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选择:一个女人把家拱手相让

时间:2022-05-15 10:02:03

4年前,她领养了一个7个月大的女孩,并与孩子的父亲产生了爱情。4年后,女孩身患绝症的母亲突然归来,她毅然放弃了美满的家。这种非常选择是对爱情的亵渎,还是人性的升华?

领养启事让她动了心

1996年9月12日下午5点,正值下班时间。大连市中山区昆明街市场熙熙攘攘。28岁的吕晓佳正百无聊赖地在市场转悠,走到门口时,她发现许多人正围着看什么东西。出于好奇,她也凑了上去,竟是一则送养启事:本人有一个7个月大的女婴,因其母亲重病,暂无力抚养。希望有好心人能收留。父亲:孔年,传呼126―××××××。

吕晓佳的心一动。回到家后,她立即给孔年打了一个传呼。

吕晓佳做这一切,也有自己的苦衷。半年前,新婚不到两年的丈夫开车去吉林办事,却连人带车翻在了那里,只给吕晓佳留下了空荡荡的两室一厅和几十万元的存款。吕晓佳哭得死去活来,对生活的希望也少了一大半。如今,她想领养这个女婴,就是应着“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这句老话。

晚上8点,吕晓佳如约来到了孔年的家。那是一间宿舍改成的家,一推开那扇简易木门,吕晓佳心里就有一种凄凉感:昏黄的灯光下,那7个月大的女婴正嗷嗷哭着。一个青年男子手忙脚乱地换着孩子刚拉完屎的尿布,一不小心,稀屎抖落了一床。吕晓佳忙伸手过去帮忙:“我来吧!”趁这个功夫,吕晓佳仔细打量了孩子,孩子很漂亮,尤其是那双黑黑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吕晓佳问:“孩子的妈妈呢?”“妈妈,噢,去,去外地看病了。”孔年的回答有些慌乱。吕晓佳没有太在意,只顾抱着孩子逗弄玩,就像有缘似的,女婴竟不哭了,冲着她一个劲咯咯笑。

那天晚上,吕晓佳一夜未眠。她决定收养这个女孩。第二天一大早,她便直奔孔年家。“我想收养这个孩子,你看我该付多少钱呢?”孔年没料到她会这样说,脸顿时涨得通红。“别提钱,只要你对孩子好就行了。”“你妻子治病不需要钱吗?”吕晓佳仍坚持自己的意见。“别说了,我不是卖孩子,我只是想给孩子找个好环境!”孔年突然暴怒起来,双眼变得通红。吕晓佳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流泪了。

吕晓佳突然觉得这个清秀内向的男人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一反一般收养人的做法,留下了自己的呼机:“你放心吧!我先试着养一个月,没有别的问题,一个月后我们再办收养手续吧!”母亲见吕晓佳突然收养了一个孩子,极力反对。“你凭空收养一个孩子,将来还怎么成家啊!你不怕别人嚼舌头吗?”其实,她哪里知道,吕晓佳早在丈夫在世时,就因子宫缺陷查出了先天不孕症,这也是她不想再结婚而领养一个孩子的重要原因。

顶着重重压力,吕晓佳坚持留下了孩子。她给孩子重新起名月月,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大连进入了萧瑟的秋季。吕晓佳着急起来。她一连给孔年打了十多次传呼,她想催他快点来办收养手续,可孔年一直没有回电话。一天下午吕晓佳下班回到家里,一直照顾月月的母亲一脸紧张地告诉她:这几天她带孩子下去晒太阳时,总有一个陌生的青年男人跟着她们。“是不是月月的父亲啊!”母亲担心地问。吕晓佳心里一激灵,她告诉母亲,下次再看到那男人立刻给她打传呼。

第三天中午,正上班的吕晓佳接到了母亲的传呼,她火速赶回家,不料,一直窥视祖孙俩的青年男子转身就走。吕晓佳知道那一定是孔年。面对她的责问,孔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个劲地摇头。“不是,不是的。”随后,他说出了原委。

