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与《呼啸山庄》中女性意识的比较解读

时间:2022-04-26 02:35:16

《简·爱》与《呼啸山庄》中女性意识的比较解读

[摘要]《简・爱》与《呼啸山庄》是英国十九世纪女性意识觉醒的代表作品。本文对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和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这两部作品中所体现的女性意识进行了分析、比较,发现它们的内在联系和各自特点。相比较而言,简・爱的女性意识觉醒要显得理性、现实一些,而呼啸山庄则在想象的荒原上来得更加自觉、彻底、猛烈。

[关键词]简・爱;凯瑟琳;女性意识;比较

夏洛蒂・勃朗特与艾米莉・勃朗特姐妹的创作无疑是英国女性文学的两座丰碑。她们在作品中抗议男权社会对女性的歧视与压迫,表达妇女渴望独立自主的强烈愿望。但是两姐妹的作品问世以后,命运却大不相同。《简・爱》一经出版,立即受到热情的欢迎,作者几乎是一夜成名。可是《呼啸山庄》在出版伊始遭到更多的是冷淡不解甚至极为严厉的贬抑,甚至连夏洛蒂也无法理解它的思想,作者也在默默无闻中,度过了年仅三十岁的生命。但是自二十世纪以来,随着文学欣赏、批评的纵深发展,女性主义对女性书写研究的客观促进,以及文学领域对人性主题的更多关注,人们逐渐意识到这部小说的艺术独特性,对它的社会和艺术成就的评价日趋提高。由于两姐妹有着相同的生活背景,所以这两部作品有着不少的相似性,评论界曾从多个角度进行比较。这两部作品无疑都是英国十九世纪女性意识觉醒的代表作品,是英国十九世纪文学史上两颗耀眼的瑰宝。但是,比较一下艾米莉的《呼啸山庄》与夏洛蒂的《简・爱》,我们可以发现,艾米莉的作品中女性意识的觉醒要来得更加自觉、纯粹和猛烈。

一、理性的光辉――简・爱的世界

女性意识体现在简・爱的世界里,更多的是一种理性的追求。当夏洛蒂写作时,她以雄辩、光彩和热情说“我爱”,“我恨”,“我受苦”。她把女性的人格尊严看得高于一切,追求爱情的理想化。夏洛蒂在《简・爱》中,塑造了一个充满反抗精神的女主人公。

简・爱的生活环境,可以说就是女作家夏洛特・蒂朗特的生活写照。夏洛蒂・勃朗特出生在约克郡的一个小地方霍华斯镇的乡村牧师家庭。自幼失去母亲。8岁的她被送往孤儿院。克文桥寄宿学校在勃朗蒂姐妹心里留下了极为可怕的回忆,它还是夏洛蒂-勃朗特在小说《简・爱》里描写的罗沃德孤儿院的原型。约克郡和它邻近的兰开郡不但是英国重要的工业地区,而且是工人运动的策源地。19世纪30-40年代之间,工人运动在北方工业区蓬勃发展起来。英国阶级斗争繁荣尖锐化和在作家面前提出了许多社会问题的运动,决定了夏洛特・勃朗蒂创作的民主热情和现实意义。在小说里,女作家以妇女平权的热情拥护者的姿态出现,当然她要求的暂且还不是政治上的平权,而只是妇女在家庭和劳动中的平权。女主人公简・爱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诞生了。

在很小的时候,简・爱失去了父母,心中含有嫉恨的舅母却未能履行自己的诺言,虐待她,表兄妹们欺负她,简过了10年受尽歧视的生活。当她挨了打,她的心里叫着:“不公呵,不公!”在痛苦的刺激下,她的智力变得早熟,化作一种短暂的力量,决心也同样鼓动起来,激发它去采取某种奇怪的手段,来摆脱难以忍受的压迫,“譬如逃跑,要是不能奏效,那就不吃不喝,活活饿死”。由于反抗表哥的殴打,简被关进了红房子,并把她和孩子隔离开,从此,她与舅母的对抗更加公开和坚决了。

