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咬疼我了

在我的记忆里，从小到大，父亲只是因为我骂人而踢过我一脚，母亲是连我一根手指都未碰过的。

可母亲说她咬过我，咬的是我左手的大拇指。我说我怎么不知道。母亲说都早了，那时我还小，没记性。母亲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都是个懂事的大孩子了。母亲拉着我左手的拇指，说咬的就是这只手，说着下意识地用她粗糙的掌在我那拇指上抚摩着，接着又说：“你当时疼得都哭了，还骂人。”母亲话里有笑地说：“你那时才刚学着说话呢！你一哭，我都后悔死了，我本来是亲着爱你哩，谁知怎么就没按住劲呢。”母亲说到这里就眼里湿润了，一脸后悔的表情。

母亲说这些话不是一次了。不经意间话题扯到那，她就要说一次，就要用粗糙的掌抚摩一次我的拇指，好像我现在还在疼似的，似乎这是多大的事情。我总是觉着母亲口罗嗦，说,这么点事您怎么总念叨呀！母亲就在我头上拍，骂一句:“去，十指连心哩！”她拍得很轻，可能是怕自己又“按不住劲”，弄疼了儿子。

好几年都没再听母亲说她咬我的事了―――工作、结婚后很少有机会跟母亲在一块呆了。

国庆回家。四岁的小儿子一直由父母在老家管着，好久未见小家伙了。一回家，我抓住小家伙就不放了，还拿出糖果给他。他小手抓了好几个，我说给爸爸吃一个（大人们最喜欢做这样的游戏，好像要验证孩子的孝心一样），儿子很认亲，小手捏了个糖果连皮就往我嘴里塞，我就一下子连他捏糖的拇指和食指含在了嘴里，装出一副龇牙咧嘴用力的样子逗他，儿子笑个不停。一旁的母亲却跑过来，骂我：“干子（老家对冒冒失失人的称呼），小心弄疼娃！”我说怎么会呢，母亲说：“那我怎么弄疼你的？”说着过来抱走了她的小孙子，还不时地翻看我刚才含过的儿子的那只小手。

瞅着母亲的背影，我突然眼里热热的，下意识地竟用右手拿起自己左手的拇指看了看。

几年后的今天，当我也有了儿子，我才明白，母亲无意间“爱”疼我的那一下，我只疼了一会，而母亲却疼了一辈子。我也弄懂母亲说的那“十指连心”不是说我的心，而是指她自己的那颗疼子之心。

上弦月摘自《银川晚报》07.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