原来,由于厂子效益不好,一连好几个月开不出工资,在厂里当技术员的孔年已经辞职了。他想和朋友一起去山东的一家合资厂干,又放心不下孩子。他原打算先把孩子的收养手续办完,不料,当他到民政部门去咨询时,却遭到一顿严厉的训斥:像他这种有生活工作能力的人根本没有权力送养亲生孩子,也就是说吕晓佳根本不能收养月月。听完孔年的诉说,吕晓佳呆呆地站了一会,傻傻地问孔年:“那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孔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人默默站了一会,吕晓佳突然问:“你去山东工作,那你妻子谁陪啊?”孔年苦笑着摇摇头:“她,唉,不提了,以后有时间再说她吧!”两人商量了一下午后,暂定月月由吕晓佳抚养,孔年去山东工作。临走时,孔年拟写了一份吕晓佳为月月的全权抚养委托人的合约并签了字。临走时,孔年亲着月月泪流满面,看着父女俩离别的场景,吕晓佳忍不住心酸地流下泪来。

重归幸福之门

1997年3月,月月就要满一周岁了。她已经开口会叫妈妈了。

这期间,孔年经常从山东打来电话。每一次,吕晓佳都很友好地告诉他月月的情况。两人的交谈由生疏慢慢变得亲切自然起来。吕晓佳发现:孔年并不像自己先前想得那样自私狠心,他其实挺善良温和的。

月月过一周岁生日那天,吕晓佳怎么也想不到,孔年会连夜赶来。孔年黑了瘦了,他不知所措地搓着手尴尬地笑笑说:“我,我想来看看孩子。你,你不反对吧?”吕晓佳沉默了。她把孔年引到了孩子的屋里就走了出去,她突然觉得孔年很可怜,作为父亲,她觉得应该给他们父女一个单独的空间。

大约半个小时后,孔年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吕晓佳注意到,他的眼圈红红的。临出门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孔年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慌乱地往吕晓佳手里塞:“吕姐,我,我不知该怎样感谢你,这1000元钱……”吕晓佳一把推开孔年的手。这信封伤害了她对月月的感情,她已经把月月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见她这样,孔年更慌了,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见解释不清,孔年懊丧至极,竟劈手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举动吓了吕晓佳一跳。她忙拉住孔年:“你别这样!”“吕姐,我真的感谢你啊!”孔年竟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听着他的诉说,吕晓佳终于知道了他送养孩子的背景。

孔年从理工大学毕业后,被分到大连一家国营大厂做技术员。进厂不久,他与厂里漂亮的女工王萍萍一见钟情。然而,远在黑龙江的孔家父母因他们文化差异太大而坚决不同意他们恋爱。孔年说服不了家里,索性心一横和王萍萍结了婚。父母一气之下和他断绝了关系。浪漫落到了现实的生活中,孔年才发现不妙。王萍萍好吃懒做,花钱如流水。他们的经济总是捉襟见肘。尤其是生了孩子后,厂里效益不好,更是雪上加霜。孩子5个月大时,王萍萍没打一声招呼就抛夫别女只身南下淘金去了。孔年不敢把自己的遭遇告诉父母,无奈之下,他听从一位工友的劝说,想把孩子送人。

听完这一切。吕晓佳忍不住摇头叹息。她安慰孔年:“别伤心了,想月月了,就尽管来吧!”1997年7月,孔年所供职的山东公司在大连创办分公司,孔年又回到大连任工程师。对孔年的介入,吕晓佳的母亲开始颇有微词,时间一长,她见孔年老实且勤快,来了后不是给月月洗衣服就是帮她拖地、擦窗户或是修理东西,老人心一软,也就默认了。有时星期六或星期天,孔年还会和吕晓佳一起抱着月月去附近的公园。这样的次数多了,两人的感觉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1998年元旦,孔年应邀来吕晓佳家过新年。那天,吕晓佳的姐姐也在妹妹家玩。她见妹妹和孔年围着月月亲热个不停,便开玩笑说:“我看呀,你们两个干脆成一个家算了!”这话一说出,吕晓佳和孔年都红了脸。

