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时代”的职业困惑

时间:2022-05-15 05:39:25

“保姆时代”的职业困惑

中国家庭对保姆的需求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旺盛,对保姆的依赖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强烈。走进都市的保姆,与雇主同在一个屋檐下,难免因文化、心理、生活方式不同而产生矛盾碰撞,作为相对弱势的保姆,他们更渴望被理解、被宽容,能与雇主成为一家人。可以说,进城后的保姆有着诸多的困惑……

身份困惑:渴望得到理解和尊重

家,是温馨舒适的避风港,是一个释放自我的私密空间。对于家庭而言,保姆既是帮手,又是没有血缘的外人。一个现实的问题:雇主该不该和保姆同桌吃饭?

有人说保姆虽然是个外人,可是朝夕相伴,日久生情,何况保姆在人格和地位上与雇主是平等的,于情于理都应该和雇主一起吃饭。也有人说,保姆也是一门职业,既然是职业就应当有规范,不同桌吃饭,不代表歧视和不平等。

这里,就出现了保姆的“身份”问题。

调查发现,一些保姆辞职的原因并非人们想象的因为钱,首先是“身份”问题,诸如“受了委屈”、“不被雇主信任”、“工资低”、“季节保姆”等等。

采访中,很多保姆表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在雇主家遭受到委屈。

2010年7月,刘英在郑州一位雇主家当保姆,照顾一位70多岁的老人。老人被严重的尿毒症折磨着,心情烦躁,经常无缘无故地吵闹不休。去年冬天的一天,刘英给老人穿衣服,拉拉锁时不小心夹了老人的脖子,老人一个巴掌扇到她脸上,刘英委屈地哭了。她虽然理解这是老人被病痛折磨后的反常举动,但还是担心再遭受这样的待遇,尽管雇主开出了2000元的月薪,可刘英还是离开了。

从2001年开始,刘英就从豫南农村来到郑州当保姆,这次离开的是她的第十五个雇主。刘英对保姆这个职业的评价是:“伺候人的活儿,要看雇主的脸色,说话做事讲分寸,当保姆不容易!”虽然已当了9年保姆,但至今她还是认为保姆和过去的“佣人”差不多,属于低人一等的职业。

当年,刘英孤身一人来到郑州打工。由于文化程度低又没有技能,最后只能当保姆。刘英的第一个雇主家境富裕,三口之家,夫妻俩和一个五岁的女儿。在这个家里,刘英和小女孩睡一个房间。女主人第一次带刘英进那个房间时,刘英很纳闷儿,因为房间里只有小女孩睡的床,后来女主人从小孩床底下拉出了一张床,原来刘英只能睡这种白天推进去像打地铺一样的床。刘英看了觉得有点怪怪的,鼻子有点发酸,感觉受到了歧视。不久,刘英发现家里每个人都对她呼来唤去。“刘姐,给我倒杯水来。”“帮我把电视打开。”有一次她无意间听到夫妻俩的对话“有人伺侯是不是很爽啊”,这一次,刘英感到的不止是受到了歧视,还感到一种屈辱,于是她选择了离开。

如今,提起当保姆,刘英的感触颇多:“保姆不是谁都能干的,这份钱不好挣。有的城里人不尊重保姆,拿保姆当下人使唤,呼来喝去,还不让一个桌上吃饭,我老乡的雇主还让她给家人按摩、洗脚。有的家里婆媳不合,当保姆的不知该听谁的,左右为难。有时雇主一家人在看电视,你还在擦地板,人家全家出门下馆子,你就只能将就点剩饭菜……”

和刘英一样,50岁的王阿姨干了近十年的保姆,说起这个职业,感慨也很多。

王阿姨照顾的大多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平常除了出去买菜之外,都在家里守着,照顾老人的饮食起居,如果遇上雇主家里的老人生活无法自理,甚至瘫痪在床,还得给他们翻身、洗脸、倒尿壶……早早起床,打扫屋子,每扇玻璃都要擦干净,特别要注意各个卫生死角,午饭和晚饭起码要做四菜一汤……每天,王阿姨都要重复这样的工作。

两年前,王阿姨照顾一位住在火车站附近的老太太,老太太的脾气非常古怪,而且说话很难听。“这都没什么,最无法忍受的是,老太太对我就像防贼一样。”王阿姨有次与邻居上街买柴鸡,回来时老太太不停地问价钱,王阿姨告诉她花了32元,老太太还不信,竞打电话向人家求证。得不到起码的尊重和信任,王阿姨最终辞了工作。“保姆不是佣人,活多点没关系,但我们需要尊重和理解。”采访中,不少保姆道出了内心的不满。

