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远方去——初遇叔本华的天空

时间:2022-05-14 04:02:52

【前言】到远方去——初遇叔本华的天空由文秘帮小编整理而成,但愿对你的学习工作带来帮助。幻想精神。叔本华的影子在这个七月朝我走来,他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晰时,我便萌生了这样一个愿望:到远方去,种一地火柴。那是一个夜晚,华灯初上,外面的月色如水波动,时而飘浮过来的微风,还载着七月流火般的炽热温度。所欣喜的是,在这个夏天,曾经固存在心里好多...

到远方去——初遇叔本华的天空

凌晨。

从梦里一下子坐起来,闻到一缕烟草的气息。不,是火柴点燃烟草的气息,它们一点点弥漫开,遍布四周,微呛,瞬间眼睛无力张开。眼角有潮湿的东西滚落,落在心里,一滴,两滴,一抹,一股,心脏被砸得生疼。我忘记了为什么要坐起来,仿佛等着遥远的地域传来一个提问,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纯粹的一个声音。原来,沉浸在安寂的无声里也会教人泪流满面。整个晚上就是这样度过的。在凌晨抵达之前,我一句话也不想说,然后,蜷在一小片地方坐着睡去。醒来,发觉自己竟然倒着睡,于是立即从无聊的倒态中坐起来。耳边一片安寂。突然忘记了好多个开始,过程;突然我那样厌倦自己,以及周围的一切,没有理由。

那个时候,我不记得了许多存在的意义:我之于谁存在过,谁之于我离开过,我之于谁重要过,谁之于我疼痛过。在鱼跃而起的瞬间,我决定了属于我的那一场命运:到远方去,种一地火柴。写下这些字迹的时候,我知道,我一生都会专一爱它们了;之于我,它们是我的全部,之于它们,我是它们的唯一。

和世界许多的集体在一起,渐渐消失了所有的荣誉感。但我还是那样坚强面对,承担许多看起来简单却历时复杂的问题。我不知道自己脆弱的肩上还能再承担一些别的什么,可我一直在承担,没有退却过。我看到假想中无数的对立影像:一个人,或者一个集体,一场精神。他们焦虑地望着我身后的墙,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的一无所有。是的,一无所有,除了精神之外。我的希望就在精神里,谁能融入到我的精神里,就存活。我不肯也没有能力给予这个世界太多希望和誓言。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语言永远不会成为誓言。

幻想精神。叔本华的影子在这个七月朝我走来,他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晰时,我便萌生了这样一个愿望:到远方去,种一地火柴。那是一个夜晚,华灯初上,外面的月色如水波动,时而飘浮过来的微风,还载着七月流火般的炽热温度。所欣喜的是,在这个夏天,曾经固存在心里好多年的潮湿一下子消逝,杳无踪息,到底是我成熟了,还是勇气战胜了心理脆弱。重新翻开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读着,头顶一股热量冲击而来,仿佛可以随时开悟,就要通透一切。这种感受,让我彻骨得既有承受一切精神困惑和挫磨式的辛楚,也有随时坐化而去、澄明、纯粹式的幸福。

耳边渐渐传来一些声音,是欢愉的歌唱,眼前的画面:一个小学生,把书包扔向一棵苍翠树顶之上。猛然意识到那其实是崭新的召唤,树与天空,就是叔本华本人的思想和精神,冥冥中,那一刻正是我们灵魂相遇的瞬间。我觉到幸福,也无措。站在声音和画面之间,冥想那个中间是否存在一个自己。尘世间留给我的一切粗糙印象,甚至假想出来的任何一个对立影像越来越模糊,它们越来越不清晰,直到完全记不起来了。

