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德克·巴莱》:一场捍卫“野蛮”的骄傲

时间:2022-05-04 02:23:36

很多人了解魏德圣可能都是通过《海角七号》这部电影,2008年,魏德圣凭借这部影片不仅赚足了票房,更是赚足了观众的眼泪与赞许,如果说《海角七号》这部影片折射出来的是导演魏德圣身上文艺的光辉,那么从《赛德克巴莱》中映衬出的是作为真正的人应该拥有的气概和信念。

如果不走近这部电影,谁也不会知道要成就这样一部影片,付出的艰辛及面对的困难有多少。整部影片在筹划上就长达十二年之久,片中不仅众星云集,更是跨国动员了两万人拍摄,魏德圣在谈到这部影片的时候毫不隐晦这部影片的大手笔。在2009年终于开机拍摄之后。各种传闻与爆料纷纷涌出。比如选角风波、资金困难、艰难拍摄等,虽然随着这部影片的上映,很多谣言不攻自破,但对于导演来说自始至终都承受了许多额外的压力。在面对媒体时,魏德圣坦言将《海角七号》赚来的钱全部投进了《赛德克·巴莱》这部电影。在拍摄过程中,魏德圣也不止一次地自掏腰包,更是向外借筹措了资金,才使得这部电影顺利出产。

《赛德克·巴莱》的故事情节围绕着“雾社事件”而展开,影片以1895年清政府代表李经方到日本的军舰上签订《马关条约》为起点,这一条约的签订,也代表着将台湾这片古老而神圣的土地拱手让给了日本人。在险恶的日据时代,赛德克族被迫失去自己的文化与信仰,骁勇善战的赛德克族马赫坡社头目莫那·鲁道,见证了三十年来的压迫统治,看着族人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因一场误会种下日警和赛德克族的紧张关系,自此族人便活在恐遭日警报复的阴霾中。忍辱负重的莫那,鲁道在深思后。虽知这场战役将面临灭族危机,但他明白唯有挺身为尊严反击,才能成为真正的赛德克人,于是决心带领族人循着祖灵的训示。夺回属于他们的猎场。

在相关的史实中,对“雾社事件”的记载只有一句话,而在魏德圣的渲染下,整部影片在情节上丰富至四个多小时的精彩画面,在片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有鲜明的个性,有着各自的画面存在感。

在蕃人与日本军队正式接触之前,导演安排了两次打猎的场景。第一次打猎时马赫坡的莫那族群与干卓万人发生了正面交火,这在原本就各占山头,各自为王的生蕃地区本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在有外敌介入的情况下,所有的矛盾和仇恨界限就会变得不那么泾渭分明,随时都有可能向着极端的方向发展。两次打猎的场景,也通过不同侧面的描写,突出表现了莫那争强好胜、不肯服输的性格特征。

在雾社交换物品的时候,面对莫那的挑衅和嘲笑,道泽人铁木瓦力斯说道:

“莫那·鲁道!我是铁木瓦力斯,我长大一定猎下你的人头!”

“铁木瓦力斯……我不会让你长大的!”语气中是浓浓的蔑视。

一个简单的场景,一句简单的对白,已将部落之间矛盾与冲突的根源种下,也为日后的仇恨和背叛埋下了伏笔,在随后展开的对道泽人的突袭中。莫那在举枪射击铁木瓦力斯的时候,刚好有一名同伴跑在了莫那前面挡住了莫那的视线,在误伤了同伴之后,莫那傲慢的表示“任何人都不许跑在我的前面。听到没有……”语气中充满了不容撼动的权威。

族群间无论怎样争斗。这个时期的土地显得无比宽容,留给年轻人的永远是年少轻狂的岁月,牧场就在那里。后起之辈凭着自己的本事在猎场上可以尽情的驰骋与猎杀,累积可以通过彩虹桥的资本,族群间的矛盾与仇恨,都被这片宽容的土地一一接纳。经过阳光雨露的滋润,转换成富饶的土地,继续滋养着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日本士兵在值夜换班的时候,拿出一支香烟,准备醒醒神。烟支却掉在了地上,他俯身去捡,发现了地上大朵大朵的樱花,鲜红鲜红的。他捡起一朵,循着树干住上望,进入眼帘的是成树成树的樱花,第二天士兵们醒来的时候,才猛然惊觉昨夜睡在了樱花林里。原本是守夜士兵一个人的美景顿时在众人眼里得到了延展与升华,太尉正在看一本绘制的地图。一朵鲜红的樱花正好落在书上。看着美丽的樱花,他感叹道:“好红……像血一样的红樱花啊”话音刚落,从后面包抄的蕃人的枪声便响起了,正在逐步逼近的原住民。也预示着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樱花陶醉在樱花美丽之中的日本士兵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年轻的生命就戛然而止了,多么像正在盛开的樱花飘落在风中一样太尉地图中的樱花最终形成的标本,像极了一个个年轻的生命曾经在人世间活过的证据。

