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时间:2022-05-07 07:04:49

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芭蕉又名芭蕉头、板焦,具有极强的观赏性,“扶疏似树,质则非木,高舒垂荫”是前人对芭蕉的形、质、姿的形象描绘。芭蕉自西汉就已在园林中栽种,至明清更是文人园中不可或缺的造景植物,李渔有谓:“蕉能韵人而免于俗。”当芭蕉进入诗词的时候,便承载了诗人心中许多无法直言的情愫。

一、孤独哀伤、凄怆苦楚之愁

芭蕉嫩叶卷曲在一起,卷曲之状恰如婉转百结的心曲,常被用来比喻难以消释的愁情。如唐代张说在《戏题草树》中有云:“戏问芭蕉叶,何愁心不开。”而最被人称道的是李商隐的名句“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诗中以芭蕉喻情人,以丁香喻女子自己。“芭蕉不展”与“丁香结”的外在形态有个相似之处,那就是不舒展。李商隐此诗正是借这两个相同而又相异的物象来写有情人相思却不能相会的愁苦。在李诗中,“芭蕉不展”这一意象蕴藏着的正是诗人那难以释怀的相思之愁。再如宋李清照的“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添字丑奴儿・窗前谁种芭蕉树》)抓住芭蕉叶心长卷、叶大多荫的特点加以咏写,向人展示蕉叶不断舒展的动态。而蕉心常卷,犹如愁情无极,嫩黄浅绿的蕉心中,紧裹着绵绵不尽的情思。此词借芭蕉展心,反衬自己愁怀永结、郁郁寡欢的心情和意绪,强化了“未展蕉叶”之“愁苦”的象征意义。

在古典诗词中,“芭蕉”还经常与另一意象同时出现,那就是“雨”。“芭蕉”和“雨”的完美结合,构成了古典诗词中另外一种凄怆之美――雨打芭蕉。芭蕉不展已然令人愁情难消,再加上绵绵细雨之点缀,芭蕉滴雨,更是衬托愁苦之甚。芭蕉滴雨的意象,在我国古典诗词中已然成为渲染愁情的一种特定景象。如唐杜牧在《雨》中描绘:“一夜不眠孤客耳,主人窗外有芭蕉。”此诗未见一个“雨”字,却是通过雨打芭蕉之声,生动传神地写出雨的意境。之所以知道“窗外有芭蕉”,是因为一夜雨打芭蕉之声不绝于耳而致孤客“一夜不眠”。“雨打芭蕉”加剧了孤客内心寂寥、凄清之感。南唐后主李煜的《长相思》词:“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后主亦是借助“雨”和“芭蕉”来抒发自己的相思之苦。再如南宋的《高山流水》:“客愁重、时听蕉寒雨碎,泪湿琼钟。”淅沥的“蕉雨”如同愁苦人脸上的冰泪,也是借助“雨打芭蕉”渲染环境的凄清冷落,同时也反映出文人内心的凄苦愁怨。

在古典诗词之中,“芭蕉”这一意象,已然与“愁苦”紧密联系在一起。无论是“未展芭蕉”抑或“雨打芭蕉”,均能透露出作者那无处排解的凄苦愁怨。而“愁苦”之情也是“芭蕉”这一意象所蕴含着的最为重要的情感意蕴。正如《唐多令》所言:“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

二、悠然自得、清新闲适之雅

李渔有谓“蕉能韵人而免于俗”,芭蕉具有“扶疏似树,质则非木,高舒垂荫”的特质。其不枝不蔓、素淡高雅的特点多能迎合文人心中对于“雅”的追求。种蕉赏蕉成为文人雅士喜欢的活动。因而在古人笔下,多赋予其清雅高洁的意蕴。如宋杨万里《芭蕉三首・其二》“萧萧洒洒复婷婷,一半风流一半清”,明程敏政《分题得芭蕉分绿》“倚石亭亭翠几攒,清标不似雪中看”,皆是盛赞其清雅不俗。