我和与生俱来的对立影像们不停纠结,纠结了三十多年。他们从儿时陪我到此时。借助虚荣精神飘浮而来,和许多市井派的代表一样,拥有着不可一世的俗化观,在低微的人性境界游离,徘徊,清晰也模糊地度过青春。我给他们安置了一个理想的位置:存在于艺术与市井之间的缝隙里。那时,我才清晰看到了纯粹的忧婉,深情和灵性,与某个人、某个集体不一样。不同的是,我与他们在相处中发生了太多个性的分裂,我们在假想中争吵的次数远远越过平和相处的次数,对我来说,平和的愿望一天天递增的时候,就是他们的面容一天天消逝的时候,直到有一天,所有纯粹的都消失。

很久以来就幻想过很抽象的问题:我如何游离于世界的表层之外,也不全固守在本心之内,在二者之间的缝隙、夹层构建一个空间,该多好。比如与人间烟火接近的气味,不远不近的面对者,不好不坏的情绪,以及介于静止与流动之间的半凝固状态,这些抽象的意念令我着迷。如果说这也归属于欲望,那么这就是我唯一的欲望。从出生,到此刻,我还没有真正靠近过任何欲望,连一日三餐都要尽量远离,还谈什么欲望。

但是啊,有一点,也必须是的概念:无论经历多少所谓精神和思想里的挫磨,那都是引领精神抵达生命内部最深处的力量,当你掌握和运用了一种优秀的挖掘方式,生命终因此而有了更富裕的深度,这一深度,支撑着所有平凡、琐碎的事物,使它们变得越来越有意义,越来越具备诗的力度和精神温度。那是一种尘世间绝然少见的东西,它或许仅是微弱的、一抹光般的闪现,却足可抗击一切磨难和困苦(特指思想和精神上的)。

想起叔本华的昭示:“一个人精神能力的范围尤其决定性地限定了他领略高级快乐的能力。”十多年前,我就开始拼命拓垦一片属于精神的天地。那个时候生活很清苦,连人间烟火还没有抵达我就知道要先有那样一个地方——不在充满人间烟火式的温情,而是纯粹的情绪牧放地,宽远博大,深厚无际,是远离一切荒唐、人性困惑的理想之境。此刻,那个地方的疆域在十几年的建设中已经开拓得更远,远得令我每一次往返都需要更长的时间,终于,我又要从此刻穿梭到那里,去种一地火柴。

对假想中的对立影像说:那一切,尘世间的那一切,是多么的荒唐和不可能。我与假想中的对立形成巨大的隔膜和质疑,一切基于人性之上的态度和感触,倘若要向世界诉说那有多么难过,我犯不上再让自己难过。只有对着纸、对着心灵,对着精神诉说一切。许多时候,这个世界上除了亲情以外留给我太多的假象,比如集体,人群,个体,心灵的解读和认知。渐渐开始厌倦周围的一切假象,包括自己。粗糙和轻浮不可能致入一个纤毫毕现的内心,只有精神不肯给任何人以假象,那是真实的,是世界的虚无,人群的虚无,集体的虚无。从此,我不肯对任何人或事物以任何誓言,甚至希望。我也不肯给自己希望,同样不会再给世界希望。

没有人可以逃亡到天堂里去。天堂突然显得空荡和遥远。我只有在属于我的、通向远方的远方之路上行走,一刻也不停息。我要到远方去种一地火柴。有一天,你会看到那远方燃烧起来的光亮。我还不止一遍告诉自己:每个人都只拥有自己的奇迹,之外,再多余的奇迹,都不是自己的,也必然永不亲临。想着如何在这个世界存在,如何在这个世界得以所需,之于这样的奇迹,世界不会给予。那个夜晚,与叔本华精神的相遇使我在无限痛楚中唯一绽开一丝久别的笑容。我对自己说:就是要到那里去,到我的远方,去种一地火柴。向着新生,那些火种那些光。

