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苏北巧遇袁方

1940年，我们三个上海小青年到苏北参加新四军，10月17日傍晚来到黄桥。新四军刚在黄桥打了一个大胜仗，打败了顽固派韩德勤，黄桥一片兴旺景象。到处唱着《黄桥烧饼歌》：“黄桥烧饼香又香，当兵要当新四军。”其实黄桥烧饼和别处的烧饼一模一样，黄桥决战出了名，黄桥出了名，于是黄桥烧饼也出了名。后来黄桥烧饼经过名厨加工，如今已成著名点心。

到了黄桥，我们住进了招待所。当时新四军军部在海安。带我们到苏北的同志告诉我们，我们要在黄桥住几天，等另外几位同志到这里时，会有人带我们去海安。同志是生活书店老同志，这时负责上海和新四军地区之间的图书以及其他物资运输工作，解放后担任了国家出版局副局长。他让我们待下来，但第二天一早他就要因公离开黄桥了。

我们在黄桥住了近一个星期。

当时黄桥有一个大城门，进城门是一条宽阔的石板大街。黄桥招待所就在离城门不远处的一座大宅里。这真是一所其大无比的大宅，招待所只占用它的前厅和两边厢房。后面住着大宅的主人。我看到过这大户人家的女主人在后面大院子里买鸡。她把卖鸡的叫到那里选鸡和讨价还价。

招待所里也很热闹，黄桥有些干部会到这里来会面聊天。我就看到吴强同志到招待所的厢房来写作，他写的小说发表在茅盾主编的《文艺阵地》上面。他就住在招待所旁边的平房里。在那里的一间平房，我还第一次听到司令做报告，题目是关于十月革命。

招待所对门便是黄桥县政府。县长秘书是我们到苏北后的第一个好朋友。这是位女青年，芳名叫袁方，也是上海来的。她的父亲是上海工商界大亨袁履登，可是她不要提起他。她非常欢迎我们，空了就到招待所找我们聊天，讲黄桥决战经过。她穿一身军装，可是白白胖胖，非常活泼。也是她介绍我们去见县长，县长给我们讲了国内外形势和新四军情况。

过了一两天，上海又来了几位大学生，一天晚上，袁方请我们和这几位大学生一起在县政府会议室开了一个联欢会。会上大学生唱歌，记得其中一首是《夜半歌声》中的“谁愿意做奴隶，谁愿意做牛马”，袁方也唱了，她唱的是“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三两岁啊，没了娘啊。”这支歌当时十分流行，我第一次是听袁方唱的。

我们在黄桥呆了近一个星期，要等的人来了，其中有著名导演许幸之，就是有《义勇军进行曲》插曲的《风云儿女》的导演，于是我们跟袁方道别，离开黄桥去海安。

我再见到袁方，已是近十年之后。我在新四军呆了没多久，因病回上海，就留在上海工作。1949年上海解放后，我经常去人民电台广播，教汉语拼音，给小朋友讲故事。正是在外滩的电台大楼见到了袁方。她是一个部门的负责人，可已经不是过去鲜蹦活跳的样子，而是一位沉着稳重的老干部了。可是没有多久，她调到北京去了。

我后来听说她是著名哲学家冯定的夫人。冯定在苏北盐城担任过抗大校长，我也见过。他曾用贝叶的笔名写了一些给青年谈思想修养的书，这些书给了我很好的影响。

（作者为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