这以后,孔年来吕家更勤了。一来二去,两人恋爱了,并很快想到了结婚。也许,这对他们三人,都是最好的结局。

1998年10月,吕晓佳孔年正式结婚,两个都曾有过不幸的人组成了一个幸福的家。

意外突变,孩子的亲生母亲回来了

聪明、漂亮的月月上了全市最好的一所幼儿园,没有人知道她是吕晓佳的养女。为此,吕晓佳还特意卖了原来的房子又买了新居。这期间,孔年由于业务能力突出,被提拔为公司的业务副经理。

沉浸在幸福里的吕晓佳此时做梦也想不到,一个惊天的变故正悄悄逼近她。

从2000年5月起,吕晓佳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变化:丈夫孔年经常晚回家,回来后也是心不在焉。知道丈夫人老实,不会说谎,吕晓佳便没往心里去。

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6月底,正在上班的吕晓佳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是一个女人打来的。吕晓佳很奇怪这个陌生的声音。“我,我是王萍萍。”“王萍萍,是谁呀?”吕晓佳仍然迷糊。“是孔年的前妻!”“啊!”吕晓佳呆了一下,立刻警惕地问:“你找什么?”“我想和你谈谈。”下班后,吕晓佳如约见到了王萍萍。这个漂亮中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憔悴的女人看上去忧心忡忡。王萍萍说:“我去幼儿园看过孩子了,她长得真可爱,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看着装模做样、言不由衷的王萍萍,想到孩子仅5个月就能狠心抛下她,吕晓佳不由对眼前这个女人既鄙夷又痛恨,她不想再和她坐下去了。“如果你没事,我要回去照顾孩子了。”听到这话,王萍萍突地站起来拉住吕晓佳:“别,大姐,我,我想要回孩子!”吕晓佳一下愣住了。此时,王萍萍已是泪流满面,她苦苦哀求说:“我知道当初是我错了,可难道错一次,就要用一辈子来补偿吗……”吕晓佳大脑一片空白,趁对方抹泪的空当,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见到丈夫,吕晓佳便紧张地说:“王萍萍找我了,她想要回孩子!”孔年点了点头:“她一个多月前就开始不断地找我。我不可能答应,像她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做一个称职的母亲的。再说,对月月你付出了这么多。”见丈夫这种态度,吕晓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事情并未到此为止。

此后,王萍萍如着了魔般天天给吕晓佳打电话要孩子。开始,还是软言软语苦苦哀求,后来干脆以死相威胁。那天,吕晓佳下班走到门口,王萍萍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大姐,把孩子给我吧!”吕晓佳不搭理,扭身就走。王萍萍在后面紧追不舍。吕晓佳她大声说:“你再纠缠,我打110报警了。”“报警?”王萍萍吓了一大跳,随即又像受了刺激般声嘶力竭地喊起来:“报吧,报吧!我有钱,我不怕和你打官司。孩子可是我亲生的!”说着说着,王萍萍突然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地昏倒在地。