黑夜渐渐消逝,凌晨一点点抵达。光,可以移动的光,阳光,月光,它们每存在一分,一秒,都在向我提醒着那一切绝对不能静止的思想。夜与白昼的光,它们比我要优越得多,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无孔不入,而我的光永久驻守在心里,我的光无法像它们那样自由移动。想起小时候,无数次看着祖母依靠在黄昏墙根下的影子,她的影子在动,是夕阳在移动,夕阳把一位老者的影子从一丁点拉长到整个墙壁,祖母的影子被光拉长的时候,我看到自己渐渐消失,消失在她苍老的记忆里,我回头朝她张望,她最终是无法记住我了。而我假想中的一切对立影像,被移动的光无限拉长,铺天盖地侵入,让我窒息,时而融和,时而相峙,我与那个本我,在疲倦中分裂,破碎,然后拼凑。四周是那样的安寂,那些移动的光,像刀尖一样划破所有角落,带着生机的张扬和自恃。

我多么希望有那些光啊,我的生命一直少于光芒,所以我害怕黑夜,害怕寒冷,所以我说:要到远方去,种一地火柴。这个世界不可以给予我的付出肯定和承认。世界就不是我存在的表象,世界是证实我一无所有的表象。我终于一无所有了,除了精神的远方之外,除了想着要收获那一片燃烧之外。假想中的一切对立影像早已验证了我的贫穷,我没有成全其任何希望的能力,我连自己都无法成全,世界把我扔掉了,我也就扔掉了世界。从此被时间引领,一路向前,一路上的风景,都被疼痛啃得精光,可我想,即便是荒芜了,也无可静止唯一的希望:到远方去种一地火柴。讲到种一地火柴,就要想想怎么种,怎么挖掘泥土中厚重的营养用来滋养未来的火焰。那不是火焰,是包围世界的光和热。带着足够的信仰,我不再质疑时间和疼痛;带着一心的秘密,我要连同它们一起播种下去。我的火种就是思想,从出生,到此刻,积累的那一切思想,我都该给它们找一个合适的位置。这个位置我一直在找,如今才发觉原本它们和我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位置的,我只有把它们埋在土里,继续辛苦地侍守每一寸生长,浇水,施肥,像个标准的庄稼人侍弄自己土地一样地付出汗水和心血。

我等着。铁树尚可开花,那一地思想的火柴,终有收获和绽放光芒的时刻。我越是一心向往着那个远方,就越来越发觉尘世间的粗糙和轻浮。世界不肯还给我一分清晰的境遇,我也就向着与世界不一的方向行走,直到最后一丝呼吸。可是,为什么我的双眼饱蓄了泪水,是凌晨的雨水太多了?

是的,我不能成全的事太多。假使我不转身,我不去远方,那么只要我活着,就是给一切对立的一种残忍。我不停为自己和假想中的一切对立设置距离,直到谁也无可抵达,留下的,只有疼痛。远方,叔本华的精神在召唤,我要去了,这个世界,我的四周,我的表象,表象的我:我留不住我了,我要去远方了。

其实,那会儿我的心在破碎,碎到天空上。我看不到了碎片,就无法拼凑。如果说一道可以移动的阳光能使冰冷的心复苏,那么我周围的一切安寂使停留在我耳边的声音陷入大的寂灭,它们宁静响彻在我听不到的世界里,那一刻,我的意识被阳光刺穿了。我看到那些声音在无限流动,只是没有了声响。是我听不到了,还是它们悄悄藏了起来。或许它们比我先抵达了那个远方,远方离我太远,它们要在那里重新响彻,我听不到,它们也不肯回来找我,一定要在远方等我,等着劳累不堪的我抵达。“从一切美得来的享受,艺术所提供的安慰,使艺术家忘怀人生劳苦的那种热情——使天才不同于别人的这一优点,对于天才随意证明了的程度而相应加强了的痛苦,对于他在一个异已的世代中遭遇到的寂寞——孤独,是唯一的补偿。”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这段话,一直背得很熟,每背一次,心里就疼痛一次。那不是无聊的疼痛,是刻在骨子里幸福的疼痛。某种意义上说,我已经完整体验到了所有孤独带来的灿烂感受,那是经历一切困苦之后唯一的补偿。只是在与叔本华精神相遇之前,我还无可确定之于我的表象是什么,而在他所讲的:“‘世界是我的表象’,这是一个真理,是对任何一个生活着和认识着的生物都有效的真理”时,在一遍遍枯燥把味的瞬间,我突然破解了:世界是叔本华的表象,而作为一名普通、微弱的我来说,我是我的表象,世界是世界的表象,我的表象永远与世界的表象对立和冲突。

