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散记 第8期

时间:2022-05-12 04:39:17

蛇年春节,携妻子跑了趟瑞士,领略了一番阿尔卑斯山的壮美风光。

记得小时候,瑞士在我的心目中是一块表。一块瑞士产的梅花表,老父亲从解放前戴到解放后,30年不改。无独有偶,老岳母的一块劳力士表,也是历史悠久,后来还给人出高价买了去。今天如果再提起瑞士,恐怕人们能说出一连串关于这个国家的故事来;但我以为更宝贵的,也许是瑞士人多年沉淀和积累下来的文化和精神。其实这种文化和精神,对于自古崇尚简朴、恭谨、诚信的国人来说,原本是不陌生的,只不过有些被我们忘却罢了。

达沃斯印象

达沃斯,瑞士东部阿尔卑斯山里的一个小镇。因一年一度的“世界经济论坛”在此召开而闻名,也是我们此行考察的重头戏。

飞机到达瑞士的第一大城市苏黎世,已是夜里10时。第2天一大早来不及浏览市容,匆匆和朋友赶往达沃斯。还真不容易,途中换了3次火车,一路向阿尔卑斯山进军,地势越来越高,窗外的景色也越来越单调,起初还可以看到山坡下绿色的田野,再往后就只有褐色的崇山峻岭了。

瑞士不愧是欧洲的滑雪之乡。去达沃斯的路上,沿途上来不少滑雪迷,不分男女老幼,都全副武装,器械雪具齐全。可见,滑雪对于西方人,尤其是近水楼台的瑞士人来说,如同中国人喜欢喝茶一样,几乎成了生命的一种形态,颇为上瘾。为了方便滑雪者,火车上专辟了放滑雪板的架子,车厢地板也处理成耐磨的,不易打滑。

大约3个小时后,火车抵达小镇。在瑞士,你不必为交通误点而担心。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这里的交通时刻表简直可以当表用;因此,朋友为我们安排的行程也常常精确到了分钟。

出了站台,抬眼一望,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四周出奇的静。如果没有人提醒,你怎么也不会想起“世界经济论坛”在这里召开。眼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子,天高路远,空旷,一栋栋高低错落的阿尔卑斯山小木屋陷在积雪里,背后的半山上长满了茂密的松林,黑苍苍的,与白雪覆盖的山头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不就是《林海雪原》里的夹皮沟嘛!”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小镇何以有如此的魅力,引得世界巨头们纷至沓来呢?一时找不到答案。干脆雇了辆大马车,找了条羊毛毯裹在膝上,和妻子一道去看小镇风情了。

小镇可用“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来形容,果乎是一派北国风光。数百栋阿尔卑斯山木屋构成了街市。马车在白雪皑皑的山谷间飞奔,不一会儿就跑了个来回。稍微荒僻一点的地方,一栋栋木屋仿佛更小了,从雪地里探出斜斜的脑袋,有的挤作一堆,有的则孤零零地待在山坡上。掉光了叶子的树木稀稀落落地立在房前屋后。偶尔有一片淡淡的云雾掠过上空,更显出小镇的几分幽静和与世隔绝。

镇上约摸有3000来户人家。可别小看了这些两三层的小木屋,大多是些家庭旅馆,伸缩能力极强,最多时可接待4万人左右。人们来到这里,既可以享受远离尘嚣的安逸和闲适,又可以体验滑雪的动感和乐趣。近些年来,也许是达沃斯论坛的名气太震耳了,滑雪发烧友们渐渐把目光移离小镇,奔向其它自然条件更好的地方。但达沃斯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就像它没有因为举世瞩目的论坛而变色一样,依然保持着原始的简朴和风味。

为我们赶车的是一个红鼻子老头儿,看样子有60多岁了,可精神不减,手底下一点儿也不含糊。

我提出去论坛会场看看,老头儿二话没说,一路疾驰,转眼来到一个小山洼。眼前完全是另一幅景象:只见铁丝网林立,一群警察模样的人,手里拿着盾牌,头上戴着耳机,端着枪站成一排。大概坐着马车来赴会的还是头一遭,一个警卫紧张兮兮地跑过来,冲我们呜哩哇啦地喊了一通,当弄清楚我们的身份后,警告我们赶快离开。

事后方知,此次会议来了数百名示威者。他们都是些来自邻近富国的工人,认为世界经济一体化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因此反对论坛,亦反对WTO。会议期间还发生了冲突,警察忙得够呛,耗费了500多万瑞士法郎,折合人民币3000万元。谁来出这笔钱,电视上争论不休。结果是政府买单,联邦政府80%,地方政府20%。

绕达沃斯一圈,实在不觉得小镇有什么出奇之处,倒是个“猫冬”的好地方。如果不是为了滑雪,爱热闹的人是决计不会来这里的。也许正是这种保留原样的稚拙和简单,甚至是冷僻,恰恰迎合了现代人回归自然,探求生命真谛的心理需求。白雪皑皑的山谷,静静的松林,雪地里的栅栏,小木屋,炉火……在这种氛围里,可以思,也可以什么都不想。