日本军官捡起窗台上一只从战场上飞回来的蜜蜂,他紧紧握住那只蜜蜂下达了命令,“封锁雾社,禁止汉人和雾社蕃的一切交易”此时的蜜蜂完全在军官的掌控之中,像极了雾社,像极了蕃人的生存现状,之后军官坐在椅子上,恍若无物地看着属下收拾太尉的遗物,再怎么紧握的拳头也有松懈的时候。更何况军官手中攥着的是有生命的蜜蜂,不一会儿蜜蜂就从军官的手中缓缓爬出了。暗示着有朝一日被高压统治的蕃人必定再次出草反抗,背景音乐也在蜜蜂逃离的那一瞬间达到了高潮,悲壮而决绝。

在日本军队第二次进入山林的时候。双方在人止关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在地势险要的人止关,第一次看见了各个部落之间联合的力量。虽然各自对对方的到来略表吃惊,此时的矛头却是一致指向入侵的日本人。激战中莫那迅速追赶一名日本军官,那股奋勇向前的劲头再一次证实了莫那说的那句“任何人都不许跑在我的前面。”在追上并超越日本军官的那一刹那,莫那手中的刀慢慢扬起,在刀挥出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只听得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莫那出刀的那一瞬,刀锋削砍断的是漂浮在空气中的一丝雾气,动作唯美到极致,

在第二次进入失败后。日本长官淡淡地问了一句“他们最大的敌人是谁?”剧情推进,画面切换到在人止关大获全胜的莫那等人,看着眼前的干卓万人,莫那说道:“异族人不让汉人和我们交易,难道我们就不会和你们交易了吗?”莫那以为在雾社关闭后又找到了交换物品的对象了。不曾知道原本在争抢猎物时就结下梁子的两个部落,在他自报家门之后,对方早已起了杀心。激战过后。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美酒之中,此时的莫那躺在大草地上,望着夜空中明亮的星星。

在辽阔的天空和夜幕下。一场在睡梦中的屠杀正在慢慢展开,部落间的不和导致了直接的兵戎相见。手起刀落,一颗颗滚圆的头颅就再也看不见辽阔的天幕:枪声响起,一个个伟岸的身躯便应声倒在田野上、河流里,他们生长在这块富饶的牧场上,也终将将生命奉还给这块土地。在音乐和唯美夜景的衬托下,一切显得不那么阴暗和血腥。正像旁白所说的那样,生活在大地之上的人啊。神灵为我们编织了有限的生命,可我们是真正的男人呦。真正的男人死在战场上……

野蛮和荣耀的集体掩埋

终于,日军发动了第三次进攻。前线是莫那和父亲带领着族人在顽强抵抗,早已进入后方的日军展开了杀戮。在撤退之时,父亲被手榴弹扔中。莫那背着身负重伤的父亲在雨中狂奔,一路哀嚎。父亲在临死前嘱咐道:“莫那,千万不能让异族人进到部落……”当莫那等一干人来到村口,发现岗哨上早已插上了日本人的旗帜,刚刚失去父亲的莫那跪在地上不停的嚎叫,眼睛死死地盯着雨中那面陌生的旗帜,旗帜上的点点红色,像极了莫那胸中燃烧着的熊熊怒火,莫那就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小豹子一般,想要进发却被命运之手死死地捏住,动弹不得,只能撕心裂肺的嚎叫。无论昔日是多么的骁勇善战。多么风光无限。此时的赛德巴莱个个蓬头垢面,茫然无措。