看来,信任和尊重对保姆影响最大,可人们在选择保姆时通常只关注其身体状况和人品,很少有人注意保姆的心理健康。为此,郑州大学心理学博士刘东认为,“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保姆与雇主间应该彼此信任、相互尊重,用宽容化解心结是关键。保姆应像在自家一样处处节约、替雇主着想,雇主也应该大度、体谅保姆,注意自己的言行。除信任外,彼此之间多一点体谅、宽容能使双方关系更和谐。

技能困惑:自卑中渴望得到提高

2010年6月底,在郑州当保姆的王文霞辞了工作,回归老家――河南通许县练城乡农村。回到老家的王文霞常常练习骑电动车。原来,王文霞结束保姆生涯和电动车有关。

王文霞原来的雇主是一个单亲家庭,妈妈带着5岁的儿子生活。由于妈妈整天忙于生意,无暇照顾儿子,所以王文霞的主要工作就是照顾孩子。那是一个星期天,王文霞要到二环路水果市场买水果。因为路远又要往回带东西,从没骑过电动车的王文霞推出电动车,正准备上路,5岁的孩子非要坐车同去。王文霞想想,觉得没什么危险,就带上孩子一同去了。谁知在路上,孩子不小心被一个骑自行车的人碰了一下。当时,她见孩子身上没有外伤,孩子也说不疼。于是,她就放走了骑自行车的人。晚上,孩子对妈妈说被自行车碰到的事情。结果,尽管王文霞百般解释,这个妈妈仍然像疯了一样训斥王文霞,不负责任、不如实报告等等。委屈不已的王文霞哭了很长时间,第二天一早她辞了职。

事实上,生活中,像王文霞这种“技能”欠缺的普通型保姆很多。

普通型保姆大部分来自农村,她们大多是在农闲季节进城务工,年龄相对较大,文化层次不高,只能做些简单家务活,诸如做饭、洗衣服、带孩子,对其他知识一无所知,有的连家里的电器都不会正确使用。她们也没有经过培训,没有职业素质和技能。

可以说,普通型保姆能吃苦耐劳、手脚勤快,早期受到城市家庭的青睐。但如今,多数家庭对保姆的要求,已由“带孩子”到“教孩子”,由一般的烧煮洗涮到要求有一定的“质量标准”,甚至对保姆的言谈举止都有了要求,可以说雇主对保姆已经有了“职业化标准”的要求,普通型保姆往往达不到。

具有技能的高级保姆、特长保姆是现在市场上最缺的。正在家政公司找保姆的李女士说,她要找的保姆不仅要会干洗衣服、拖地板的简单活儿,而且还要懂营养配餐,做可口的菜肴,还能给老人读报等。

在生活当中,一些普通型保姆,可能是心理因素在作怪,只要雇主开出的工资高,不管自身是否能胜任,都敢一口答应去了再说。可是往往到了雇主家才知道,自己并不能胜任工作,最后只能选择离开。

其实,高薪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拿的。以郑州一名月薪近3000元的保姆为例,厨艺、养花、保

洁等基本技能娴熟,职业素养良好,即使雇主当面批评,也能微笑面对,绝不当面顶嘴、背后使坏。一名月薪超2000元的保姆向记者介绍,愿意花高薪请保姆的雇主,对保姆要求也高,包括相貌、厨艺、护理、保洁等技能,她曾服务过的一名雇主,特别讲究衣服的整烫效果,一个地方决不允许烫出两条“印”,做事马虎一点,很难过关。

面对高薪,一些普通型保姆在感叹没有“技能”的同时,也很困惑甚至自卑,怎样才能“充电”,是否要参加一些公司的培训?毕竟在眼前,那些具有家庭保健、老人与病人照料、家用电器使用与保养、营养与烹饪等专业技术的“技能”型的保姆十分抢手。

郑州大学心理学博士刘东认为,普通型保姆的这种自卑,常常表现为唉声叹气、难以平衡。同时,一些保姆过于敏感,很容易从雇主家人的一些言语、眼神、动作里感受到不信任,而他们遇到自己认为的不信任危机时,很少当面向雇主指出,进行沟通,常常选择逃避、跳槽。如果雇主没有及时发现并予以排解的话,保姆很容易陷入孤独和压抑的情绪之中,轻则影响工作,重则与雇主产生矛盾。

还有,一些保姆过分看重金钱,对自身能力认识不足,盲目攀比,因此难以满足。一些保姆对自己的工资待遇等产生不满,却又不善于交流。面对雇主的指责,只会忍气吞声。近年来,因为无法忍受雇主的要求,保姆与雇主发生激烈争执,甚至怒杀雇主孩子等恶性案件时有发生。

据了解,当前好一点的家政公司都对保姆免费开展了家庭礼仪、家电使用、厨艺等方面的培训,但针对保姆的心理培训却并未开展过。对此,刘东呼吁,社会对保姆的心理问题应给以足够的重视,一旦发现其情绪有异,应及时沟通疏导。如果发现问题严重,应提醒她们去心理门诊咨询。

情感困惑:傲慢与偏见下的畸形

保姆在默默为城里人看护老人、小孩的同时,也在传递着情感的变化,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许多城里人的点点滴滴。城市的夜生活中,游离在都市边缘的保姆们,又如何寻找自己的情感人生?

