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隐者的空静澄明

时间:2022-05-06 02:22:04

摘 要:苏轼在被贬黄州期间心情忧郁,现实的处境让他不能自已,但身处在民众中让他感到了温暖,他开始更加的着力于自己的文学创作,所表现出的诗词多具有旷达豪放的特点,表现出他人生的豁达开朗,不畏艰险,借诗歌表达内心的愤懑。但同时也是这个时期,造就了苏轼的文学艺术成就。

一次心底最深刻的自我剖析,一场让心灵震撼的灾难,才能让一个人真正的看清自己,明白自己的追求到底是什么。这是从古人身上我们就可以看到的。诚然,被贬黄州的精神打击和心灵苦闷让苏轼成熟了。余秋雨先生就曾在《坡突围》中这样评价过苏轼:“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

苏轼被贬黄州的人生低谷期却成了他文学创作的高峰期,一种进退自如、超然人生的最高精神境界也算是对于他生活不如意的精神补偿和最大的心理慰藉。黄州时期是他一生创作的巅峰,在他抒写的贬乏时期的复杂人生矛盾感慨里,不难看出从中交织着的苏轼的悲苦和旷达,消沉但又豪迈的精神和复杂却又脱俗的态度,超然物外永远是东坡对于人生追求的一种警界。

在刚被贬黄州的途中,苏轼在路上看到了高洁傲岸的梅花,那样伫立于山岭之上,于是曾触景生情,不禁自吟起《梅花二首》:

“春来幽谷水潺潺,的梅花草棘间。一夜东风吹石裂,半随飞雪渡关山。

何人把酒慰深幽,开自无聊落更愁。幸有清溪三百曲,不辞相送到黄州。”

对于美好事物的赞美,东坡从不吝啬,他欣赏野梅远离人世间的陈杂而绰约的飘荡在微风中的婀娜,他蓬勃的生命力和傲然不群的品格,也正是诗人当时最为赞叹的。当时的苏轼渴望得到君王的赏识却又如同眼前的梅花一般虽然明亮鲜艳,风姿绰约却得不到知音的赏识,孤芳自赏的傲视群雄。诗人的失落、苦闷与压抑毫无保留的跃然于诗中。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失意的状态下也并没有与此同流合污,依然如梅花般保持着高风亮节的态度。借酒消愁愁更愁,“开自无聊落更愁”更是寄托了诗人对于梅花与自己相同境遇的同情,同时又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孤寂和落寞,将自己情同于梅花,彼此欣赏不能凋落。只身一人在凡尘中行走摆脱官官相护阿谀奉承的外界干扰珍惜自己的自由乃是诗人最伟大可贵之处。一个“幸”字表现了诗人对于漫长人生路的思考和对于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纠结痛苦的思索。

苏轼将尘世间的纷扰羁绊试图摆脱,寄情于大自然的忘我状态中,他试图融入这个可以没有世俗纷争和名利,只拥有单纯和美好的境界里。他月夜泛舟,放荡山水,布衣芒鞋,出入阡陌之上。在《临江仙・夜归临皋》中,苏轼就曾这样写到“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夜阑风静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一个夜饮而醉,醒而复醉又醉眼朦胧的洒脱者,在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不应的情况下,随着江声径直前走,纵然显现出苏轼的潇洒,一位襟怀旷达遗世独立的形象呼之欲出。怎样的超凡脱俗,才能显现出如此的个性与真情。活脱脱一位,神情啸傲,襟怀放达,遗世独立的“幽人”!闲看长江风平浪尽,一切的烦恼都会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夜阑风静,只是一叶扁舟,就能济沧海之余生。这既是眼前真实物境,又是作者的真切心情。东坡弃名缰利锁,走向自然人生。他幻想离开纷扰的人世,遁迹江湖,到大自然中去寻求精神寄托。这是他向往自由的心声,是对命运的不满和抗争,是他内心重归恬静的一种艺术写照。

经过时间的洗礼,苏轼以一种智慧、饱经沧桑的充实和自信、一种光明的理性、坚定的成熟战胜了内心的烦恼,心境复归于清明澄澈。在《前赤壁赋》中苏轼为我们描述了一副清风明月交织,露珠水色辉映的澄澈,这样的优美的秋色江月图,让人不禁沉浸其中。主客泛舟赤壁,把酒吟诗,畅游之乐溢于言表。诗人用欢愉的心情写下“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诗人深刻地向我们揭示了,我们都不应被那些世间的荣辱、忧乐得失所控制,世间那么多良辰美景,为何我们不尽情去享受清风明月带给我们的惬意和灵感呢。苏轼试图摆脱着尘世间的苦闷和患得患失,走向丛林,走向山川,在自然中寻求安稳的灵魂和赋予平静的怀抱。诗人在《前赤壁赋》中的整篇抒发的情感都是由乐而悲,再由悲而乐的。诗人用了一种有“主客”回答的对话方式来细致的阐述这一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客”的箫声之悲,其实是指苏轼本人,苏轼内心还是流露着悲愤的,他用第三人称的方式来述说自己的苦闷和忧患,借箫声的呜呜然来倾诉自己内心的一腔不平之气,并给人生带来思考,关于人生的悲愤和社会的悲哀。但同时苏轼是不希望自己再被外界所干扰,他不希望自己仍然沉浸在世间的起起落落中,所以诗人又刻意而为之的设出了一个“主”,让“主”用自己的言论来驳倒“客”,来展示自己内心的真实所想。这里所用的“吾生”就是来说服自己内心苦闷的“主”,这里的“主”也不仅仅是一个个体,他是代表了世间每一个具体的生命,每个人都要面对尘世间的现实,谁都无法避免人与社会本身的矛盾。“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这里苏轼所叙述的“客”的思想也是对于“主”的一种思辨。降水日日夜夜的流淌,但千万年间仍然是无穷无尽的,千万年间来去无增无减,这是在变中又蕴藏着不变。就个人的自我而言,人生之短促,而就整个人类而言,宇宙万物是永恒存在的。所以好多冥冥之中注定的东西没有必要去嫉羡。所以苏轼的内心世界告诉我们“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也只是一种徒劳,与其每天的在思考“吾生须臾”不如珍惜生命。这应该也是苏轼能在自然中徜徉而毫不顾忌外界的繁杂的原因吧。苏轼不仅能够正视生命的常态,明白其来去皆如烟,唯有珍惜和安然度过今日才是最有意义的。这也跟苏轼对于儒学的信仰有一定的关系,一副浩然正气和卓然超群历尽磨难衷心不改的决心显现了其人格的魅力。

