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批评视角下的《一朵红红的玫瑰》

时间:2022-04-16 07:47:14

新批评视角下的《一朵红红的玫瑰》

[摘要]新批评是把文本看成独立存在实体的文学本体论的一种文学批评方法,它注重文本的内在研究。本文试用新批评的理论,从内容和形式的角度,解读苏格兰著名诗人罗伯特・彭斯写于1794年的诗作《一朵红红的玫瑰》。

[关键词]新批评;《一朵红红的玫瑰》;内容;形式

新批评是英美现代文学批评中最有影响的流派之一。它最根本的特点是把作品看成独立存在的实体的文学本体论。新批评的本体论认为,作品是文学活动的本质与目的,作品应成为文学研究的核心,文学批评也应以作品为本体,把作品视为作家与读者的中介,驳斥浪漫主义文论家把作家当作文学的起点、作家表现自我才有了作品的观点。任何把作家和作品联系起来的企图都被威廉・K・文姆萨特和门罗・比尔兹利称为“意图迷误”(张隆溪,1986:41)。既然文学作品是自足的存在,作品不能体现作家意图,对作品的世界来说,作家的意图也就不足轻重。所以说,评论一首诗(新批评家总是把诗与文学作品等同起来),可以不管它是谁写的,以及有关作家创作该诗的情形如何,读者应当径自进入诗里。但是读者的反应因人而异,就像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如果以此为标准来评价文学又势必会导致相对主义,漫无准绳。因此威廉・K・文姆萨特和门罗・比尔兹利把这种只关注读者个人反应的意图叫做“感受迷误”(张隆溪,1986:41)。

新批评就是排除作品以外的任何因素,把批评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作品本身。在新批评家眼里,一首诗不仅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天地,而且还是一个有机的整体。诗的意义存在于诗自身的结构之中, 存在于它的形式之中。新批评相信诗的形式和内容是不可分的,“形式表现内容, 创造内容, 内容是形式的内容, 形式就是内容”(张首映,1980: 130)。为了更好地分析诗歌的形式,新批评采用细读法,强调对诗进行详尽的分析和解释,好似拿一个放大镜在仔细观察诗中词语的选择和搭配、词句的言外之意、暗示和联想、句型、语气、比喻、意象的组织、词句之间的微妙关系等,然后巧妙地把它们联系起来,从而阐释出作品结构和意义的有机统一,即形式的内容。同时新批评认为这个统一体内肯定存在对立调和的因素,所以“张力”、“含混”、“矛盾语”、“反讽”等术语也颇受关注。

本文用新批评的理论对苏格兰著名诗人罗伯特・彭斯创作于1794年的名诗《一朵红红的玫瑰》进行解读,从而体现新批评所倡导的内容和形式相统一的文学本体论原则。

这首诗共四个诗节,每节四行,表达了爱情这个自古人类就有的永恒主题。威廉・K・文姆萨特在《意图迷误》中指出抒情诗中的“我”并不代表“诗人”自己,而是诗中的戏剧化人物(蓝仁哲,2004:6),所以《一朵红红的玫瑰》中反复吟诵的“my Luve”就不一定指代诗人本人,但作为抒情者他在诗中却把炽热的爱表现得淋漓尽致。T・S・艾略特在《哈姆雷特和他的问题》中就艺术的表现方面提出了他的著名的“客观关联物”理论。在艾略特看来“艺术形式中表现情感的唯一方式就是找到‘客观关联物’”(张隆溪,1986:38)。他所说的情感不是诗人个人的情感,而是普遍意义的情感,诗人要表现这些情感,就必须找到与这些情感密切相关的形象、情境、情节等等适当的媒介,一旦找到适当媒介并把它写在诗里,就能使读者立即感受到诗要表现的情绪。“客观关联物”赋予情感以形式,诗人越能把各种情感密集地表现在某种形象或文字里,诗也就越有价值(张隆溪,1986:38-39)。细读这首诗就会发现诗中并没有用多少华丽的词语和变换的句式来烘托感情,而是用了一系列的“客观关联物”即玫瑰、乐曲、海洋、岩石、太阳和沙粒等来反映抒情者的情绪,并且随着感情的深入而发生变化:从一朵红红的玫瑰、一支动听的乐曲,到一个更新、更广、更深沉的意境――辽阔的海洋、坚固的岩石和烈日炎炎的太阳。这一系列关联物的使用赋予诗歌以美的形式和意境,使诗歌具有了立体感,读诗的人脑海中立即就能浮现出美轮美奂的图画,同时把抒情者认为整个宇宙可以变化甚至被摧毁,唯独爱情亘古不变的立场形象生动地表达了出来,读诗的人立刻就能体味到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的爱情主题,诗的形式和内容达到了融合。