叔本华强调的生命意志,尽管它们是盲从的、不可控制的,甚至是认识之外的、非理性的存在,但,我想他更多的是想让艺术回归一种本真,而一切的本真,都与它的生命之源交融一体:那是一个纯粹的生命的世界。我们所存在的这个现实的世界,其实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世界,它于人的心灵、思想、精神毫无价值和意义。一切唯美的、深刻的思想精神,都与这个充满科学的、机械进步的世界永恒对立。我反思内心的对立,回悟本心与假想中的一切对立,也就此想起他的推断,我试着对自己说:我不认识人群,我只是有一双眼睛,是眼睛看到人群,是我的双手,触摸到一切疼痛的所在。或者,世界本不存在,只是我们存在了视线。这样想,隐约能看到远方的天空上绽放出一丝叔本华式的笑容。

我说:我要活在一切的中间。我不要任何表象,不要我,不要世界。我要在我和世界的缝隙、夹层里构建新的空间,那是我所需要的世界。之于我,它是唯一的;之于它,我也是唯一的。印度上古的智者说:“这是摩耶,是欺骗之神的纱幔,蒙蔽凡人的眼睛而使他们看见这样一个世界,既不能说它存在,也不能说它不存在,因为它像梦一样,像沙粒上闪烁着的阳光一样,行人从远处看来还以为是水,像随便抛在地上的绳子一样。人们却将它看作一条蛇。”——我把那个缝隙看作最生动的地方,是纯粹的精神世界,而不是一条蛇。想到这些,我感到沉醉和安心。由里,至外。

片刻。高耸的木棉树上盛开了大片紫色碎花,远方的天空被挡住。我在树丛之间来回穿梭,却无可逃离它们的繁盛。远方在我的内心被拉得更远,更模糊。想着要到那里种一地火柴的,可突然迷失了方向,这可怎么好,眼睛里继续漫延出泪水,无边疯涌。幸好钻出丛林以后,寻到一方空地,借着那里的空荡,看到了属于我的远方,那里集聚着我从出生到此刻的所有思想,那里有一个完整的灵魂,还有等待燃烧的精神的全部,我知道,收获的时候,就是我焚尽一切的时候,那样的焚烧,要多美就有多美,要多幸福,就有多幸福。燃烧,成灰,是一个人思想的终极之境,一个爱思想,爱精神的人唯一的出路。

在我心里有了远方的方向,我可以冲着假想中的一切对立影像微笑,之后我把我扔回到那个虚无的世界,毫无价值的世界,在那里我忘记我的存在,忘记机械生存的内容。我要休息那么一个片刻,接下来继续在路上。

我等着叔本华的精神在远方的天空上将我唤醒,借助他的力气,令我与世界远远脱离,与一切的对立关系脱离。当白昼的光亮再次移动,我久久挂在远方的视线依旧浸满泪水。因为,此时此刻,我就要与瞬间之前的此时此刻告别,没有一切可以永恒成为此刻和彼刻。我要远行,远方在召唤我全部的精神一起前往。就是要到那里去,种一地火柴,为着这个理想能活下去,我不止一次拥抱过了那个不属于我的世界,连我的表象都不属于的、没有价值的世界;拥抱了我所有假想中的对立影像,然后深情诉说:“曾经,我存在过,热爱过。”就像费尔南多·佩索阿说:“就是今天,你就是我,因为我看见了你。”是的,世界,不肯承认我所有心血付出和存在的世界,我并没有真正地扔弃你,而是选择以你的疆域和所有对立影像为屏障,在之间的缝隙里重新构建一个安息地,那是一个境界;是世界、对立者、我的表象、任何别人的表象所永远也无可抵达的境界,它的名字,不叫缝隙,叫远方。

