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中的世外桃源

时间:2022-04-21 03:07:20

冰雪中的世外桃源

对爱斯基摩人,我心里总是充满莫名的亲切感,觉得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人。我常想:一群常年生活在冰雪世界、零下几十摄氏度气温里的人,他们的头脑里怎么可能感染或滋生“病菌”和“毒虫”呢?

“爱斯基摩”一词出自印第安语,意思是“吃生肉的人”。因为历史上印第安人与爱斯基摩人有矛盾,所以这一名字含有贬义。爱斯基摩人则自称为“因纽特人”,在爱斯基摩语中即“真正的人”之意。他们多住在北极圈内的格陵兰岛、加拿大的北冰洋沿岸和美国的阿拉斯加州。从外貌上看,爱斯基摩人都是矮个子、黄皮肤、黑头发,这样的容貌特征和蒙古人种相当一致。而近年来的基因研究发现,他们更接近中国的人。于是我们可以推想:可能是几千年,甚至是更早的时候,那些酷爱冰雪的爱斯基摩人,从地球之巅一路向北,又不知经过了几千年的长途跋涉,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世外桃源”。那座桃源是怎样的一幅图景?爱斯基摩人如何生活、怎样思考?他们是否只为我们的这个世界涂抹出洁白这一种至纯的颜色?这都让生活在“世内”的我们充满了好奇。

冰雪心灵

爱斯基摩人有一个突出特点,就是推崇慷慨大方。不论对谁,即便是过路人来到爱斯基摩村庄,村里的人都会热情款待,拿出家里贮存的食物给客人。虽然生存环境恶劣,但爱斯基摩人谦恭、礼貌、忍耐、安分、诚实,服从长者,忠诚于亲属,严格遵守各种禁忌,善于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这些都是爱斯基摩人毕生恪守的道德准则。当爱斯基摩人判断某个事件,或者一个人的某种行为是否正确时,他们的判断标准是看它是否符合传统习俗。在他们的观念中没有犯罪的概念,最严重的过错是破坏习俗,犯了禁忌。

在爱斯基摩人的社会结构中,并没有什么组织机构来监督或者强迫人们遵循传统习俗,也没有法庭和监狱,更谈不上设立什么立法机构来制定法律、让政府机构执行法律以解决社会问题等等,这就是传统爱斯基摩人单纯的世界。当然,对于贪婪和自私,爱斯基摩人也有独特的制裁措施――他们在各种场合嘲笑那些犯错误的人,或者孤立他一段时间,让他感到羞耻。最严厉的措施就是遗弃他――当村落迁移时不通知他。这就等于判了他死刑,因为生活在北极地区的人都知道,单独一个人在冰原上是无法生存下去的。

在爱斯基摩人的社会群体之间很少发生冲突和战争,与世界上其他民族相比,这是难能可贵的,因此可以说爱斯基摩人是世界上最讲和平的民族。爱斯基摩人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为争夺领地而发生战争的事情。但在家庭范围内,如果家庭成员脾气不和,食物短缺,或者为争夺女人,则有可能导致。由于爱斯基摩人的传统道德提倡忍耐、安分守己和控制自我情绪,所以暴力事件很少发生。尽管爱斯基摩人内部和平共处,但同其他相邻民族的冲突还是存在的,比如和北美印第安人的矛盾就很深,正是因为印第安人的存在,爱斯基摩人的祖先才不得不到更寒冷的地区生活。

故事教育

爱斯基摩人是一个最爱讲故事的民族,虽然没有留下文字记载,但他们有代代口口相传的古老传奇。在漫长的冬季,讲故事和听故事往往成为最常见的娱乐方式。爱斯基摩人讲起故事来,时间常常长达几个小时,有时会连续讲几天,甚至几个星期。讲故事不仅仅是为娱乐,它还是爱斯基摩人进行道德教育、传播生存知识的重要途径。擅长讲故事的老人备受尊敬。老人们讲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亲身经历的种种事情,如捕猎、战争、复仇、人类的弱点、动物的习性、人际交往的轶事、神秘的事物、古老的传奇等等。爱斯基摩人在海边支起帐篷等待鲸群到来的日子里,最爱听的是关于捕鲸的各种故事。人们认为听这样的故事不仅长知识,还能带来好运气。