芭蕉之叶大而宽,在炎炎夏日能为人带来蕉阴的清凉。“早凉日薄坐其下,爽气肃飒风来徐。”(楼钥《蕉庵杂言》)。春晨夏夜,在长一声短一声的莺啼里,一杯清茗,一卷诗书,对蕉独坐,享受迎面吹来的清爽之风,是何等的悠然自得。宋朝诗人杨万里《初夏睡起》中“梅子留酸软牙齿,芭蕉分绿与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描写的正是夏日芭蕉叶大如肥的姿态。蕉叶摇曳,与绿帐交相辉映,送来一丝清凉,闲暇之余,平添一份诗意。

“芭蕉”和“雨”的结合,亦不全是凄怆苦楚,听蕉雨也是文人雅士重要的休闲方式之一,更是文人体现其“雅”的一种重要方式。如宋李洪《偶书》所云:“世事悠悠莫问天,一觞且醉酒中贤。阶前落叶无人扫,满院芭蕉听雨眠。”抛开一切烦恼,一壶浊酒,惬然地听着雨打芭蕉,如此惬意的生活,不正是文人雅士心中所追求的那份清新闲适吗?又如宋方岳《过李季子丈》:“春晚有诗供杖屦,日长无事乐锄耕。家风终与常人别,只听芭蕉滴雨声。”该诗将古代文人所推崇的“渔樵耕读”的雅致生活体现得淋漓尽致。

三、佛性禅心、五蕴皆空之隐

佛学源于古印度,自东汉东渐,于南北朝兴起。佛教的重要典籍也由众多高僧学者翻译引进中国,而印度佛经中多引芭蕉喻“空”,因而园林中的芭蕉和佛学产生紧密的联系。陈寅恪先生在《禅宗六祖传法渴之分析》中有云:“考印度禅学,其观身之法,往往比人身于芭蕉等易于解剥之植物,以说明阴蕴俱空,肉体可厌之意。”芭蕉用来比喻肉体空虚、不实,在古典诗词中屡见不鲜,如唐元稹《春月》:“视身琉璃莹,谕指芭蕉黄。”唐刘禹锡《病中一二禅客见问因以谢之》:“身是芭蕉喻,行须筇竹扶。”

而唐朝之后,随着中国本土道教的发展,老庄提倡的“以无为本”与禅宗“虚空为道本”暗合,这样,信奉老庄的士子官员和佛门高僧之间开始频繁交往。道家所崇尚的“出世”思想,对于文人雅士产生极其重大的影响。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隐”的思想。从而,芭蕉成为隐者的一个重要标志。如唐朝的王维、刘禹锡、白居易等人都是与禅门关系密切的著名士大夫,而这些人正是对隐逸文化有重大影响之人。白居易《逸老》“筋骸本非实,―束芭蕉草”,卢纶《题念济寺晕上人》“浮生亦无著,况乃是芭蕉”等诗句中皆用“芭蕉”来喻“空”,而这种思想对后世文人隐士产生极为重要的影响。

除以上几种“芭蕉”意象中所蕴含的重要情感意蕴之外,还可用来表示时间的流逝。最为经典的就是南宋蒋捷《一剪梅・舟过吴江》:“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用樱桃红了、芭蕉绿了来表现年华易逝,色彩鲜明,形象生动。

芭蕉作为一种观赏性植物,历来为文人雅士所喜爱。《红楼梦》中,探春自称“我最喜芭蕉”,并自称“蕉下客”。虽为文学形象的情感流露,亦未尝不可说是曹雪芹借助笔下人物来表达其对于芭蕉的喜爱。而“芭蕉”作为古典诗词中重要的意象之一,其所蕴含的往往是作者彼时彼刻的所思所感。经过历代文人的不断吟咏,不断赋予其不同的情感意蕴,从而也使其成为一个具有深厚情感意蕴的文学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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