乍看起来,这一切似乎跟会议没有什么关系。“世界经济论坛”的桂冠,为什么偏偏落到了小镇达沃斯的头上呢?原因很多,但也许有一点,日内瓦湖畔的会议多了,要想开出味道开出层次来,达沃斯的劣势反而成了优势。山固然高,路固然险,但正是这种距离感诱惑着世人的联想,颇有种华山论剑的感觉。更有趣的是,离群索居和暂时的与世隔绝,倒也让大家心无旁骛,保证了开会的质量。于是对小镇来说,昨天的封闭和纯真都变成了今天的财富,只等着有心人来挖掘了。

这大概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阿尔卑斯山滑雪

原以为瑞士之冷可同中国哈尔滨媲美。从地图上看,二者纬度差不多,故出国时准备了厚厚的冬装,谁知到头来几乎用不上。即使是海拔高达4000多米的山顶,气温再低也到不了零下10℃。穿上羽绒服,几乎没有冷的感觉。而在明朗的阳光下,老外们尤其喜欢在山顶的阳台上边用餐边晒太阳。看天气预报,阿尔卑斯山地区的气温多在正负5℃左右。加上少风多阳,真是滑雪的天堂。

有关资料显示,阿尔卑斯山脉有4万条滑道,5000台缆车,每年有7500万人次滑雪。而在瑞士,每年有3500万人(宿)滑雪。要知道,瑞士只有750万人,平均下来,几乎每人每年滑雪5次。

称瑞士人“全民皆滑”一点不为过。瑞士的学校教育,从幼儿园开始,滑雪即为体育课程。可以说,凡有雪的地方,就有瑞士人的路。

真正领教瑞士人滑雪的气势和风采,是在阿尔卑斯山中的另一个小镇――威尔比尔。时值周末,小镇漫山遍野全是滑雪的人。巨大的缆车一车可载150多人,从山底运送到海拔4000米的山顶。滑雪者中,从五六岁的孩子到七八十岁的老人,比比皆是。在中低部的滑道上,只见幼儿园的阿姨正带着三四岁的孩子,也在滑道上上体育课。望着这些全副武装、童稚未消的小孩,几堂课下来一个个在雪道上疾滑如飞,你真不能不感慨:这种文化氛围下锤炼出来的民族,不仅身体,包括性格都是不可小看的。你也不能不相信,在这种群体中,产生几个世界冠军是多么自然的事。

果然,小镇上就有一个奥运冠军。

为了使我们对滑雪运动的了解更深,热心的主人专门安排了这位前世界冠军跟我们一起滑雪。这位退役冠军现为一家滑具店老板。小店地处交通中心,生意不错。楼上一层卖各种运动衣及滑雪器械(夏天卖高尔夫球具),底下一层出租滑具。几个身手敏捷的小伙子(中国称为伙计)负责出租器械。你刚一坐下,他们就拿出尺子帮你量脚掌尺寸,然后根据你的体重为你调试和选择滑雪鞋、滑雪板。待客人满意地穿上器具走后,他们又手不闲地修理器材。一个个不仅眼疾手快,而且乐乐呵呵,边忙活边打着口哨。据介绍,瑞士不少青年人并不把上大学读博士作为自己的理想,而顶多读个中专,选一个专业就进入了职业生涯。或是跟父母学艺,或是投师学艺;或是制表,或是开旅馆,或是经营滑雪器械店,敬业乐业,并无非分之想。

我们到达威尔比尔的当天,据有关部门统计,一天滑雪人数达4万多。门票收入,每人40瑞士法郎,雪场收入800万人民币。至于小镇的其它收入,恐怕五六倍不止吧。

此外,瑞士滑雪季节长达半年,从头年10月到来年4月,阿尔卑斯山3000米以上,还可终年滑雪。为方便滑雪者,雪场卖年票,一个滑雪年度1200法郎,相当于人民币6000元。折合收入,相当中国人拿出1000元人民币,就可享受一年的滑雪。如此便宜,怎不人山人海。

邀我前来的朋友讲:滑雪运动真正成为白色浪潮是进入70年代以后,即托夫勒所谓的“后工业文明时代”。它是伴随第三次浪潮而来的一种新型生活方式。由欧洲肇始,流行美加,后进入亚洲。现在的日本、韩国等发达国家,滑雪运动亦十分兴旺。他断言,用不了5年,这股白色浪潮亦将席卷中国。正基于此,这位中国滑雪运动之父(第一个投巨资在中国亚布力创办了第一个国际标准的滑雪场,并成功举办了亚洲冬运会),正乐此不疲地多次奔跑于欧洲滑雪之乡瑞士,考察学习之余,决定加大投资规模,扩大亚布力滑雪场。

