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橙 第21期

胎死腹中的“前荷兰帮”

1988年1月4日，与阿贾克斯闹翻的克鲁伊夫负气辞职，尽管在口头上，他的外交辞令是为了照看家族的化工厂和养猪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荷兰人早就有了另谋高就的打算。巴塞罗那大亨努涅斯一直对上世纪70年代米歇尔斯挂帅、克鲁伊夫和内斯肯斯联手搏杀西甲的光辉岁月钟情有加，虽然被加泰罗尼亚球迷奉为神明的克鲁伊夫如今已年过四十，但他的执教才华依然令努涅斯青睐，而克鲁伊夫同样对那段无比风光的日子念念不忘，双方一拍即合，十年之后，荷兰飞人再度降临诺坎普。

尽管人们期待着克鲁伊夫能凭借自己的人脉将橙衣后辈们带到巴塞罗那，但当时三剑客早就被米兰人截走，在国际赛场上威风八面的荷兰人是转会市场上的香饽饽，克鲁伊夫只能引进名气稍逊的中卫罗纳德・科曼。事实证明荷兰中卫的表现堪称完美，即便在克鲁伊夫众叛亲离的1995年，在罗马里奥、斯托伊科夫等外援几乎被巴萨球迷口水淹死的恶劣环境下，科曼依旧能经常享受到诺坎普的掌声――不仅仅是因为1992年欧洲冠军杯决赛他一脚任意球重炮轰倒桑普多利亚，更是因为他五年如一日的稳定表现和超高进球率。克鲁伊夫对同胞的野心当然决不仅限于引进科曼，阿贾克斯的“新三剑客”一度曾令他垂涎三尺。球风优雅的博格坎普曾是他钦点的目标，阿贾克斯也顺水推舟打算放人，谁知“冰王子”居然对老前辈毫不感冒，而是顶着“新巴斯滕”的光环登陆国际米兰，发誓要像范巴斯滕那样开创一番事业。结果克鲁伊夫失去了“拉帮结派”的良机，博格坎普也在意甲陷入了空前的低谷期。飞人叹惜之余，只好买来另一位新剑客小维茨格聊以慰藉，只可惜后者与冰王子显然不是一个等级；被克鲁伊夫寄予厚望的儿子约尔迪虽然在一片反对声中意外成为巴萨首发，且表现尚可，怎奈老爸在1996年下野后受到拖累，身不由己远赴曼联淘金，加上此前科曼解甲归国，上世纪90年代初的巴萨荷兰帮尚未成型，便已解体。

日益壮大的“新荷兰帮”

1997年的巴塞罗那在拥有罗纳尔多、费戈等人的情况下痛失联赛冠军，俱乐部炒掉老罗布森聘来范加尔的同时，也接受了其将执教阿贾克斯时的子弟兵收归帐下的动议。然而，第一批加盟巴萨的荷兰人来头并不大：雷齐格尽管已经是荷兰队首发，但此前在AC米兰基本处于雪藏状态，其重攻轻守的风格也颇受行家质疑；至于大个子中卫博加德，尽管顶着欧洲冠军与荷兰国脚的名头，但无论在阿贾克斯还是荷兰国家队，此人都是龙套角色，完全属于水涨船高下的浮夸泡沫；倒是没有什么名气的门将赫斯普成为范加尔麾下第一个确定主力位置的荷兰人，当然，这同范加尔与容貌俊朗的葡萄牙黄金门神巴亚素来不睦有一定关系。虽然赫斯普第一个赛季曾有过被舍甫琴科在主场十万球迷眼皮底下肆意羞辱的难堪往事，但他的表现基本上还是对得起荷兰国门的身份。

1997/1998赛季的联赛冠军让范加尔一夜之间赢得了球迷的心，从而获得了更大战术自由和转会发言权。荷兰教头不但希望把当年阿贾克斯风靡一时的433战术彻底移植到巴塞罗那，同时也迫切需要自己的同胞来为这一战术增光添彩。于是，代表荷兰国家队在世界杯上表现出色的埃因霍温“五虎将”成为了诺坎普追逐的对象，最终队长科库与新星岑登如愿披上巴萨战袍，让范加尔着实兴奋了一把。但他的招揽计划还没有结束，1998年8月31日晚，就在转会窗口马上关闭的时候，AC米兰终于同巴塞罗那达成协议，曾是范加尔手下头号射手的克鲁伊维特以1800万美元转会费星夜来投，立刻将上赛季力助巴萨夺冠的主力中锋索尼・安德森挤到了替补席上。

荷兰帮的壮大也引起了本土球员与其他外援的不安，当年克鲁伊夫一手培养出来的青年军更是成为了荷兰帮抢滩登陆的最大受害者，罗杰・加西亚、德拉佩纳、塞拉德斯等颇具天赋的加泰罗尼亚少年不得不另谋出路。曾在巴萨无比风光的巴西人的生存空间也越来越小：索尼・安德森被清洗去了里昂，之前在国家德比中表现神勇的吉奥瓦尼也被廉价送给了奥林匹亚科斯，大将里瓦尔多虽不至于落到被抛弃的境地，但其借不满打左边锋发泄情绪的做法也遭到了范加尔的无情镇压，世界足球先生与欧洲金球奖双料得主居然被赶上了看台，直到主动公开道歉才解冻启封。一手遮天的范加尔固然用铁腕政策为自己挣够了面子，却也因此埋下了深重的隐患。尤其是克鲁伊夫时代曾受重用，但却因为伤病逐渐失去主力位置的瓜迪奥拉和阿韦拉多等人，也逐渐倒向了巴西人一边。这时的巴萨更衣室里，荷兰人成为了孤芳自赏的特权阶级，他们开始与周边形成对立，并遭受集体抵制。

