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独自前往的境地

时间:2022-05-20 07:26:27

1. 善意仙境

“我们一如往常地坐在旧桥正中通往沙洲的石阶上眼望河水。”――这句话自《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传出,正在逐渐失去心的“我”和已经失去心的女子正在进行相惜者必定要做的事情――沉默,抑或是沟通。我不知道失去心之后会是什么滋味,也不想尝试。然而他们的状态却让我很想一探究竟――也许正如呼吸的存在一样,人们活着就必然与之相随,失去后就是死亡,而死亡是什么感觉也不会告诉我们的。我将永远沉浸在纯粹的好奇中,没有事情或人能让我体味“失去心的感觉”。

我想象他们坐在桥岸眼望河水的画面,这种想象总是不经意地在生活的任意瞬间滑出,这不是我的心能决定的心灵本能行为。“感动”是一个有些瘦小的词汇,那是一种耸动震撼――他们在坚持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已经得知必然会永恒地丧失。

与河水交流,和夜幕中的星星会晤,和微弱的水流声相守,并在此时暗自铭记“有心的感觉”,在无回旋余地的仙境守则中,他们二人争分夺秒地使用“一半心”的余热――那仅有的一半也在逐渐丧失,这坚守显得无力又伟大,当然那份伟大仅存于他们自己认定的世界中。

一旦走出心的世界,就需要格外小心谨慎。外界在以自己的方式制造鸟语花香,以自己的规则决定从什么方向吹刮什么轻重的风,以自己的心情决定怎样的氛围笼罩于哪些人的一生。人们就像行走于金属焊接处的火星,“心”是瞬间火花,留在金属表层的余温则演变为长久一生。每当我遇见正在焊接的工人和他手中的火花,大人都会告诉我要迅速离开,千万不要看他们手中的星星。小时候我都很自觉地遵守,却难免好奇地瞥一眼,那一眼过后留在心中的是一片长寂的刺激感,不多久就会被时间吹散。现在我早已养成了躲避焊接工人的习惯,我知道什么地方有更美同时不刺激视力的星星。

那些焊接出的星星,就像失去心支持的明亮之物,比任何事物都健壮地活着,却从此迈出温情和好奇的关注,也彻底丧失了童年的宠溺。忘记从什么时候起,我明白心教给自己的第一直觉事物并非是最符合生活的,只有跟着阳光行走,才能保障安然无恙,灵魂既不惊喜也不失落。

但我却从未停止对星星的关注和依赖,总是坚持从拥挤的生活中抽出目光,在云朵积压的天色中想象星星的存在。在稍有幸运的夏天,也能在干燥的草丛中发现类似星星的小虫。它们的生命连星星的一丝呼吸都比不上,其闪耀也仅仅存活在人类关注产生的瞬间,其后无所谓它们自生自灭。一批死亡立即会有另一批幼小的光接替,死去的光落在草丛内,境界接近“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旨意。

这个行为本身的意义多少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顺从自己的意愿将它长久维持了下来,并成功地找到了一种既不使自己失落也不伤眼睛的方式――在生命的每一秒都将与星光为伴。与星光为伴,当追求某种境界成为一种习惯,也就分辨不出愿望来自习惯还是本心了。

而现在,我既无能够共同眼望河水的人,也没有一个患得患失的情绪――我将在呼吸存在的同时拥有稳固的心和跳动。这种拥有平淡无奇,既不存在失去也不存在获得。

这是多么让人踏实的保证,又是多么让人遗憾的规则――明知从不会失去的东西,也从不会被真正地珍惜,从来都让它得过且过地活着,跳动就是一切依旧稳妥的证明。心总是装满心情的跳动在胸腔内,它守护它们却没有资格决定它们的生存环境。就像在一个大饲养场内的动物们按照人们的规划生产,那些有资格决定行走自由的生命总是匆匆被挟持往另一条工业道路。在这个事件中真正在负责的只有这行为本身――它们生产而它们在诞生后安然地活着。这里面少了“心”的参与,却并不是心不想参与,但它们尚且都如此按照规划活着,这种无心的状态也实在令人敬佩。

然而这件事情的决定因素,是它们连死亡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无心且稳妥的生命是最让人放心的。拥有生命却不能恰当自由地使用“心”,简直比死去了都难受,在某种意义上,它们连死的滋味都无法酣畅体味。如果动物们有潜意识,一定多多少少会呼唤――至少你体味了被限制的感觉,这是别的生命无法复制的感觉。只是它们会因此快乐吗?人们的世界中是否会多出一道通情达理?丧失心和被限制的心的生命之间又能否正常沟通?