不管故事多么离奇,多么不可思议,在爱斯基摩人看来都是真实可信的,比如在阿拉斯加地区广泛流传的一则关于饥荒的故事:由于遇到了一次罕见的,德比岬村庄里的人几乎都饿死了,只有一对兄弟侥幸活了下来。但是因为猎物少,其他所有能吃的东西也很少,他们两人的生命也面临着极大的威胁。兄弟两个不甘心束手待毙,每天都拼尽气力出去打猎或者钓鱼,虽然累得筋疲力尽却总是空手而归。兄弟俩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就在这时,哥哥突然发现家里还有一件松鼠皮做的风雨大衣,于是,他们每天吃掉一小块衣服上的皮子。这样一直坚持到早春季节来临,当太平洋里的小鳕鱼开始返回河流时,他们终于可以钓到鱼了――坚持让他们最终逃脱了死神的魔爪。

还有一则关于勇敢的猎人的故事:楚尼格是有名的好猎手,强壮又剽悍。有一天,楚尼格外出打猎,走在密密的灌木丛中,突然一头熊扑向他。他还来不及举起自己的枪,熊已经咬住了他。他只能抽出长而锋利的猎刀,猛地刺向熊的胸膛,然后用力抽出来再刺进去。尽管感到头皮已被熊爪撕破,但他仍然不停地挥刀向熊刺去。当昏迷过去的楚尼格被村里人发现时,那头熊也已被杀死,就躺在离楚尼格不远的地方。此后,楚尼格头部受伤处的头发再也没有长出来,脸上和身上也留下了难看的伤疤,他却成了最受人尊敬的猎人。

教育人要互相帮助、不可贪心自私的故事是这样讲述的:很多年前,在阿拉斯加早春艰难的日子里,岩石角的一个村子里住着一名好猎手。这天,他外出捕到一头鲸。他知道他的姐姐就住在附近的另一个村里,也缺少食物,于是就派一个人去通知姐姐来庆祝一番。正巧他姐姐也钓到了一些小鳕鱼,正在吃着,看到弟弟派人来,怕食物被弟弟要走,便一口将鱼带刺吞下去,然后跟着来人走出村。半路上,喉咙里的鱼骨头把她噎死了,她被就地埋在了山坡上。

还有一则故事是教育人们亲人间要互相扶助的:一天,外出打猎的丈夫捕到一只海豹,饥饿的妻子高兴地迎接满载而归的丈夫,帮他把海豹拖回家。回到家,妻子想帮着切割海豹,“不,”丈夫说,“我要一个人干。”于是妻子又想帮着煮海豹肉,“不,”丈夫说, “我要自己煮,一个人吃。”煮好后,丈夫一点也不让妻子吃。受到伤害的妻子失望地离开丈夫,搬到另一个村庄去了。那年夏天,她采集了好多野果子,保存起来准备过冬。冬天,饥荒降临村庄,这位丈夫乞讨到原来妻子的门口,而她正在吃野果。丈夫乞求道:“我想向你要点野果。”这使她想起从前,他猎到海豹却一口都没给她吃,就说:“不,我要自己吃。”然后继续自顾地吃着。她从前的丈夫虚弱地重复着:“给我一点野果吧!”“不,我要自己吃。”她回答。他仍不停地乞求。最后妻子吮干一颗莓子里的汁,把空壳扔在丈夫面前的地上。这个自私的丈夫匍匐着,在阴暗的灯光里寻找野果壳,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找到果壳时,他就死了。

神秘巫术

爱斯基摩社会中掌管宗教事务的人是巫师,每个村落都有巫师,他们是村里最重要的人物,男性和女性巫师都有。爱斯基摩人眼中的巫师是具有和神灵交流或影响神灵的特殊能力的人。巫师被认为可以让自己的灵魂暂时离开身体,和神灵世界进行沟通。巫师们往往精通催眠术,熟稔各种咒语,在施展巫术时,

还常常运用口技和变戏法的技巧。

巫师的重要作用是发现引起灾难的原因,如生病、受伤的原因,并找到解决的办法。他们还被认为能够驱除附在人身上的鬼魂,能够预报天气情况,甚至能改变天气,预测占卜未来,和亡者的灵魂沟通。巫师不仅制作护身符出售给他人,还编制咒语出售。

巫师的地位在爱斯基摩世界中是如此崇高,那么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一名巫师呢?各地爱斯基摩人的说法不同。有的认为这是一个人天生的能力,而在多数地区,一个人要成为巫师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修行,或者跟其他巫师学习,或者在山顶上、山洞中禁食一段时间,突然大彻大悟,最终获得使灵魂脱身的本领。