天又暗了下来,夜晚与时钟一起遵守规律,夜的世界更加虚无,模糊着所有印象。渐渐忘记了许多存在的意义:我之于谁存在过,谁之于我离开过,我之于谁重要过,谁之于我疼痛过。然而,必须承认:我就应该是我的表象,就如同世界曾答应是我的表象一样。我的爱有所及的地方,就是我存在过的地方,当我即将与爱有所及的一切地方和影像脱离,世界从此就不再是我的表象,我也就不再是我的表象。

有一天,你们一定会看到,从远方弥漫而来的火焰冲天,点亮黑夜,点亮在黑夜中安寂的、坐穿孤独者的天空,那是我在远方播种的一地火柴在成长,在收获。那些声音,那些光,是我为什么活着、为什么临历挫磨和疼痛、伤感和困苦之提问的唯一答案。我是另我的表象;另我是我的存在。别人的世界最终都是别人的。我的世界,在远方。

场景与意识

——叙述,像一颗流弹穿透胸膛

在一场生命意识的流淌中,我不小心把自己推向叙述的世界。还来不及打量这片土地,瞬间,它像一颗划破暗夜的流弹击中我胸膛。

——题记

场景与意识

巧合与冥冥中,依稀认得那带着十足罂粟气息的弹头。虽然它是金属铸就的,但我却闻到了罂粟般的陈醉香气。它曾那样令我幻想,令我沉浸甚至痴迷。直到有一天,我的生命除了叙述而再无其它。有一天,它突然像个死神一样到达我面前,我内心填充着的所有激情和热烈,终于变得安静与安详。我的所有思想和幻想,被叙述从无人知道的角落里拎出来,置身在阳光下,我的心就空了,突然变得一无所有。

其实我好想告诉自己什么是彻底的快乐,就是当一个人站在风里大声欢呼:那怀里揣着最深刻的愿望注定是我三生三世、生了死死了生都完不成的!那么这个人就彻底摆脱忧伤,彻底快乐了。

一直以来,胸中所有的语言都无法流淌起来。我不知要对谁倾诉那些随时会到达的热烈与饱满的激情。因为在我的思维场景里,常常是一个孤独游离的我自己,甚至我常常想起那个孤独的我自己已经不再是我,而是另一个我,只有这样对立的假想,我才有可能渐渐把语言全部转移给那一个我。这个过程是漫长与辛苦的,其中与所有的对立抗争过,可最终我看到我只有那个我——其实也是所有叙述中的我们:我们在我们的生活之外,我们在我们的思想之中。除了心灵,注定我们都是孤独的。

粗糙

遍布在印象里所有的十月,乃至十一月,我的视线一片金黄。那是丰收带给人的错觉,丰收的错觉,就是在失意的时候混入自然果实丰收的队伍中,惊叹它们的成长,惊叹它们的金黄,借以掩盖自己那份孤单和荒凉。荒凉渐渐转换为一种对叙述无处流淌的遗憾,像一幅蒙太奇的画面,它支配一个站在风中落寂中的影子:双手插在裤袋里,仰面吹一声口哨,继尔消失在金色的阳光里。你根本无法知道,那个瞬间内心有多少自嘲;你还会告诉自己:什么都有可能,什么也都不可能,但你不得不在这个世上粗糙地活着。

就是这样的十月,或者十一月的黄昏,我把无聊的双手插入裤袋。我没有吹口哨,我把不会吹响的口哨变成一次小声的叹息,仿佛吐一口长气,胸中就干净了许多似的。我希望一些旧的记忆就此消失;一些新的记忆如期到达。这一生有过多少忧伤的记忆呢?曾经发誓刻在骨子头里,可那又有什么用,人在时间里成长,一切情感、情绪,在时间里都显得那样脆弱,留不下太多痕迹。但有一点是正确的,时间虽然可以消磨一切,可也有许多内容是消磨不尽的。比如爱,比如……对不起,中断一下,我的房门被有力的叩门声震得一片嘈杂,我愤怒地打开门。