罗沃德孤儿院中,孩子们半饥不饱,严寒和居住地方肮脏,令人厌烦的宗教仪式和教师们对待学生的粗野与侮辱,损害了她们的健康。布洛克赫斯牧师是她最讨厌的人。在这个清苦的世界中,海伦・彭斯和坦普尔小姐成了她生活中的一缕阳光。简・爱在与海伦・彭斯的交谈中表现出了必须具有反抗精神,“我们要是无缘无故地被打的时候,我们应当很厉害地回打,我相信我们应当――要打得够厉害,可以教训打我们的人永远也不再打了”。虽然孤儿院的生活清苦,但她也不愿拿贫穷的罗沃德去换取终日奢华的盖斯赫德。后来,温顺而有才能的海伦夭折了。她的性格与简・爱敢于反抗的个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简・爱在学校的围墙里生活了8年,当了6年的学生,2年的老师。坦普尔小姐出嫁了,她的教师生活开始变得更加暗淡。生活没有很大的方向,她不满足于现状,登广告谋求家庭教师的职业。桑菲尔德庄园的女管家聘用了她。庄园的男主人罗切斯特经常在外旅行,阿黛勒是罗切斯特的保护人,是简・爱的学生。

一天黄昏,简・爱外出散步,第一次邂逅男主人,他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整幢房子沉郁空旷。她受到布兰切母女的冷遇,她忍受屈辱,此时,她已经爱上了罗切斯特。简・爱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对自己说:“我并没有低声下气,怀着奴性十足的自卑感。”相反,“我知道我和桑菲尔德的主人无关”,所以“不要把你的亲情、你的狂喜、你的痛苦等系在他的身上”。这些自白,反映出了简・爱独立自尊的精神。当婚礼进行时,突然有人出证:罗切斯特先生15年前已经结婚。他的妻子原来是那个三楼密室里的疯女人。法律阻碍了他们的爱情。罗切斯特的历史带有鲜明的暴露性质,他一开始就成为两个富家之间卑鄙的商业契约的牺牲品,以后又终生束缚在有精神病的妻子身上。

在一个凄风苦雨之夜,简・爱为了保护自己的尊严离开了罗切斯特。在寻找新的生活出路的途中,简风餐露宿,最后被牧师圣・约翰收留,并在当地一所小学校任教。圣・约翰是个狂热的教徒。他请求简嫁给他并和他同去印度传教。简拒绝了他虚伪的求婚。当她回到桑菲尔德庄园,那座宅子已成废墟,疯女人放火后坠楼身亡,罗切斯特也受伤致残,她决定回到已盲的罗切斯特身边。简・爱找到他并和他结了婚,得到了自己理想的幸福生活。这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简・爱和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一样,走的是一条曲折而艰辛的路,这条路没有任何人引导,谈不上多少光明,而是在黑暗中缓慢摸索,这样的道路只有经过许多碰壁、幻灭甚至流血之后才能够依稀辨认出来。这本书的情节这里已无需赘述,它写出了一个有执著生命力的、值得赞佩的女性形象。我觉得没有另外一部作品比这本书更加完整、真实地诠释了一个女性的心理状态。尽管她贫穷、矮小,容貌不美,但也许就是这样一种灵魂深处的很深的自卑,反映在她的性格上就是一种非常敏感的自尊,以自尊作为她内心深处的自卑的补偿。她有着极其强烈的自尊心。她坚定不移地去追求一种光明的、圣洁的、美好的生活。

简・爱最大的优点就是她有着令人惊讶的勇气,因此,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热爱劳动、自重、自尊、自强、自立的女性形象。在简・爱的精神里有一种反对社会压迫的自发的抗议。简・爱一分钟也不放弃这种抗议和独立的精神。这种精神赋予她的形象以生动的魅力,也决定了她和周围环境之间的各种冲突。另外,她在朴素中保持自傲,视个人的尊严为神圣不可侵犯。渴望独立、诚实的劳动和自主的生活――这是简・爱最诱人的特征之一。因为她拥有这么多优秀精神,使得她的人生比其他人更有意义和价值,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二、自觉的追求一凯瑟琳的世界

在艾米莉笔下,女性主体意识的建构则是充分自觉的,这一建构过程贯穿了艾米莉的《呼啸山庄》女主人公凯瑟琳的悲剧命运。艾米莉“是在自己灵魂深处的隐蔽所找到希斯克里夫和凯瑟琳・恩萧的”,“她自己就是希斯克里夫;她自己就是凯瑟琳・恩萧。她把自己投进她小说中两个主要人物身上”。她以对生命的深刻洞察力,独特地将现实性与神秘感完美融合,深刻有力地刻画了一部追求幸福权和选择权的自由女性意识的力作。