小茧(化名)今年18岁,来自豫西南的一个小山村,她到郑州某社区给赵老师家当保姆。赵老师在某机关工作,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今年50多岁,人挺精神。而他的妻子身体臃肿,头发花白,跟他相比就显得老多了,她下岗多年在家,平常就是炒炒股,他们有个女儿已上大学。这个家庭之所以请保姆,就是为了照料赵老师的岳母,一位80多岁的老太太。

小茧长相清秀,十分腼腆,有羞农村女孩子的那份质朴和拘谨。而目前,小茧的心情很是不好,因为小茧一方面是赵老师家的保姆,暗地里还成了赵老师的小情人。小茧并不喜欢他,但是赵老师经常给她工资外的零花钱,还买一些小礼物,时不时送上一份无微不至的关怀。出身在农村的小茧,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大城市,需要关心和关怀,她抵挡不了这些诱惑……

小茧成了“二奶”,是目前畸形情感保姆的一个缩影。只是,小茧还没有完全变质。

提到保姆的情感,很多人自然和“二奶”挂钩。有人分析说,抛开婚姻和家庭本身的问题不说,单从保姆的职业前景来看,保姆没有升迁的余地,没有前途,所以没有人愿意一辈子正正经经做保姆。但是保姆一般知识水平低,再从事别的行业也很难有发展,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于是便很容易在雇主头上打主意。

对于女雇主而言,年轻貌美的小保姆总让人不放心,生怕鸠占雀巢。比如“苏州一老人把价值百万的字画赠与保姆”,比如“长沙73岁胡姓老人把百万遗产留给保姆”等等,在儿女眼中,这些陪伴老人的保姆,与老人关系暧昧,“抢夺”了他们的财产,与“二奶”无异。

所以说,在保姆情感这件事情上,不光是保姆一方忐忑不安,害怕被雇主非礼;雇人的一方也难省心,担心保姆会插足并转正。

河南省妇联的一位刘姓女士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职业的形象和地位,和职业本身的素质有莫大关系,当保姆走上职业化道路,具备“职业精神”之后,雇主与保姆之间的关系也会随之改变。当雇主面对的是一个“职业”而不是一个“保姆”时,许多现在让人头疼的纠纷,或许便能迎刃而解了,甚至保姆和“二奶”之间,也可能会少了许多联系。

保姆市场的管理困惑

在保姆诸多困惑的背后,是当前保姆市场的信任危机及管理问题。

保姆,如今属于家政行业中的一个类别。家政行业属于服务业,服务业自古就是低下的职业,尽管改革开放多年,服务业早已成为重要的第三产业了,可人们的思想观念仍没有完全转变过来。由于保姆来自不同地区,有着不同生活习俗、社会背景,她们文化程度普遍偏低,法制意识淡漠,对城市生活方式缺乏必要的了解,缺乏相应的知识与技能,一些保姆甚至连普通话都不会说,更谈不上专业知识了。因此,在从业过程中遇到许多困难,特别是遇到自身权益受到侵犯或遇有突发问题时不知所措,她们或忍气吞声,或铤而走险走向另一个极端。由家政服务引发的社会治安、家庭伦理、社会道德、劳务纠纷、妇女的合法权益保障等社会现象不断被媒体披露。

据了解,目前从业的保姆多数没有经过培训,职业素质长期处于低水平,基本上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她们所遇到的社会问题、劳动合同纠纷问题、人身权益保障问题,没有合理有效的解决途径,缺乏有力的社会保障体系。

郑州某家政服务公司工作人员表示,目前的保姆市场缺乏职业化管理,没有行业统一要求,雇佣协议多由各家政公司自己拟订,再由雇主修改后达成一致。保姆的不确定性让雇主和保姆之间缺乏了信任感,尤其是一些老年雇主因其自身年老体弱,子女又通常不在身边,对保姆存有戒心、处处防范,故保姆也不会把这里真正当成自己的家。因此,二者经常会因一些家庭琐事引发矛盾,造成雇主和保姆之间关系紧张。

刘东认为,提高保姆素质,一是要加强诚信教育,二是要加强技能培训,三是要规范市场。比如,相关培训机构对保姆进行上岗前的培训,进行职业道德、法制观念及服务常识等多方面的教育。相关部门还要对市场进行规范,这有利于促进家政市场的发展,比如保姆上岗前必须进行体检,如果有传染病显然不能照顾老人和孩子,这是行业最基本的要求。此外,政府应加大监管力度,研究制定相关政策法规,实行政府宏观指导下的市场准入制度,使家政行业有法可依、有章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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