愤怒

或许是一个陌生人向我打听更陌生的人;一个久别的至亲寻了八百里找到我了;再者是我不多的朋友给我送来几串葡萄。可我的思路被中断,我愤怒地打开门。不对,错了,请原谅这样的幻觉。其实,我在愤怒中打开门看到的是远行回来的另一个自己,她满脸灰尘,疲倦不堪。我与那另一个我分开了太久,以至于彼此这样惊异的相见,总觉得是在梦里。那个时候,我知道在今后的叙述中,我与那个我注定相依为命。

我领着另一个我游走在金色的秋天里。某个时候,我觉得这就足够幸福了。或许有一天,我会被另一颗至上的心灵收留,如果是那样的,那么那颗收留于我的心灵,必将是成全于艺术的心灵,是世上不多见的好人,我坚信,这个好人一定会在不算遥远的地方等着我,我愿意前往,但我会矜持一些时候,这要不得的坏习惯我改不掉了。

组合

秋天是金色的。黄色好写不好听,金、黄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就很好了,一点也不孤独了,反而生动。我领着我,行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街心一角,一位老人守着满满一车沉甸甸的石榴,他乐得眼睛都张不开了。没有一个人在他与他的石榴面前停下来,问问价钱,选几个成色好的买下来。可那也没什么,你仅看一眼他的面容就晓得他有多么幸福和喜悦,他曾亲眼经历了这些果子成熟的全部过程,并且一个一个亲手摘下来,给它们最后落地的善终。世上谁也买不走他的幸福。

某个时候,我幻想着自己未来苍老的样子,我一无所有,可这世上却有自己说不清的牵挂,令我深情与固执地活下去,那该是怎样的场景呢。我想,幸好还有记忆,当我们老得不能动,哪里也去不了,还有记忆和思考陪着自己,支撑那一丝丝微弱的呼吸。我还想过,这场生命,唯一能骄傲和幸运的事,就是上天给了记忆与思考的特权。我知道人人都有这样的特权,但我所感知的绝对不是任何别人所感知的,就连我此刻看到的秋天,也绝不是别人眼里与内心的秋天,而是仅属于我的世界里的一个秋天。

贫穷

我不能再穷了,我已经很穷困了,所以我不能没有记忆。假使一个人最后穷得连记忆都没留下,那么人生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我这样小声低语着,插在裤袋里的手由于激动,手指彼此交织在一起,用力按压,扭曲,仿佛在抑止与镇压某种急切要跳出来叙述的语言。我沉默了太久,总要找个释放它们的空间,不需要太大,不需要太乱,我静静地说,你静静地听,这就足够。

我领着另一个我,漫无目地穿行在大街上。那个场景距离现在的秋天,相隔了整整十年。十年前,我的心灵没有被收留,而孤独与倔强、跌跌撞撞地行走;十年后,它们就成为了可以叙述动荡和游离的资本。

十年前,在河北的城市里,有一座陈列居民小区楼顶的音乐大教室。无数个夜晚,我领着自己站在大教室的讲台上,面对着一群或幼小或成年的目光,讲着几百年前的音乐,以及那些时光,我听到我的声音,显得那样微弱,一小片嘈杂就足可以淹没在其中的声音,但我可以在那许许多多的夜晚,为自己换来面包与房租。可我不知道,那漫长的时光中,我究竟在等什么。每天在忙乱的时刻穿梭于一条街上;最无聊的时刻依旧穿梭在一条街上,我内心的动荡仿佛停不下来了。

但确信那一年,就是在我打开房门准备愤怒的一年,我迎来了另一个我自己,她来得那样及时,那样合理,令我在低沉中感到微弱而持久的幸福。

广场上

秋天,金黄的阳光令我睁不开眼睛,于是,我常常睡,想睡是一回事,睡不着是另一回事。后者属于我的次数在那些年几乎占据了我的所有黑夜。白天,没有课的时候,我就是这个样子,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在博物馆的广场上走来走去,偶尔我会坐下来,点一杯咖啡,从正午到黄昏。或者什么也不喝,在那些巨大的广告画旁边静静地站着,出神地看着广告画里的风景,那里有与我面对面的另一座喧扰的城市,高大的建筑,凌乱的工地,以及和我一样目光孤寂与冰冷的人群。他们静止定格了的时候,我还在流淌着思维,有激情,有欢快,也有失落。