随后,被日本人视为野蛮,被族人视为荣耀的骷髅被集体掩埋,在日本人统治的部落,不再需要杀人不眨眼的部落头目。需要的是俯首称臣的教化民族,当莫那拎着足足两麻袋的骷髅头来到预先挖好的土坑前时,沉默的他彻底爆发了,这也是父亲被杀、部落被占领后的第一次爆发。对于一个自负的人来说,要亲手埋葬自己过去的荣耀本就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更何况这里面还夹杂着杀父之仇、亡族之恨呢当愤怒的莫那被五六个日本兵死死地按在倒入了不少骷髅的土坑之中的时候。莫那痛苦的哀嚎着、怒吼着。拼命爆发却还是动弹不得的莫那再次发出令人心疼的呐喊,那种能够响透灵魂的喊声却又是无声的,从那狰狞的表情里传达出的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绝望,而这一切在特写的镜头渐渐拉高后,回应他的只有山间蒙蒙的雾气,就像他的痛苦对于广阔的寰宇来说仍是微不足道的一样。

那个桀骜的,甚至狂妄的莫那已经随着曾经的战利品——骷髅,一起埋葬在了那片富足的土地之下了。并在其浇灌之下。日益成就了中年莫那性格中坚毅和沉稳的成分。

谋略中带着杀气的中年莫那

35年的时间。原本被日本军官唤作最黑暗的地区。建起了教育所、医疗所、杂货店、邮局、旅馆、铁路,日本军官骄傲地宣布,野蛮的蕃族终于被文明化了。日本驻兵军官娶了蕃人为妻,蕃人中也有人凭借自身本领成为了日本警察,蕃人不再反抗,蕃人的小孩也在学习日本的文化——文明和野蛮之间的鸿沟,似乎在这短短的35年间被轻易抹平了,这些看似的改变,能将统治和被统治和谐吗?还有那个年轻时不可一世的莫那的斗志也被岁月磨灭了吗?

在雨后彩虹出现的时候,正在山中伐木的蕃人唱起了歌,跳起了热烈的舞蹈。那样的场景让人为之着迷。为之震撼和肃然起敬。时间过去了35年,在看似平和的生活之中,蕃人依旧被统治和奴役着,时常遭受日本人的辱骂与殴打。在日本统治下成长起来的族人,还没有丢掉父辈的血性与荣耀。

小巴万看着莫那脸上长长的疤痕,说道:“莫那头目,我祖父说你年轻时候是个英雄……”

莫那冷笑两声道:“你祖父说我年轻时候是个英雄?那我现在还是英雄,他知道吗?”

三十年前的莫那还在莫那的血性还在简短的对话足以看出蛰伏着的莫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严和力量,如果说年轻时候的莫那是狂傲不羁的,他的眼里能看到并允许的只有自身的强大与速度,并用自己的实力一次次捍卫作为统领的尊严与骄傲的话,那么,中年的莫那则是沉稳的,谋略中带着杀气的真正男人。

夹缝人生,不被文明认可的脸庞

剧中的花冈一郎和花冈二郎也是亮点,他们是日本人统治下的新生一代。也是不被接受和认可的一代,他们努力想要通过文化摆脱身上的野蛮气息,凭借自身的努力,他们成为了蕃人警察,也娶了日本人为妻。在这看似光鲜的背后,总能让人从一个个镜头中读到他们的落寞,虽然同为日本警察,看到的仍是独来独往的身影。在日本人眼中无论他们有多高的文化水平。永远也摆脱不了生蕃的事实,在原住民眼中。他们俨然成为了走狗一般的人物,哪怕是善意的提醒换来的也只是冷嘲热讽,

日本军官问道:“你下午有事要忙吗?”

二郎犹豫了片刻,说道:“我等一下有事情需要回家一趟”

“原本想请你陪我到各蕃社去视察,顺便帮我介绍各蕃社的关系……”

既然已经身为警察了,面对上司的邀请,一郎还是拒绝了。作为特殊时代成长起来的一代人,他们一方面想要被文明接纳,另一方面希望得到族人的认可,他们先于族人走出了第一步。族人鄙夷的目光和内心的煎熬不容许他们违心地再前进哪怕是一小步,后退的路也被自己当初的选择堵死,留给他们的生存空间就只有窄窄的一条夹缝,任他们在其中进退两难!

或许只有选择相同、处境相同,才能真正明白彼此内心的煎熬。

二郎:“从小到大,我一看到头目莫那就会害怕,总觉得他藏在披风里的手是随时握着刀准备猎杀的!”