和简・爱不同,凯瑟琳的出身并不困顿,她是呼啸山庄的古老的恩萧家族的小姐。小小的呼啸山庄就像是当时整个英国社会的缩影,一个父系王国,充满了尖锐的阶级矛盾和种族斗争。凯瑟琳作为一个被父权制度剥夺了一切权利的小女儿,从来放弃过对幸福权利的追求,体现了一种在当时极为超前的女性的叛逆心理。从幼时的游戏中,她就热衷于扮演女主人对别人发号施令,这种对权利和控制力的渴望暗示了小凯瑟琳想操纵自己命运的潜意识心理。她喜欢干她父亲最恨的事――炫耀她那假装出来的傲慢如何比他的慈爱对希斯克里夫更有力量;炫耀她能使这个男孩如何对自己唯命是从,而对他的命令。只有合自己的心意时才肯去干。这里体现了她对父权制的挑战。在老恩萧临终前的晚上,他问女儿:“你为什么不能永远做一个好姑娘呢,凯蒂?”她扬起脸来向他大笑着回答:“你为什么不能承远做一个好男人呢,父亲?”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凯瑟琳对整个男性社会已经开始产生质疑并作出评价,对社会建构上的性别认同自觉的提出挑战。

老恩萧去世后,哥哥辛德雷成为呼啸山庄的继承人。他对凯瑟琳的举止和行动完全不闻不问,凯瑟琳也乐得躲开他,和希斯克里夫从清早跑到旷野,一玩就是一整天,两人都希望能过上原始人那种野性十足的生活。但是,辛德雷憎恨出身低微的希斯克里夫,对他百般虐待和侮辱。不堪折磨的凯瑟琳与希斯克里夫无意之中闯进了画眉山庄在那里的崭新经历成了她的人生转折点。画眉山庄以巨大的渗透力,向凯瑟琳灌输着根深蒂固的传统价值观念,渐渐把叛逆的女性重新纳入到父权制社会的庞大体系中来。在画眉山庄呆了五周,回家来的那天,“并不是一个粗野的披头散发的野丫头一下子跳进宅子,冲过来把我们紧紧地拥抱得透不过气来;却只见从一头漂亮的小黑马上跳下来一位好大气派的贵人儿,头戴一顶插羽毛的海狸皮帽,棕色的卷发从帽檐下挂下来,穿的是一身长长的布骑服,她的双手提起了衣裙,才一步三摇地走进来”。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完全是一位贵族小姐。人多时,她也开始小心翼翼地划清自己和希斯克里夫的界限。画眉山庄以它的高贵优雅贬抑了凯瑟林自由自在的天性,使她意识到“嫁给希斯克里夫就会降低我的身份。”――嫁给希斯克里夫意味着在展示女性自我的同时,遭受男权社会的彻底摈弃,凯瑟琳清醒地认识到可怕的后果:“我们就得作乞丐”;而嫁给林顿则意味着进入社会认同的天堂并获得与之俱来的舒适与安全,其代价则是放弃女性自我而成为一个男权文化所要求的天使。渐渐的,她迷失了自我,在男权社会的挤压下,在自己内心焦虑的折磨下,叛逆的凯瑟琳最终选择了林顿,向男权社会妥协。可是对真我的寻求却注定她无法甘于灵魂的苦闷,皈依主流社会的努力在叛逆的凯瑟琳身上导致了自我压抑和精神创伤。她“时不时地也有阴郁和沉默的时候……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她的萎谢早已注定。凯瑟琳在疯癫中对镜中的自己感到恐惧是别有深意的,失去自我的她已经无法辨认自己。她在严寒的天气里一再要求打开窗户,因为她再不能回到自由的荒原上:“啊,我心里像火烧一样!但愿我重新是个女孩子,野蛮、顽强、自由、任何伤害只会使我大笑,不会压得我发疯!”