艾伦・泰特在《诗的张力》中提出诗歌语言包含外延和内涵,外延指词的本意,字典意义,即指称意义;内涵则指词的引申意,即众多的暗示和联想意义。诗歌语言既有明确的外延概念,更有丰富的联想暗示意义,两者相得益彰,诗歌批评更着重于诗歌语言无限丰富的内涵意义。“诗的意义在其张力,即我们从外延与内涵两极之间能够找出的全部意义的统一体”(蓝仁哲,2004:49),诗歌本身就是张力的释放。在这首诗中“luve”是古语即“love”,作为名词,《新英汉词典》对其解释为“爱、爱情、恋爱、爱人、亲爱的”,当“love”的首字母大写成“Love”时还可表示爱神。诗在第二节中提到“my bonnie lass”,“lass”根据《新英汉词典》的解释为“少女、小姑娘、情侣”。据此读诗的人可知道抒情者正处于热恋之中,所以诗中的“Luve”指的是抒情者的恋人、他们之间的爱情同时也暗指抒情者把自己的恋人看神。由此,读诗的人还会联想到罗马神话中的爱神维纳斯。作为爱情女神、爱和美的女神,维纳斯拥有最完美的身段和样貌,象征爱情与女性的美丽,被认为是女性体格美的最高象征。因此抒情者在诗中反复使用“my Luve”足以让读诗的人感到他的恋人就在眼前,如同维纳斯一样迷人和高贵,她彻底占据了抒情者的内心。“Luve”作为动词,《新英汉词典》的解释为“爱、恋爱、爱慕、喜欢”,抒情者在诗中直抒胸臆“I will luve thee still,my dear”,读诗的人从前面的表述中已经知道恋人在他心中的位置,所以深信他对爱情的表白:他会用行动深深爱着对方。诗至此,一动一静,“luve”的内涵和外延得到了统一,张力得到了释放:读诗的人坚信尽管他和恋人要暂时分别,但是因为有坚贞的爱情在,他一定会不远万里回到恋人身边。

在寻求张力及其解决的过程中, 新批评家还注重文本的形式,如诗歌中的比喻、格律、押韵等。他们认为对于诗歌意义的形成,这些形式要素也发挥各自不同的作用。这首诗在比喻、格律、押韵等方面的运用更进一步深化了诗歌的主题。比如这首诗的题目本身就是一个比喻,进而在开篇第一节里又连用了两个明喻,分别把自己的恋人比作“a red, red rose that’s newly sprung in June”和 “a melodie that’s sweetly play’d in tune”。读诗的人很快会想到,在各种花语里唯有玫瑰是爱情的代言词且受到爱神的保护,六月又是丰收的季节,玫瑰在六月也进入了开花的旺季,鲜红的颜色、绽放的花瓣、诱人的清香在初夏季节向人们炫耀它的婀娜多姿,以此明喻直接描绘出了恋人的大方、美丽和成熟。进而抒情者又把恋人比喻成一支悠扬的乐曲。悠扬如小桥流水,舒缓静心,所以要想弹奏出如此优美的旋律,演奏者需凝神静气,注意节奏的和谐和变化,借此明喻衬托出了抒情者恋人性格的温和。由外表美转向内在美的描写表达出了抒情者内心蕴藏的深厚情感。新批评还非常重视隐喻的使用,克林尼斯・布鲁克斯曾说:“我们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来总结现代诗歌的技巧:重新发现隐喻并且充分运用隐喻。”(赵毅衡,1986:141)威廉・K・文姆萨特在《语象》中指出“在理解想象的隐喻时,常要求我们考虑的不是喻体如何说明喻指,而是当两者被放在一起并相互对照,相互说明时能产生什么意义”(赵毅衡,1986:144)。诗中第二和第三节抒情者分别用“Till a’the seas gang dry”和“And the rocks melt wi’the sun”两个暗喻层层递进。乍一看大海、岩石、太阳和沙粒与爱情毫不相干,但仔细推敲便能清楚地得知。古代人们计量时间的仪器是沙漏,通过沙漏中漏出的沙量来推测时辰,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以诗中写到“While the sands of life shall run”,而海水由于月球的引力每天潮起潮落不可能干涸,地上的岩石与太阳距离遥远不可能被熔化,所以暗指即使日月如梭,抒情者和恋人的爱情也永远不会消亡。大海干枯、岩石熔化与坚贞的爱情遥相呼应,好似抒情者正面朝汹涌澎湃的大海和被海水拍打的岩石向恋人发出的爱情宣言,两个暗喻在全诗特殊语境的笼罩下进一步深化了诗歌的主题。此外,诗中对恋人的描绘还使用了一些形容词,比如“fair”、“bonnie”等,且将“fair”提前,倒装手法的运用更加显示了恋人的美丽和端庄,抒情者完全陶醉在爱情的甜蜜中。在时态的选择上,整首诗使用了一般现在时和一般将来时,这两种时态的应用恰如其分地表明了抒情者的态度: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爱情地老天荒。诗的最后一句使用了虚拟语气,更坚定了抒情者不远万里要回来的决心。