苏轼渐渐地从苦难中走出,能用一种姿态无视一种痛苦并保持着淡定从容的态度可见不只是具有个人内心调节就可以达到的。苏轼对人生苦难进行了深刻的审视才能保持一种超凡脱俗的势气和超然物外的心境。这在他当时的情况下,元丰五年所作的《定风波》将其表现的更为透彻。“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就将苏轼超然物外,傲然不屈,不以物外萦怀的胸襟和气度表现的淋漓尽致。因为与朋友去看田地途中遇雨,没带雨具但贸然前行,大家都觉得狼狈不堪,只有苏轼爱在风雨中吟啸徐行,大概是在现实生活中遇多了人生的狂风暴雨,让苏轼对此风雨毫不畏惧,如此的傲视风雨,这是一种态度,而迎风前行的无视它们,更是一种难得的境界。虽途中遇雨,但东坡并没有正面的去描写风雨,而是重点的着力于自己对待风雨的态度上。前面诗句的轻描淡写,也给下面的重点描绘留下了很多余地,任其对人生和体悟埋大肆发挥。从“道中遇雨。同行皆狼狈”到“余独不觉。已而遂晴”,作者具有强烈的时间感也让我们体悟到了再恶劣的天气也总有天朗气清之日,所以一切的狂风骤雨和狰狞的外界都不可怕,没有过不去的天气,只有过不去的心境。只有心境放平和,万物皆在顺其自然中。而这也是作者对自己的身世和多年来的感悟结合有意为之的结果。“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开头的这句话,作者用很强烈的语气来描绘了一场大雨,请不要在乎风雨穿林打叶的。“穿林打叶”很形象的指出雨的凶猛,穿过树林,发出的沙沙的叶子的响声,尽管如此,词人依然悠然自得,从容不迫,可见当时的心境早已到了“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境界。他不仅让自己气定神闲还劝友人“何妨吟啸且徐行”,说我们完全可以镇定自若,依旧漫步缓行,藐视这些风风雨雨,将其置之度外。小风小雨你又能奈我何,在人生的道路上,本来就很多荆棘,如果在生活中还要被自然界本身的小发泄所束缚住,那人生真是太累了,岂不潇潇洒洒,无拘无束。既然大自然的风雨和人生的风雨都无法避免,那何不自己给自己一个小空间,偶尔将自己封闭在里面去享受属于自己的平和,悠然些,看淡些,也许一切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这是强者对于自己内心的一种保护,是对恶势力从内心里的一种不屑一顾的强大的态度。“竹杖芒鞋轻胜马,”本来在泥泞的山石间走就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但苏轼却觉得“轻胜马”,这里虽然指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状态,但作者是希望这就好像人生中遇坎坷般,可以轻松对待。这种对待风雨泥泞的态度也可以让大家看到苏轼已经开始享受这种乡村农间乐。而“竹杖”和“芒鞋”又一下就将作者想要融入乡村生活的心理表露无疑,这些都是贫民生活的象征,而苏轼确实在经历了政治上的风风雨雨过后,更加期待和欣赏“平常心是道”的真理,他更加欣赏平淡却有滋有味的平民生活,并乐在其中。这也是山林隐者的装束和标志,这里也揭示了坡窜逐黄州时俨若野人和隐者的真实状况。而随后紧接的一句“谁怕?”更是暗涉了身在政治谜团的水深火热之中,而苏轼却能依旧保持着一向所具有的铮铮傲骨。

苏辙就曾在《东坡先生墓志铭》中这样论及苏轼的思想及创作:“谪居黄州之前,兄弟仅为伯仲之间,然自东坡谪居于黄,杜门深居,驰骋翰墨,其文一变,如川之方至,而辙瞠然不能及矣”。苏轼的一生虽屡屡遭受迫害,丢官并一次次的被贬,但苏轼并没有选择去苟且偷生的了结一生,消沉遁世,而是将所有的不悦和愤懑在大自然中发泄,与天地万物间的灵气浑然天成,很好地融入在了那种豪迈从容里。一首首文学创作流露出空静澄明的境界,着也是在漫漫长路中与内心为伴而得到的最大的精神财富。

参考文献:

[1] [宋]苏轼.《苏轼全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2]王水照.《苏轼评传》.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4.

[3] 帅杨.《论苏轼谪居黄州期间的心灵里程》.

作者简介:朱(1991-),女,山东济宁人,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书法系10级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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