慌乱的吕晓佳搭车把王萍萍送进了医院,并替她垫付了急诊费用。

一连10多天,王萍萍没有再出现,吕晓佳难得松了一口气。只是此时的她根本没有预料到,她的生活将发生彻底的改变。

拱手相让一个家2000年8月底,消失已久的王萍萍又突然出现了。

两个女人默默相对坐了很久。神色黯然的王萍萍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推到了吕晓佳面前。吕晓佳一看,呆住了。这张诊断书上白纸黑字写着卵巢癌晚期,已扩散。“医生说,发现得太晚了,最多还有两年时间。”王萍萍说着,不住地擦拭眼泪,“我觉得这真是老天对我的报应,是对我的惩罚!”这时,吕晓佳对她的鄙夷痛恨全化作了同情。面对这个已是绝症病人,面对月月亲生母亲的泣血哀求,她能说什么呢?王萍萍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妩媚和嚣张,有的只是痛苦和绝望,吕晓佳只能相信这一切。“你让我想想吧!”她很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萍萍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哭闹。但吕晓佳每天下班时,都可以看到王萍萍等在门口的孤零零的身影。走近了,就是那迫切渴望的哀求眼神。尽管王萍萍不再说一句话,可那眼神更像一把刀,刺痛着吕晓佳的心。

一天晚上,吕晓佳做了噩梦。梦中的她突然得了绝症,当她知道自己就要离开人世时,她害怕极了。她紧紧地抓住女儿月月的手,伤心欲绝。“我很快就再也看不到女儿了,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呢?”梦中的吕晓佳越想越伤心,止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当丈夫把她从梦中摇醒时,泪水已经打湿了半个枕头。

“是不是做噩梦了?”孔年关心地帮她抚背顺气。吕晓佳愣愣地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孔年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些紧张地看着她。黑暗中,两人沉默了许久,只听得见彼此的喘气声。“孔年,”吕晓佳突然转过头看着丈夫,“你带女儿回王萍萍那儿吧!她太可怜了,我终于知道一个人面临死亡的孤独和恐惧了。可把月月给她,我又不放心,她自己都是得绝症的人了,能有什么精力照顾孩子呢?”听着这些话,孔年难以置信地看着妻子,他伸手摸了摸吕晓佳的额头:“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胡言乱语?”“没有。”吕晓佳索性下床打开灯。“我是认真的。”她盯着丈夫说。孔年一看她严肃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是认真的,也不能想出这样荒唐的主意啊!”吕晓佳摇摇头:“不是拆散一个家,只是我们暂时分开。王萍萍毕竟是你的前妻,是月月的亲生母亲,她一个将死的人,你们就忍心看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痛苦死去?其实,她作为一个女人,也是很可怜的,在南方这些年没少遭罪,连病都舍不得看,就想把挣的钱补偿给孩子。她有这份心,叫我们怎么忍心置她的要求于不顾呢?”孔年沉默了。

那一夜,夫妻俩再没有闭眼,商谈到了天亮。最终他们商定:由孔年带着月月陪王萍萍度过她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

两天后,当吕晓佳把决定告诉王萍萍时,王萍萍惊讶地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她。说完这个决定的吕晓佳也忍不住泪流不止。见她抑制不住地抽泣,王萍萍如梦初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她的双腿号啕大哭起来:“大姐,来世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这个好人啊!”两个曾经仇视的女人哭着抱成了一团。

2000年10月1日,吕晓佳说服丈夫和自己去街道办理了离婚手续,她不能让孔年不明不白地和王萍萍生活在一起。“总有一天,我们还会拿回那个小红本本的。”看着丈夫不情愿的脸,吕晓佳强装笑容安慰他,一转身,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此时此刻,她心里那种难言的苦涩滋味,只有她自己硬生生地往下咽啊!可这一切,也许是值得的,为一个即将不久于人世的生命,为一个母亲,留下这个人世最后的美好!补记:吕晓佳的再次非常选择,令她的亲友们大惊失色。父母姐姐骂她脑子有毛病,气得不愿再和她来往。单位里的同事也议论她处理事情太轻率,不合常理。不解、苦恼、孤独等压力向吕晓佳袭来。她忍不住拨通了倾诉热线,在长达三小时的哭诉中,不断地问记者:“难道我真的错了吗?难道我牺牲自己的一段幸福,去成全一个临终女人和母亲的最后幸福真的错了吗?我真希望有人能给我一个公正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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