为了更好的表达感情,全诗采用了抑扬格的格律,单行为抑扬格四音步,双行为抑扬格三音步,这种诗歌体裁也叫民歌。民歌都有自己的押韵形式,一般多为“abcb”韵,也可以为“abab”韵或其他的变形。这首诗一、二诗节采用了“abcb”的押韵形式,三、四诗节采用的是“abab”的押韵形式。同时诗中很少有爆破音出现在词尾。爱情是敏感的,纯洁无瑕的爱情犹如温室中的幼苗,需要无微不至的呵护,而爆破音读起来有些刺耳,就像在浪漫、抒情的音乐中加上了不和谐的弦外之音。另外,全诗还大量应用了双元音如/ /、// 等,正是这一系列双元音的使用,使全诗处处洋溢着圆润、饱满、温热的爱的气息,表达出了对甜美、持久爱情的渴望(余永锋,2005:108)。这首诗在排列上采用的是缩进式即逢双行缩进,使读诗的人能产生视觉上的美感。此外,诗中还使用了反复,如“I will luve thee still, my dear”、“Till a’the seas gang dry”和“And fare thee weel”,反复两次使抒情者对恋人的强烈之情不断得到渲染,尤其在结尾表达出了抒情者不愿和恋人分离而又不得不分离的惜别之情,扣人心弦,耐人回味。

根据上述分析可以清楚地看出,新批评的文学本体论观点把批评的目光放在文本内部,属于内在的研究方法。正如韦勒克和沃伦在合著的《文学理论》一书中指出,凡从传记、历史、社会、心理或者哲学等方面出发研究文学,都称为外在方法,只有讨论音韵、格律、文体、意想等形式因素,才是内在研究(张隆溪,1986:43)。但是新批评把文本看成是独立自主,完全和时代、社会、作者绝缘的超时空的永恒的实体,这显然是它最大的局限性,因为每一个文本都或多或少体现了作者的思想意图及其所生活的时代的烙印,忽视了这些,很难对作品做出公正的分析和评判。所以,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期新批评便逐渐衰亡,但是正如弗兰克・伦屈齐亚《在新批评之后》指出的“它是像一个威严而令人敬畏的父亲那样死去地”(张隆溪,1986:47),由此可见新批评曾在文学批评史上留下的深远影响。

[参考文献]

[1] Raman SeldenA Reader’s Guide to Contemporary Literary Theory[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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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余永锋.巧拨爱的琴弦――解读彭斯的爱情诗《一朵红红的玫瑰》[J].信阳师范学院学报,2005,(2).

[5] 张隆溪.二十世纪西方文论述评[M]. 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6.

[6] 张首映.西方二十世纪文论史[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1980.

[7] 赵毅衡.新批评――一种独特的形式主义文论[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

[作者简介]陈 晨(1980―),女,河南开封人,河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2005级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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