其实,广告画的身后是我最喜爱的红墙,那些暗红的色调,很适宜一个人游走的情绪,红墙上面,蔓延着许多的青藤,它们或许叫牵牛吧,别名勤娘子、喇叭花,只见它们那个疯长,向上爬呀爬,任性与自由,张扬着几乎要将整个红墙覆盖。或许和我一样出神望着广告画的别人与我视线不同。我望着的画身后的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热爱冲着一面墙以及墙体上的植物出神,这个习惯就一直保留下来了。

黑色风衣,舞蹈鞋

那些年我爱穿风衣,许多黑色的或月白色的风衣都是在那个时候买的。从春天,一直到秋天,我都会光着脚穿一双黑色的舞蹈鞋,我喜欢它的柔软,喜欢它的底部与土地挨得亲密,那样会感到由心向外的一股踏实,舒服。我靠着墙,墙靠着泥土,泥土靠着深深的引力,这样的组合很适宜孤独与流浪的情绪,也只有这样的组合才教人无时无刻不感到温和与贴切,有种无微不至的情愫遍布在血液里,静悄悄地流淌。

一辆灵车在街上缓缓行过去,后面白花花的人群里传来几声微弱的哭泣声。“别看我!”一个披头女子脸上挂满了污泥,她常这个样子地穿过这条街道,我看到过许多回了。人们说她是疯子。疯子从我身边经过,她是活着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气愤。有人死了,还有人疯了。疯狂无法激励任何人,但死亡可以。

该去做什么?我徘徊在红色的墙根下,并不显得麻木与苟且。生存与死亡;信念与使命在心里无穷涌动,这些问题一时还令我找不出正确答案。我朝对面的商店走去,那里有蓝黑色的墨水。白日里,我是懒散的,脆弱的;夜里,我去做战士。

其实,我离开时,太阳已经落下了,天也快要黑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意念驱使我在红墙下懒散地徘徊。我不停地用手去触摸一片片藤叶;或者,低头去打量拴在右脚腕上的红线,黑色的半大风衣裹住了我白色的长裙。我觉得仅仅是呆了一个片刻,可天却要黑了。我打开了蓝黑色的墨水。明天,我不知道太阳是不是会出来,我害怕没有阳光的日子,整个的十月,被细雨侵入和遍布。没有阳光的日子,令我不安与忧郁。

情绪

我确信自己渐渐迷上了叙述。起初来源于诸多的想象,那诸多的想象,在夜晚曾铺天盖地般地袭击而来,它令我喜悦,也令我不安。我在纸上写写画画,却无法把想象中的场景淋漓展现,这又令我痛苦和矛盾,我知道那些属于意识范围的东西大概无法具体在纸上,可越是这样,越是拼命幻想。我希望有一天,那些把胸口填得满满的东西,会在一个特定的时光突然得已释放。我甚至还开始判断叙述的外表和气息,在许许多多的忧伤感中仍可以触得到它,它是一枚子弹,坚硬、冰冷的金属外表下,散发着遥远的迷香,传说中的罂粟是迷人的,奇香无比。

夜晚我趴在床上,咬着手里的钢笔,身子却像热铁皮锅上的煎饼,被思维烙得不停翻转身体,不停跃动着想要跳出来冷却。可惜,从那个时期到许多年后的此刻,我像一张永远也烙不熟的饼子,注定要在思想的热锅里被煎熬下去了。为了这个命运的降临,我哭哭笑笑,哭是因为太枯涩;笑是因为我甘愿这命运了。

