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沙漏 第12期

“90后”文字钉一枚，生于福州城。平日甚爱独行，静思，着笔，亦爱与友攀谈一二。向往人世斑驳后，独留的一隅闲云野鹤。第六届“雨花杯”全国十佳文学少年，上海市作协文学百校行创作会会员，《青春美文》特约编辑。作品散见于《读者》《萌芽》《诗刊》《文苑》《青年文学》《福建文学》《儿童文学》《青春美文》《中国校园文学》等刊物。曾获2011年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儿童文学》全国大学生创作大赛“最具潜力新人奖”、首届海峡两岸网络文学创作大赛榕城十大奖第一名、第二届冰心作文奖一等奖等奖项。

时光起航

风熄灭了树上最后一枚闪光的叶片，寒冷的天气里，我们都喜欢坐在往事的壁炉边取暖。

这个严冬，我在北方愈发想念南方的海。

海涛声阵阵传来，在璀璨的阳光下，海浪似广袤的沙地上扬起洁白的姜花，夹杂一层咸湿的水雾，宛若夏天雨后的清凉气味。鸥鸟翔集欢鸣，一株株结籽的蒲草在空中兀自落下。那是南方海边最美丽的时刻。

常常觉得自己是一个失去时光的人。时光到来的时候，不会在意它的美好与珍贵，总是要等到很久以后翻起旧日的影集、通讯录和泛黄的信纸，才想起曾经。于是开始疯狂地查找号码，拨打电话，寻找被时光丢失的友人。天涯路远，曾经牵过的马匹已经分道扬镳。

我是一个喜欢在回忆里拣贝壳的人，总想用积攒起来的银白色贝壳去兑换一片蔚蓝的海，可是永远都没有结果。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没有哪个港口可以作永远的停留。

窗外飘扬着晶莹的雪花，它们轻盈地落在掌心，慢慢化掉。但我清楚看见了它们漂亮的形状，精巧细致，好像女孩们耳朵上银色的耳针。它们发出白色的亮光，让世界纯洁得如同百合，在你回眸的那一刻，为你大朵大朵轻轻地开。

我对北方的冬天是爱恨交织的。狂烈的风吹着身体，很像有一双巨大的手在背后拍击自己。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骨缝里渗进的冰晶，在融化的瞬间放出结痂的雾气。我开始长时间蜷缩在床上，把暖气开得异常的足，仿佛在为一场漫长的冬眠做准备。

永无乡

但在南方，我从没认为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怕冷。

那时还是孩童时期，只穿一件薄衫便可在深秋的庭院中闲游。连日的霏霏细雨还未休止，远山叠青泻翠，芒草在荒野中一季一季枯荣。母亲在晨雨中穿着淡粉色的雨衣，清扫不久前被台风吹乱的鸟舍和花圃。

她手拿饵料，轻轻撒到锡铝材质的圆盆里给鸟群喂食，其间笑声如莺，背影还似二十年前的妙龄女子。母亲转头，见我着衣轻薄，自然露出凶相，唤我进屋增件衣服。我不肯，她便动怒。我笑她脸颊又起皱纹，她便恍惚地站在原地，摸着自己松弛的面庞，像只受了惊吓的鹿。

我承认自己是个坏孩子，那么早就已经会邪恶地揭开岁月给予母亲的伤痕。其实不管母亲有多老，我都爱她。

母亲会做一桌好菜，像糖醋鲤鱼、凉拌海蜇、煎带鱼和炒螺片，还会在美味的大虾上撒一层酥脆的芝麻粒。东南沿海的家常菜在她手里出落得如同放在柜台上展览的艺术品，鲜美又精致。小时候自己嘴特馋，吃得不过瘾，吵嚷着要母亲再做。她倒也疼我，拿出底料又一盘一盘细心地做。我那时常问母亲，以后会一直给我做菜吗？那时母亲还很年轻，取下发卡，松开长发，用手指梳了几下重新卡好，笑笑说，小傻瓜，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过短短的一程，你要努力从一个会吃饭的人长成一个会做饭的人。

所以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做饭来衡量自己是否已经长大。当现在的自己依然掌握不好糖醋油盐的分量时，心中窃喜。因为我还没有真正长大成人，而母亲也还没有老去。

给未来的自己

十五岁的时候，我喜欢写信。在午后柔和的光线中，我给未来的自己写下一封封长长的信，耳边放着那空灵缥缈的爱尔兰风笛乐曲，窗边桌角的花瓶里插着黄白两色的。一只蜂鸟在窗玻璃上方不停地撞击，发出一阵阵“噗噗”的声响扰我思绪，而我也始终没有放弃给未来的自己写信。彩色的信纸里夹着那年枫树落下的最好看的叶子，它有清晰的脉络，橙红的色泽，多像未来我们要走的道路。

“小孩，你现在长到多少岁了呀，是不是有了新的梦想和旅程了呢？”

“小孩，生活总在教我们成长，而我们却在这条路上丢掉了很多东西。你现在有没有尽量减少自己生命里的遗憾呢？”

“小孩，泥地上的羊齿植物在金色的阳光下应该长很高了吧，你掌心里曾经徘徊的曲线如今找到去向了吗？”

亲爱的男孩，希望某天你能在安静的走廊边读这些信。那时的庭院和你一样青春，棠梨、杜鹃、南天竹蔓延到你的脚边，开很美很细小的花。你即使孤独，也要学会使自己足够坚强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