眼前又被画出他们坐在河边,眼望河水的画面――在一个心正在崩塌的世界里,有一个能够共同眼望河水的人成为唯一幸运的事情,也是支持人们不放弃对生命的尊重的唯一

事情。

在历史的记忆中,伯牙的琴声尚且有钟子期谛听,他们以了解彼此的心作为契机,最终以生命换取第一知音――他们在山谷中眼望苍生,并坚持以心作为存活动机,于是拥挤的世界瞬间被掏尽,只剩两人相依而坐的心的余温。世界上唯有心能代替死去的人活着,遗憾的是,少有人在活着的时候承认自己的心。

如果有人将我赶入世界尽头,那也未必是难过的事情――如果只在那个世界我才更善于发现,如果只在那个世界人们才变得善感和珍惜,如果半颗心就能够以淡淡的光晕维系某种默契,如果因此就能得到与相惜者眼望河水的机会,请让我搬去那里吧。带着对朋友和亲人的爱与感激前往。

2.我们一起离开

“再见”是一个多么感性的神奇词汇――分离是为了再次相见,每当被说出就已经被寄予无限希望。这个词汇,有被微笑递出的,有被泪水涌出的,不管被置于什么背景下,“再见”都是为了再次相见――每当说出就有坚定的希望站立。在它的引导下,好像一切情感都有再次相拥的戏剧效应。

然而一旦得知它伴随无力的安慰而来,就会涌现另外一番情绪。这远比说“永远忘记我”还要

残忍。

人们总是在生命的最终选择紧贴挚爱的事物或情绪离去,他们也许会因此满意地离去,也许是出于无奈才选择,哪怕仅仅是在世者用以慰藉自我的做法――让生命即将完结的人怀抱挚爱的事物远游,在生命的结尾处毫无顾忌地拥抱在一起。然而这冷静的无奈,却总是在时间中扮演一个必要却使人心碎的

过程。

有人紧握一支笔愉悦地停止呼吸,有人身穿龙袍进入深睡眠,有人攥紧亲人的手走向另一个世界,有人将信仰通过用力的语言传递给下一代。那些在生命中无法释然,割舍不下的诉求,被给予一个在尾声部涌裂的机会,这机会有要求和一个沉重的允诺,往往不需要结果也能温暖起来,而那些使用这机会的人们,又会是怎样一个信仰的携带者?那死亡前来时被迫放下的强势和坚持啊,终于跪在时间面前,却始终不愿跪在放弃面前。

时间中从不乏令人心碎的事物,它们不需要死亡诠释就已经足够真诚和悲怆了。死亡是最终的符号,没有自己的意识和目的,仅仅是用以总结生命动态的。在时间的字典中“放弃”是一个闪念就能决定性质的字眼,它的评定方式通过心态决定,一旦人们站在了时间马路的边界线上,“放弃”又取决于你是否愿意带着沉重的信仰包袱,独自走漫长的小径,然后在小径中,暗自定下来世坚持与否的态度。这艰难在于,没有沟通者,没有光,仅有自己和心为之呼吸。

在历史的河流中,有握笔离去的坚持,有龙袍远逝的不甘,有眷恋造就的不瞑目,最终却纷纷松手,生命的力气被渐渐隐藏起来,而表现出的坚守形态是最终的不妥协――用在死亡下的形态表达意志的趋向。人们会更加在意他们离去的事实还是他们设下的永恒坚持?那耗尽全部呼吸力量锻造的一个动作被终将无意识的主人精心端上――那最后安抚睡眠的唯一动作,会被在世人们像对待自己伤心情绪一样的在意吗?如果信仰孤独到只有自己的灵魂会为之疼痛,如果最后的手势仅仅是作为来世的“未完成事件”的符号提醒,如果人总是用力松动它,如果进入死亡隧道的人们还有意识的微光,一定会有比失去生命更悲恸的情绪。

为此有人曾形容:信仰无处安置的失落感,就像灵魂住在一个华丽却无法走出的房间里。这个形容很抽象,需要动用一份理解将它付诸于实际想象――也许是心慌,甚至是惊栗,我不知道,也不想尝试。

即使拥有稳定的生命状态,还总是禁不住暗自设想――我会怀抱什么离去?这丝毫不带悲观色彩的设想,每出现一次,就让我的心更趋向平静一次,它伴随细节随时出现,次数多到一定程度,就浮现出一个自然明了的答案。我从不对任何人说起,不然会被认为是悲观主义者,我努力在时间的笼罩之内呈现一个积极的心态和行为,以此确定它的权威和真实――我会怀抱什么离去?每当想起一次,我就会更加明确地喜爱那种“我还拥有生命”的状态。

信仰坚贞的最伟大承诺,就是敢对它说――我们一起离开。

那一天终将到来,我也一定将对你说――让我们一起离开。那些曾经生动而温暖地飞舞在生命缝隙里的诗歌文字,现在之所以过早设身处地地想象死亡(我也并不是没有接触过),是想在意识还清醒的时候感受那时无法确切感受的心情。“我们一起离开”――这句话写出来并不艰难,却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极致热爱的心。这就像是一株迟早要付出一片荫庇的树木,一定要适应身体下方车水马龙的那一天,并在那一天挂起诚挚的奉献,和微笑。

所以我不怕“再见”。对于不够真挚的事物,我从不遗憾永别;而挚爱至极的事物,我会用尽生命的全力,去使“再见”成为真正的贯穿死生的厮守。亲人们也会因此释然许多,因为离去的人并不失落孤独,呼吸也以另外一种方式贴近他们存在的每一秒――读它们就是爱我。

那些对信仰负责的人们从不悲观,也从不允许自己将时间浪费在患得患失中,因为认定了“让我们一起离开”这样的生命尾部,因为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部许配,因为你们早已互融为一体,所以只要在一起就是不间断地呼吸――从不问地点和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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