寂寞

金黄的秋天似乎永远也过不完了。

接下来,我还失去了健康与朋友,疾病与贫穷是一起找到我的。我并不因为它们热情的拥抱而有一丝一毫的感激,倔强、冷漠驱使我走在了这条长长的、充满了烟雾的街上。我寂寞,我会莫名地哭泣,记忆在衰弱,思维古怪,不清晰。当我找不到了一双袜子时,只好赤脚穿起冬日穿过的厚底鞋子走在路上了。

时刻感到疲倦,无法向任何人解释这一切的根源,我难过极了,在我最需要友爱与安慰时,我失去了它们,一场残忍的嘲弄。我的裙子在那一年看起来又肥又长,长得埋过了脚面。这使我的脚面上凭空盛开了一簇簇碎花儿,月白色的。我的上衣是秋与初冬季节的薄尼风衣。它漆黑的颜色衬得我的面容更加苍白。我伫立在博物馆的广场上一定像个无助的幽灵。

在那些时光里,我的思维微弱着闪现就像泡沫儿一样,在阳光下出生而瞬间又没有踪息。我一直迷恋那个为爱情粉身碎骨的小人鱼故事,她的裂痕完整流落在海上,变成泡沫之前她是美丽的,变成泡沫之后她是永恒的。就好比把生命的细节都赋予过新的思想、灵感、性情,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因此而变得生动。历史是这样延续的,神话也是。

安徒生的《海的女儿》,小人鱼,在她生命中经历了这样的三个过程:向往十五岁:想得到王子的爱情尝尽苦楚,甚至失去长发与好听的声音;爱到粉身碎骨。当她从船上跳到海里,身躯碎裂成冰冷的泡沫,阳光从海里升起来了,柔和温暖,照在冰冷的泡沫上,她没有感到灭亡是因为她能看到光明的太阳、与身体之外的其它正在四处飞扬的泡沫,当它们一点、一点消失的时刻,不能不说是另一场生命的到达。

那会儿,我幻想过了死去。

叙述,像一颗流弹穿透胸膛

在那个金黄的秋天,我与一场死亡如期相遇。但我是坚定的,所以一点也不害怕。我听到一声巨响。我被一颗流弹击中。我看到一个影子在高高的山体缓缓向下坠落。长裙飞舞着。那是一个人在轻笑。死亡成为飞翔的姿态是多么美妙。手腕上的蓝色布条散落开。那伤痕看着也是平和的了。上天是怜悯的,在死亡途中赐予我清晰的思维,一些呼唤断续飘过,我看见一团风飘过:不冷,不疾,清爽。忍不住回望,一眼。足以让泪水汹涌:高高的山体上,印迹着我所有没有叙述出来的语言与场景。突然就是那么地不舍,我看到那另一个自己,她和我一样一无所有,可却有自己说不清的牵挂……我哭了。

流泪的瞬间,我活过来。我还活着是吗?我醒来了是吗?我听到内心在小声欢呼。尽管发不出声音。之后的我记不住任何事情了。但有一点是一直记着的,我的手里不停地把玩陪在身边许多年的一支粗笔,还有一瓶新买的蓝黑色墨水。我静静地告诉自己:或许我们能有比语言叙述更好的一种方式来说清一个事件,一个场景。但当无法描述郁集内心阴抑的漫延时,任何具有表情的声音、诗歌、绘画、体育竞技等都显得那样苍白。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属于我们的叙述就在自己手里,在一支笔上,在一页素净的纸上……

从此

从此,我一心虔诚,面向天空大声呼唤:如果所有的痛楚终将定格为美的,那么我愿意为另一场置于阳光下得以灿烂的机会而不惜粉身碎骨。

可是,我不得不中断一下,我的房门被有力的叩门声震得一片嘈杂,我得去打开门。并且愤怒地打开门。我无比愤怒地打开门,我看到的是远行回来的另一个我自己,她满脸灰尘,疲倦不堪。我与那另一个我分开了太久,以至于彼此这样惊异地相见,总觉得是在梦里。那个时候,我知道在今后的叙述中,我与那个我注定要相依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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