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代妇女在婚姻关系中的地位解读《孔雀东南飞》

内容摘要：汉代妇女在婚姻关系中的地位较之以后的宋元明清等朝代要高一些，因为自宋朝理学兴起以后，妇女所受的约束大大增加。汉代人们对女人再嫁这种现象，也不会像宋学兴起之后那样认为是大逆不道。所以，《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的形象就更具悲剧色彩。为了爱情的忠贞，宁可“举身赴清池”也不愿嫁入豪门，正是这坚贞不渝的爱情，使一千多年以后的我们被深深的打动。

关键词：刘兰芝 汉代妇女地位 婚姻 爱情 《孔雀东南飞》

汉乐府民歌《孔雀东南飞》与北朝民歌《木兰辞》被称为“乐府双璧”，足见其在我国古代诗歌史上的地位。诗中塑造的刘兰芝这一形象，是中国古代劳动妇女勤劳、善良、忠贞性格的代表人物。人们在为她的悲剧性结局扼腕叹息的同时，不禁要问：造成这一爱情悲剧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这要从当时妇女在婚姻中的地位的考察中找到原因。

我们知道，妇女受歧视和压迫是母系氏族瓦解后的必然结果，进入封建社会后的汉王朝，婚姻关系中男尊女卑的倾向已经十分明显，并构成社会的主流，特征有如下几点：一、在家庭关系内部，在决定子女的婚姻上，父权大于母权。《汉书·高帝纪》载，吕公没有和吕媪商议就把女儿许给刘邦，尽管吕媪非常不满，但在遭到丈夫“此非儿女子所知”的申斥之后，仍不得不把女儿许给刘邦。二、男子广蓄妻妾是官方承认的合法行为。正妻之外“妾”的名目非常之多，在皇帝、诸侯王中有七种，而在其他阶层中有九种之多，如小妻、傍妻等。这时男子多妻妾主要风行于统治阶级中，平民阶层中的富裕人家虽也偶见纳妾现象，但其数量往往是很小的。三、丈夫和妻子在家庭生活中的地位不同。整个家庭往往要以丈夫的意志为轴心旋转，如孟光嫁给梁鸿后“更为椎髻，著布衣，操作而前”，梁鸿大喜曰：“此真梁鸿妻也”。四、在夫妻双方享受的权利上，丈夫地位也优于其妻。如服丧期间不得完婚是汉代婚姻关系中的一项重要禁忌，汉制规定，丈夫只是在为其父母及祖父母等长辈服丧期间才不能娶妻，在妻子死后，则可以立即娶后妻。但妻子的义务却是双重的，既要为公婆服丧，又要为丈夫服丧。五、对“夫”“妻”名称的诠释和称谓也折射出男尊女卑的现实。对“夫妻”或“夫妇”的称谓的含义先秦人尚有分歧，但到了汉代则趋于一致。时人认为：“妇”意是屈服服从，而“夫”则是指扶持。“妻”被解释为另一谐音“齐”，这并非说妻子在地为上与丈夫平等，而是“贞与夫齐”。丈夫与社会上人对妻子姓氏称呼也反映了这种情况，在汉代，妻子往往被称为“某（丈夫名）妻”，如“沛郡周郁妻者”“河南乐羊子之妻者”；或被丈夫之姓取代，基本格式：妻子姓名=丈夫之姓+妻子原名（或其他称呼）。如东汉女子赵娥亲，在出嫁庞子夏后被人习称为庞娥亲，《汉书》作者班固的妹妹班昭嫁给曹世叔后，被时人称为曹大家。这种现象，滥觞于汉代，流衍于唐宋，影响了明清乃至于现代，中国社会生活中长期以来对已婚女子的称谓，都带上了这种歧视色彩。

这种婚姻关系中的不平等不同于奴隶社会或资本主义社会，它所展露的是封建社会的阶级性和封建的等级性。在汉代封建地主家庭中，宗法制度相当严格，多妻妾状况的合法化、广泛化以及封建伦理说教的丰富化，使妇女地位日趋沦丧。