离开威尔比尔小镇,接下来考察瑞士另外两个著名的滑雪场,登上号称“欧洲屋脊”的瑞士最高峰――海拔4470多米的马特洪峰,一览众山小。

马特洪峰位于素有“冰川之城”美称的小镇采尔马特,其造型宛若一把钢刀,挺立在阿尔卑斯山的群峰之上。每当朝晖夕映,长年积雪的山体折射出金属般的光芒,摄人心魄。跟日本一样,瑞士人也极为重视自然环境的保护。海拔1600多米以上,汽车就禁止通行。

一路在感染于瑞士人天人合一,享受自然的风貌雄姿的同时,亦接受了朋友排击炮式的劝说与轰炸,终于下了决心,既来之则安之,这次来到世界滑雪胜地,不学会滑雪,不亲身品尝一下这一乐趣,再不走了。

倒也奇怪,此心一横,原以为难以逾越的困难简直就算不了什么了。

上午跟教练认真学习了几套基本动作,下午就壮着胆子跟着高手上了山顶,有惊无险,跌跌撞撞地竟然滑了下来。一不做二不休,第二天又多呆了一天,不要教练,自己体验。十几个回合下来,动作越来越轻松,滑行越来越自如,终于可以体验阿尔卑斯山滑雪的真正乐趣了。

由此也对瑞士人的性格有了进一步的体会。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瑞士人离不开山,也保留了山民的淳朴和勇敢。登山是其传统运动之一,滑雪更是强健身心的天然运动。翻开资料一查,才知道瑞士人早在十四五世纪就骁勇善战,以威猛著称。虽是中立小国,但这种气质在今天依然可以感受得到。

访洛桑国际管理学院

洛桑管理学院在世界上名气很大,闻名来自两点:一是该学院每年要出一份《世界经济竞争力报告》,很权威;二是据说酒店管理业很出名。

洛桑是个人口不足17万的小城,在中国只是个县城的概念,在此却是一个国际大都会的能量。如同将美国纽约曼哈顿剥离出来,或把联合国剥离出来,人口区间虽不大,但不影响它的辐射聚合功能。洛桑不仅有享誉世界的管理学院,还有国际奥委会总部等国际机构。

洛桑学院坐落在美丽的日内瓦湖边,规模不大。接待我们的是学院大中国区的主管陈香香教授。她是学院中唯一的华人。终于遇到能直接沟通的对象,好不高兴。

据陈介绍:学院有20多个教授,来自世界各国,代表不同背景。200多个辅人员,一年收入3000多万美元。学院在教育上别具一格:一、只做上层培训工作,即企业CEO级,而不做一般性的MBA教学;二、结合企业家特点,培训多采用短期讨论式的方法;三、培训内容多属策略层面的东西,极少功能方面的内容。

以上几点实际揭示了洛桑管理学院的成功奥秘。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小,却影响大,收入高。盖源于其只在上游和策略层面的定位。当然,这一定位难度是很高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随后,陈教授请来了她的同事同我们交流。一位是意大利裔的教授,本身任一家家族公司的CEO。他给我们讲解的是其正在研究的课题――家族化企业如何创新的问题。听了50分钟,留下几点印象:

1、世界上的企业80%属家族化企业,或控制,或控股,或影响。故私有化离不开家族化。家族化本身并没有错,关键是如何做得更好。

2、家族化企业要解决好赏罚分明、家族成员平衡、唯才是用等问题,难度较一般公司为大,等等。

此教授的讲解实在乏善可陈,但其提出的论题却甚有价值。于是,我向其提出:若我们在中国搞一个“家族企业现代化”的课题,是否有兴趣参加。因为中国企业的发展也绕不开家族化,作为世界上商机最多的国家,此命题的国际意义非常之大。但这位老外却是一头雾水。他的回答是:其在西方研究的结果,相信对中国已很有用;另外,他们提倡全球化的一个条件是用英语教学,担心中国解决不了此问题。答非所问,一是沟通不畅,二是文化隔膜。但不管怎么说,对家族化问题,我总算有了国际视野。

离别洛桑学院的一大感悟是:职业经理人可以培养,企业家是靠教育教不出来的。他们是天才,是枭雄,培训和教育只能完善他们。故洛桑巧走捷径,征服企业家的更多靠互动式的咨询,即案例讨论。但他们不强调自己的咨询功能,而强调培训。于是,他们赚到了一般教育培训赚不到的钱,又维持了自己在教育界的江湖地位。看来,寻找差异化定位,的确是成功的前提。

另外,陈教授还介绍:洛桑学院欧洲排第一,世界排第三。《世界经济竞争力报告》――洛桑白皮书,是由一个相对独立的研究机构完成,挂靠在学院。一个要实利,一个要虚名,相得益彰,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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