让我们通过一个具体实例,看一看爱斯基摩巫师是如何施展法术的。这是发生在19世纪末的一段故事:当时阿拉斯加西北地区一个村落里住着克瓦里纳一家,全家人每年春季都要到霍普角捕鲸。这一年因为霍普角流行疾病,许多人染病而死,全家人对是否启程捕鲸犹豫不决,于是请来了巫师为他们占卜。巫师将所有的人集中在一间黑屋里,人们坐好后,巫师从包里拿出一顶用海豹肠子做的小帐篷、一个木偶和一盏小灯。他把木偶和灯放在小帐篷内,然后开始击鼓唱歌。过了一会儿,巫师将帐篷内的灯点亮,里面的木偶便站起来,四处走动。透过半透明的小帐篷,大家可以看到走动的木偶。巫师便开始和木偶对话,这些话别人当然听不懂。几分钟的对话结束后,木偶躺倒了,灯也灭了。巫师又再次击鼓唱歌,等一段歌唱完,仪式就完全结束了。巫师一面收拾行囊,把用具放入袋中,一面宣布克瓦里纳一家可以去霍普角,不会有人得病并能捕到3头鲸。这可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于是克瓦里纳全家去了霍普角,比较幸运的是一切平安。

爱斯基摩人认为一个没有能力、爱吹牛的巫师会变成一只老鼠。当一个有资历的巫师无法确定引起饥荒的原因时,对爱斯基摩人来说则预示着灾难的降临。如果没有巫师的占卜推测,爱斯基摩人就会茫然不知所措,会感到日子更艰难。在爱斯基摩人的历史上,巫师一直统治着爱斯基摩人的宗教,直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各种基督教派随着白人的到来进入爱斯基摩人的村落。时至今日,爱斯基摩人几乎都已皈依了基督教。

幸运护身符

为了预防意外和不幸,爱斯基摩人通常佩戴护身符来保佑自己平安无事。

爱斯基摩人认为护身符具有一种精神力量,可帮助猎人取得成功,并保佑猎人不受恶神的伤害。每种护身符拥有不同的神力,为了随时都能得到保护,爱斯基摩人总是尽力收集更多的护身符。可做护身符的东西种类很多,如雷鸟的爪子、海豹皮、一节植物的根、一朵枯萎的花,等等。爱斯基摩人的护身符或挂在腰带上,或缝在衣服上,或挂在脖子上,也有装在衣服口袋里的。每个人终身携带的护身符有好几个,少数人能有几十个,也有人将吉祥物刻在武器或工具的把手上作为护身符。每个爱斯基摩家庭也有自己的保护神,根据保护神的作用,把它放在屋里或屋外。

爱斯基摩人是如何选择护身符的呢?通常情况是由巫师确定,由巫师出卖或赠送护身符给村民。有时人们把梦中梦到的某种东西当作护身符,有时是经大家同意后采用某种特殊的东西作为护身符。还有一种情况,如果一个猎人出乎意料地打到一只海豹,回家时碰巧在船底发现一根海鸥的羽毛,他马上会联想是这根羽毛给他带来了好运,于是就把这根羽毛留在船上,小心收藏,保护起来。如果不久后他再次交上好运,这根羽毛就会成为他的护身符。

爱斯基摩人的护身符往往世代相传。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认为有的护身符的神力已经消失,便弃之不要,所以爱斯基摩人的护身符时多时少。护身符可用来驱邪避灾,但在与恶魔的斗争中,只凭护身符就显得不够用了,于是爱斯基摩人企图通过念咒语来获得魔力,平息灾难。他们念咒语是希望借助神力让受伤的鲸快些死去,或平息恶劣的风暴天气,驱走缠在人身上的鬼魂,等等。咒语的专利仍然属于巫师,众人只是随着巫师附和。有时,当一个猎人打猎时听到神的话语,而后在梦中他又学会了如何使用这些话作为咒语,于是他就将这些咒语卖给别人或传给后代。爱斯基摩人认为,只有咒语传给了合适的人,咒语才能显灵。咒语的拥有者除了告诉买者或传人,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因为咒语念多了,神力会减弱,即使咒语的主人也从不轻易使用咒语。爱斯基摩人认为具有非凡神力的咒语,一生中只能用一两次。在祈祷外出已久的猎队能够死里逃生或全村落处于生死攸关的时刻,主人才使用这些咒语。