1999/2000赛季，巴萨的荷兰人达到了纵队规模，德波尔兄弟的加盟几乎让巴萨可以排出一个荷兰籍的首发阵容。但荷兰帮中人浮于事者也越发增多，除去主力位置不可动摇的大德波尔、科库与克鲁伊维特，其余的人要么基本不上场，要么常年在理疗室和手术室奔波。荷兰人的麻烦也开始增多，范加尔的战术逐渐被西甲诸强吃透，疯狂进球的同时疯狂丢球几乎成了巴萨那几年的习惯，而克鲁伊维特的低进球率、大德波尔小错不断的防守风格，更是被对荷兰人十分挑剔的巴塞罗那媒体一再诟病。而在场外，性观念开放的荷兰人灯红酒绿的夜生活，也不时登上花边小报的头版头条，俱乐部对此颇感恼火。终于，当2000年欧洲杯来临前巴萨一无所获时，四面楚歌的范加尔随着力挺自己的主席努涅斯下课也一起丢掉了乌纱，而他的同胞们，也逐渐开始唇亡齿寒。

走向解体的“后荷兰帮”

傲慢的荷兰人似乎还不能接受逐渐走向边缘化的命运，新主席加斯帕特对荷兰人的热情态度，也曾令不少橙衣军团子弟兵颇感欣慰。尽管无球可踢的小德波尔转投格拉斯哥流浪者，但当时创下巴萨转会费纪录的奥维马斯的加盟，还是令荷兰帮的声势有增无减。荷兰人似乎忘记了，范加尔与里瓦尔多暗战的结局是前者走人，这足以证明俱乐部对荷兰人的信任已经不比以往，尤其在费戈离队的情况下，屡屡凭借一己之力挽救球队的“瓦刀脸”才是诺坎普真正的国王。而荷兰人自己不争气的表现也令他们在球迷中原本就不高的人气更加低迷，奥维马斯成为荷兰伤号中名头最大的一位，克鲁伊维特继续着单赛季进球从不超过20个的挥霍作风，高薪养“闲”的雷齐格们更令巴萨管理层挠头。当2002年范加尔二进宫、里瓦尔多识趣走人时，荷兰人在巴萨的优势，似乎只能体现在人数上了。

历史仿佛在有意清算着范加尔留给巴萨的种种后遗症，而他一手提携的荷兰同胞们关键时刻也未能给师傅长脸，范加尔还没坚持完半程就宣告，似乎也昭示着荷兰人的命运。果不其然，2003/2004赛季，新任副主席罗塞尔的决策令几年来在转会和合同签订上过分慷慨的巴萨勒紧腰带挖来罗纳尔迪尼奥，并立刻将其树立为球队核心，曾在巴萨主力阵容中占据要职的荷兰人第一次感到了下岗危机――尽管主帅是荷兰老乡里杰卡尔德，但师承范加尔的黑天鹅对同胞们似乎并未另眼相待。

尽管巴塞罗那在那个赛季中期租来了戴维斯与范布隆克霍斯特，但两人显然是作为应急的工兵角色加盟，绝非球队需要的干将。而在赛季结束后，有了九连胜直取亚军成绩撑腰的拉波尔塔和里杰卡尔德，终于可以不顾克鲁伊夫的垂帘听政，开始对出工不出力的荷兰人进行彻底清洗。克鲁伊维特被打发到纽卡斯尔，雷齐格被发配到米德尔斯堡，科库和大德波尔淡出现役，而奥维马斯干脆退休了事。即便立下汗马功劳的戴维斯，也被担心成为更衣室定时炸弹而被送还意甲。一夜之间，荷兰人在巴萨近乎绝迹。而罗塞尔凭借其与耐克公司和巴西国家队的密切关系，挖来了多名巴西国脚，这也被认为是顺应潮流，毕竟此时的巴西是世界杯五冠王，而无缘日韩的荷兰人在欧洲杯上仅胜一场的糟糕表现，也足以令他们曾经不可一世的光环消褪殆尽。而随着最近两个赛季范博梅尔来去匆匆，范布隆克霍斯特归乡养老，在巴塞罗那新赛季的大名单中，十年来第一次没有了荷兰人的名字。

成也荷兰 败也荷兰

盛极一时的荷兰帮曾为巴塞罗那带来两个联赛冠军，事实上他们的贡献并不止于此。更加具有意义的是美轮美奂的攻势足球，特别是对进攻的热情与信仰，时至今日，巴萨依然是全欧洲最富观赏性的球队之一。在死敌皇家马德里战术愈发功利的对比下，这种理想主义的态度在当下成绩决定一切的欧洲足坛着实弥足珍贵，而这一风格的开创者和发扬光大者，理应在巴塞罗那一百多年来的风雨历程中留下属于自己的一页。

然而，荷兰足球才情有余、韧性不足的先天缺陷，也深深地烙在了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的巴萨身上，尤其在处于逆境的情况下，极少见到荷兰人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荷兰人过于自我的行事方式与处世哲学，也令每一位巴塞罗那主帅头疼，在球队顺风顺水时他们可以锦上添花，但当俱乐部流年不利时却缺乏责任感，这在向来强调个体决不能超越球队的巴萨显然犯了大忌。值得玩味的是，巴萨荷兰帮盛极一时的四年中，荷兰足球却在短暂复兴后跌进新的低谷，即便如今也未能翻身。是荷兰足球的低迷拖累了巴萨，还是在巴萨安乐窝中不思进取的荷兰人令国家队由铁军沦为了软脚蟹？

附 巴塞罗那上世纪90年代以来荷兰帮主力阵容：

赫斯普/雷齐格、弗兰克・德波尔、科库、范布隆克霍斯特/戴维斯、罗纳德・德波尔、范博梅尔/奥维马斯、克鲁伊维特、岑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