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爷爷当成了爸爸

亲爱的老舅：

非常抱歉，一直没给您回复信件，很对不起！

其实，我从J县培训回来，看见您的信当天，就开始写回信了，可写到一半就写不下去了，主要是思绪比较混乱，理不清头绪，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怎样解决，写了一半的信就放下了。琢磨着想好了、想通了再给您回复，这都是实情。只是这一放，就没有心情再去想它了。上班劳累一天，再想起这些事，心情就坏得不得了，于是就爱惜起自己来，说等等，再等等，一直等到您认为我逃避问题，不敢面对现实。真的很抱歉！老舅别怪我。

对于我父亲，我也是想过很多种情况和方案，也常常回忆在我那不太美好的童年时期，他到底留给我什么。对我15岁前，也就是他们离婚前的生活，我绞尽脑汁地搜索再搜索。记忆最深刻的是他俩隔几天就要来一场的大吵大闹，至今仍回响在我耳边的拙劣的骂人声，还有我或大吼或低沉的哭泣……

当然，也有美好的，可让我想起来备感温馨的记忆却少而又少。我至今可以一一列举出来，也让他一直挂在嘴边引以为自豪的是：有一次，他得了脚病，可仍然带着我去买学习机；他出差回来，给我带了一台游戏机；一个周末，我赖床，他给我用电饭锅热面包；一天晚上，家里煤气罐着火了，他先是用什么东西捂住火，然后喊我快跑……

老舅，此刻我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每一次回忆都是那么痛苦和折磨人，那些我想要忘掉的过去，还是鲜明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那短暂的、本该美好的童年生活啊！

老舅你是知道的，我很小的时候就立志好好学习，摆脱那时的生活，去一个遥远的地方，逃离一切是是非非。在梦想好像实现了，尤其考上大学后，我的轻松感史无前例。

但在以后的日子里，尤其是参加工作后，我看着周围男同事每每讲起他们怎样照顾和爱护女儿，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我就好生羡慕。他们对女儿的爱，甚至细致到女儿上幼儿园时穿什么样的衣服才不会把小屁屁捂坏。这些在我看来可能连母亲都不太在意的事情，那些父亲们竟然很是担心和在意。周围女同事也常常感慨，一个男人如果有了女儿，那他们对女儿的好是无法形容的，都不知道怎么对女儿好才是最好，甚至连溺爱都不知道怎样去溺爱，怎么宠都不嫌过分。这常常让我羡慕嫉妒恨。

老舅，我跟您说过，我的同事75―90%都是有后台进来的，基本上靠着有钱或有权的老爸。他们可以不用那么刻苦地学习，不用那么拼命地找工作，最后就顺理成章的拥有一份体面轻松的职业。在单位，他们也不用那么努力，因为领导不会给他们太大太重的担子，但提职、评奖肯定少不了他们的。

我不羡慕他们，甚至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些人，可遇到不公的时候，却会羡慕、嫉妒他们有爱他们的老爸，责怪老天的不公。我不渴望拥有一个多么有权有钱的老爸，我知道不管走到哪里，都要靠真本事吃饭。我只求有个真心爱我、时时刻刻对我好的父亲。我年少时他爱我，他年老时我照顾他。这些对别人是天经地义，对我却是奢望中的奢望。

不过，老天也算善待我，虽然没有给我真正的父爱，却在某种程度上由爷爷弥补了我身上父爱的缺失。爷爷对我的爱超过了一般爷爷对孙女的爱，我甚至常常混乱地将爷爷对我的爱当做父爱，并乐此不疲。过去，我已经把爷爷当成了我的父亲；现在，随着爷爷的离去，我觉得不光爷爷没了，连父亲也不在了。爷爷病重期间，大小便失禁，我为他揩屎、擦屁股。那一刻，我非常幸福，真的很幸福；那一刻，我感觉到了爷爷的无助，就像个小孩子，而我，一直被他宠到大的他的孙女，此刻却像大人照顾婴儿一样照顾着他。我强烈感受到他需要我，他已经看不清东西的眼睛总是搜寻着找我、贴近了看我。爷爷舍不得我，如果可能，我愿意为爷爷揩一辈子屎，擦一辈子屁股。

爷爷离开我已经两年多了，只要我想起他，不管在单位还是在家里，我都会泪流满面。一到爷爷的忌日，我都会写一篇日记，以那些只属于我和爷爷的故事来纪念爷爷。只是，此生我和爷爷相处的时间太短、太短了……

对于我父亲，我不想太过责怪他，一个内心充满怨恨的孩子，她的人生不会美好和快乐。你也知道，恨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怎样的纠结和痛苦，我不想那么痛苦地过一生。既然过去不曾拥有，弥补也弥补不了，那就珍惜眼前，向更远的未来看吧。

我的缺点是，我还没有大度到可以不计较过去的一切。我也常常试图说服自己，但成效甚微。目前，我可以说服自己并可以让周围人接受的办法，就是我不会接他来T市，他在养老时发生的生活费，可以由他的养老金支付，我最多可以在他没有房住时，给他出房租，适当关心一下他的生活。他如果生了大病，我会抽时间回去照顾他。仅此而已。

这些是我目前的想法，可能会随时间和情况的变化发生改观。谢谢老舅一直对我和妈的关心，再次对没有及时回复您的邮件表示抱歉！

爱您的丫头

六月四日于家中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