姓名神圣

在我们的意识中,名字不过是一个个人标记、代码而已。而人的名字在爱斯基摩人的观念中则是非常神圣的。婴儿有了名字后才能成为人,给新生儿起名字是件非常紧迫而重大的事情。新生儿被看做是死去的人的再生,一个孩子出生后,人们会竭力观察他像哪个最近死去的人,并且以这个人的名字命名新生儿,以示死者的再生。爱斯基摩人并没有固定的起名方法,大多数爱斯基摩人一生中会有好几个名字,一个名字也可以同时给几个人使用。当人口迅速增长、已有的名字不能满足需求时,爱斯基摩人通常要向巫师祈求新的名字。

爱斯基摩人并不教条,他们对世界有许多相当有弹性的看法,有时看上去似乎有些前后矛盾。例如有些地区爱斯基摩人起名是很随便的,孩子出生后就自然沿用最近死去的人的名字,而且基本上不分男女。但在阿拉斯加西南地区,孩子的命名是很慎重的,要请巫师举行命名纪念仪式,一旦名字被赋予新生儿,人们便不能再使用这个名字。或许是因为名字太神圣了,以至于不能每天使用,人们只能用诨名或婉转说法来称呼孩子。

爱斯基摩人在孩子出生前总是在寻找谁的灵魂将会再现,并通过分析梦和梦里所发生的事情,寻找线索。如果孩子已经出生,人们还不能确定是哪个死者再生,人们就从新生儿的身体特征上寻找。如果孩子命名后不久就死了,人们就认为是起错了名字。如果孩子命名后生了病,人们便认为需要给孩子起更多的名字,便一直不断地给孩子增加名字,直到他病愈。在格陵兰岛东部,小孩会有几个名字:一个是死者的名字,其他则来自各种物品的名称,比如油灯、石头等。如果一个人的名字是根据生活中的事物命名的,他死后人们便不能再对这个事物使用这个名字,必须给这件东西重新起个名字,直到另一个新生儿出世,并用这个事物命名,人们才能再使用以前的称呼。

在爱斯基摩人看来,名字将成为孩子性格和个性发展的动力,而且是与他人联系的重要环节。爱斯基摩人非常溺爱孩子,不论孩子做错什么事都不会受到惩罚。有责任心的父亲并不想宠坏孩子,但是一想到自己母亲的灵魂可能就附在儿子身上,惩罚儿子就等于惩罚自己的母亲,所以也就无可奈何。爱斯基摩人对死的理解是停止呼吸后,灵魂跑掉了,名字也随之消逝,尸体将会腐烂消失,但是死去的人会再生,他们的灵魂将会附着在一个新生命上,人的灵魂和名字通过身体的转换永远轮回。

万物有灵

爱斯基摩人的精神文化大体上处于原始精神文化阶段,他们信奉的宗教也就是原始的万物有灵论,或称泛灵论。他们相信世上一切事物皆有生命和灵魂。万物有灵论是原始民族普遍具有的原始宗教形态,也是发展演变成其他各种各样宗教流派的基础。爱斯基摩人深信天地间有许多超物质的灵魂在支配着大自然的一切,灵魂可以超脱于物质表象之外,可以进入或者离开人的身体或其他任何物体,即使物质消灭了,灵魂依然存在。

虽然各地爱斯基摩人受同一古老文化的影响,但由于自然地理条件的限制以及气候、环境等的差异,他们互相交往很少,长时间处于相对的地域封闭状态,就造成他们在许多方面的不同。但总体而言。对大自然的崇拜与畏惧、对死者的崇拜、对祖先的崇拜、对偶像的崇拜却是普遍存在的。在爱斯基摩人的眼中没有可能与不可能之分,他们认为一切都是可能的。

爱斯基摩人相信任何东西都有灵魂,因而它们具有自己的形状,并且有自己所处的位置。动物则比其他物体高一个等级,因为它们除了有灵魂、有各自的形状和所处的位置以外,最重要的特点是可以呼吸。呼吸使动物具有和空气之神交流的特殊能力,这意味着动物比植物和岩石的能力更大。而人则是最伟大的,因为人不仅有灵魂、形状、位置和呼吸,更重要的是因为人有名字,所以人的能力比海豹、驯鹿、岩石等更强。

“这个世界只有很少的爱斯基摩人,成为一名爱斯基摩人是非常奇妙的,他们就像北极地区的雪雁。如果爱斯基摩人忘掉自己的语言习惯,他将丧失一切,只能成为一只蚊子了。”

说这话的是一个叫亚伯拉罕・奥克匹克的爱斯基摩人,事实正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如果爱斯基摩人的传统文化从地球上消失,那么不仅对本民族而且对世界文化都将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上一篇:贝拉鼓声中的维达人 下一篇:疯狂的精神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