在这样的一种社会环境下，刘兰芝作为一个刚嫁到焦家才几年的新妇，在焦家的地位是最低的，面对蛮横的焦母她是没有别的办法的，她只有自己请求“自遣还家”。那么“自遣还家”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这就要说到汉代妇女在婚姻关系地位中的另一个方面，虽然是男尊女卑，妇女地位低，但汉朝毕竟是封建社会的初期，妇女地位比唐代以后的中国封建社会还略高一些。具体表现为：

首先，在汉代妻子可以在一定条件下主动提出离婚，而这种行为在当时深得舆论同情并为法律认可。主要条件有一、丈夫操行不良；二、丈夫患有恶疾；三、丈夫家中生活极为贫困，不能共同生活；四、女方与男方家庭矛盾尖锐；五、男方家庭事涉重大法律，如谋反、诽上等。比如《汉书·朱买臣传》中，朱买臣的妻子就是因为朱买臣家庭生活贫困，觉得不能共同生活而提出离婚的，这在当时是被人们认可的事情。《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因为与焦母的关系难以调和，主动提出“及时相遣归”，这在当时是一种比较正常的情况。

其次，母亲对于子女婚姻的决定权虽然比不上父亲，但却远远超过儿子，同时，女儿在一定条件下也有决定自己婚姻的权利。如东汉末钱塘女子吴氏早失父母，自作主张与孙坚结婚。而实际上即使是父母或兄姊在世时，女子对自己的婚姻也有一定的建议权。如女子孟光“择对不嫁，至年三十。父母问其故，女曰：欲得贤如梁伯鸾者”，孟光父母遂从女儿意愿，将其嫁给梁伯鸾。《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回到娘家后，县令派人来提亲，刘兰芝的母亲也是听了刘兰芝的话后回绝了这一次提亲。即使是后来刘兰芝的哥哥挖苦、讽刺她之后，也才使刘兰芝赌气自己答应了太守家的求亲的。

再次，汉代妇女改嫁、再嫁之风相当普遍。如女文学家蔡琰（蔡文姬）先嫁河东卫仲道，遭夫亡，因为无子而回家寡居。不久，在汉末大乱中，为胡骑所掳，遂流落于南匈奴（今山西一带），在胡地滞留十二年，嫁胡人，还生有二子。后被曹操赎回，嫁给陈留董祀。这在当时是一种正常现象。《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自遣还家后，县令、太守家相继来提亲，虽有夸张成分，但在当时的社会习俗下也不是不可能的。其实直到宋学兴起之后，“存天理，灭人欲”“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这些理论才使妇女丧失了主动离异权利，并且改嫁、再嫁竟被视为异端。

《孔雀东南飞》中，焦仲卿的父亲没有出场，家中的大权都在焦母手中。“母以子贵”，焦仲卿在官府中任小吏，自然焦家就比一般的平民家庭显得高贵。焦母动不动就说给焦仲卿另外找漂亮的媳妇，可以看出像焦家这样的家庭、焦仲卿这样的身份，抛弃一个妻子另外结婚不是一件难事。这时，虽然焦仲卿与刘兰芝有着深深的爱情，但也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愿。古人讲究“孝”、“廉”，作为政府的一个公职人员，焦仲卿当然知道违抗母命，落个不孝名声的后果，当现实和爱情的矛盾摆在眼前时，刘兰芝和焦仲卿两个人的爱情悲剧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刘兰芝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可以再嫁，但是由于与焦仲卿有着深深的爱情，宁可“举身赴清池”，也不背叛自己的爱情誓言；焦仲卿也可以再娶，但是也为了爱情而“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从这一点来看，这一夫妻殉情的悲剧性结局，不仅是对封建家长制的批判，更是对崇高美好的爱情的赞颂。

（作者单位：河北献县第三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