一郎:“不能小看他,他是不可能被驯服的!夹在族人的期望和日本人的威胁之间,生活是很痛苦的!”

二郎:“我们两个不也是这样子吗?不想当野蛮人,但不管怎么努力装扮,也改变不了这张不被文明认同的脸。”

一郎认为时间是改变一切的基础,期许着在他们的孩子长大以后,会彻底改变野蛮的形象。而他们这一代人注定在进退两难中泅渡一辈子。莫那曾问二郎:“你死了是要进日本人的神社,还是要进赛德克人的祖灵之家?”这个问题不单是莫那要问的,他们在心中也千万次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体内住着赛德克人的灵魂,外表却有被文明打磨过的痕迹,这样一个矛盾体终究是两边都回不去的,他们的唯一解脱就是以自杀来割裂一切矛盾,从此成为两个游荡的灵魂。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得到宽恕。

莫那心灵的唯一一次救赎

在冲突发生以后,一郎找到正在砍竹子的莫那,双方进行了一次对话:

一郎:“头目,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我们不必再靠猎杀过日子……这样文明的生活不好吗?”

莫那:“什么叫做文明!男人被迫弯腰搬木头,女人被迫跪着帮佣陪酒,该领的钱全进了日本警察的口袋……我这个当头目的,除了每天喝醉了假装看不见听不见,还能怎么样!邮局?商店?学校?什么时候让族人的生活过得更好?反倒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有多贫穷了!”

一郎:“我们就再忍二十年好吗……”

莫那:“再过二十年就不会再有赛德克人,不会再有猎场,孩子就全都变成日本人了!!”

……

莫那:“你回去吧,这里是我一个人的猎场……”

作为头目,生活在族人期望和日本人的威胁之间,莫那从来就是孤独的,永远是一个人在战斗。原本内心就从未平静过的莫那。和一郎交谈过后,内心正在承受着的苦痛可想而知,水面渐渐升起了彩虹,正在失神的莫那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警惕地拔出了佩刀,四处查看未发现人影,当父亲的手放在莫那肩头的时候,感觉到莫那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三十年了,莫那一直像一张等待发射命令的弓箭,第一次看见莫那放下戒备的样子。他自责而愧疚地告诉父亲,“我阻止不了异族人……”一句“我阻止不了异族人”,道出了三十多年来一直忍辱负重的莫那深埋心中的苦痛,在任何时候都不示弱的莫那也只有站在父亲面前才能将这句话说出来。父亲并未安慰也未规劝,只是唱起了《赛德克·巴莱之歌》。和父亲一起唱歌时的莫那是整部影片中最放松的时候。一首切情切景的歌唱完,父亲也消失在水面的彩虹之中。

莫那坚定了反抗的决心,正像他对一郎说的那样,如果你所谓的文明是让我们卑躬屈膝,那我就让你们看一看野蛮的骄傲赛德克·巴莱可以输掉身体,但是一定要赢得灵魂

同样的话莫那对塔道·诺干也说过,当塔道反问:“用生命去换取图腾,那用什么来换回这些年轻的生命”时,莫那铿锵有力地回答道,“骄傲”而一场捍卫“野蛮”的骄傲之战拉开,偿还这次骄傲之战的代价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明知道是以卵击石,为了哪怕是一瞬的壮怀激烈也在所不惜。

跨过野蛮通往文明的道路向来如此,由野蛮通往文明的道路上,必定是艰辛的、苦痛的,甚至是血淋淋的:在文明对野蛮的统治之下,必定是高压的、残酷的。在一次次文明与野蛮的博弈中,野蛮渐渐褪去的是落后的、贫穷的外衣,而文明获得的是在适度前提下对野蛮的默许和容忍。

电影在台湾上映时分为《赛德克·巴莱(上):太阳旗》和《赛德克,巴莱(下):彩虹桥》两部分,在内地上映的是经过魏德圣导演重新剪辑的上部,在见识了完整影片的壮烈与凄美之后,回过头来再审视这部电影,让人反而更愿意接受在内地上映的版本,虽然在英雄气概得到酣畅淋漓地书写过后,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要面临的是日本人何等疯狂的反扑与屠杀,但还是愿意看到意气风发时的戛然而止,不愿目睹英雄末路的悲壮与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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