忘记了自己,飞入极乐九天。的确,性欢乐的力量有多强大―任何估量都不过分。法国作家杜拉斯、德国导演法斯宾德等人都表达过类似的观点:没有一种激情比肉体的力量来得强大。它可以颠覆人对生活的想象和感受,所以,性瘾就像毒瘾一样被科学界称为几大难治之瘾。

当然,性本身代表着欢乐和希望之光。性代表着生育,而生育是延绵和存续的重要方式。性代表着安慰,是人类最原始的社交和亲密语言。越是在极端环境下,人们越是需要安慰和鼓励。性的被需要和重视,需要的抚摸和彼此拥抱,呢喃温柔的情话,性的敞开与接纳,都是一个在极端环境下的人获得亲密感的重要方式。

从这个意义上说,性就这样温暖着许多陷入绝境中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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