凯瑟琳在父权制的折磨下,终于死去了。临终时,“在她现在的面容上,那苍白的双颊,没有血色的嘴唇,以及闪烁的眼睛都显出一种狂野的要复仇的心情”。她死得并不安详,在男权社会的挤压下没有完成自己追求女性意识的愿望,而希斯克里夫就是她生命的延续,希斯克里夫代替她,成为继续追求着女性意识的觉醒的具体执行者。艾米莉多处暗示二人的一体性:“我就是希斯克里夫!”“不论我们的灵魂是什么做成的,他的和我的是一模一样的”,凯瑟琳死后要求葬在荒野上,她的灵魂在荒野中自由的游荡,继续支配着、影响着希斯克里夫。伍尔芙曾指出希斯克里夫就是凯瑟琳以男儿身现形的女性自我,帮助她完成在男性社会中无法完成的心愿。希斯克里夫的整个人生目标就是替凯瑟琳制定并实施周密的女性主义的追求计划,他击败辛得雷,吞并呼啸山庄,也不放过画眉山庄。当这一切结束时,他看到了年青一代对爱的渴望和对新生活的追求,特别是小凯瑟林对女性意识的更自觉、更彻底的觉醒后,他认为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响应凯瑟琳灵魂的召唤与其会合,在他们所钟爱的荒原上得到永生。

《呼啸山庄》出版后一直被人认为是英国文学史上一部最奇特的小说,是一部奥秘莫测的怪书。它一反同时代作品普遍存在的伤感主义情调,而以强烈的爱、狂暴的恨及由之而来的无情的报复,取代了低沉的伤感和忧郁,她和传统的现实主义作家彻底决裂,把写作的重点转到对人物精神世界的揭示上。艾米莉个性孤独倔强,落落寡合,但她始终热爱自然,苦恋故乡约克郡的荒原,这是她终身不能离弃的,是她艺术创作的素材宝库,也是她强烈个性发展的土壤。夏洛蒂这样描述艾米莉:“她比男人还要刚强,比小孩还要单纯,她的性格是独一无二的。”在一个压制人自然天性的世界里,艾米莉为凯瑟琳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来表达对现实世界的拒绝以及对女性自我意识的追求。

三、理性的悖论及自觉的迷惘

勃朗特姐妹生活的时代是英国女性走向觉醒的时代,这两部作品都透露出强烈的女性主义色彩,在传统风俗、宗教观念和资产阶段道德准则权威化的压迫下,自然天性让她们有改变现状的愿望,但由于势单力薄,女性有着教育与阅历的局限,她们不自觉地被传统观念影响,她们没能在要求人格独立、争取平等权利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更坚决;父权意识束缚着她们,所以她们只是被置身于一种矛盾的境地。她们的觉醒只能在家庭或是经济领域内女性的觉醒意识,而没有更深入的更广泛的社会领域也就是政治领域的觉醒。

夏洛蒂在彰显简・爱的主体意识的同时无疑又陷入了二律背反的矛盾境地。作者对人物主体意识的建构就如同跷跷板,这一端的上升意味着另一端的下降,在建构的同时却又加以解构。男女主人公对彼此精神世界的认同尚不足于成为他们结合的充分条件,除此之外,他们还必须门当户对。尽管一无所有,简在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面前却自有一份源于内心的沉着与骄傲。简的魅力原本来自她内在的美,也正是这一点深深地吸引着罗切斯特。但是无论如何身无分文都是一个无法忍受的缺憾,因此一笔意外的遗产最终使简获得独立,一场意外的大火再把桑菲尔德庄园毁于一旦,罗切斯特在这次意外中成了残疾。如果没有这笔遗产,没有这场大火,男女主人公也就不可能取得平等。那么,他们之间的平等岂不是成了一系列意外的结果?

而同样凯瑟琳想摆脱贵族群体意识,又不知不觉被熏陶为这种意识的行动者;由对孤独的恐惧表现出软弱而最终陷入无法自拔的孤独中;由厌恶宗教束缚,到因无法自主命运而把宗教作为精神的寄托,她对自身爱情和婚姻的物质也是造成其命运悲剧的重要原因。这一时期的女性仍将自身放在附属地位,将价值体现在为男性做出的牺牲上,所以她们无法坚强地与社会对抗到底,可见她们的自我解放意识仍处于自发阶段。

四、结语

《简・爱》具有鲜明的现实主义风格,简・爱的身上洋溢着强烈的反抗精神,敢于表达自己的独立思想,敢于冲破世俗的藩篱,做出自己的评判和选择,超越女性在爱情婚姻场上让人挑选的被动地位。然而夏洛蒂站在现实的土地上反抗现实,最终不免为现实所牵制。艾米莉对此主题的表达则远为曲折隐晦,同时也更为自由,更为彻底。艾米莉自由驰骋的想象力使她挣脱了现实人生的羁绊,使她得以超越现实的局限,并在想象的荒原上,彻底颠覆男权社会的一切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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