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吃了吗

对人生的总结可以有很多,千帆过尽灯火阑珊,抑于朝堂安于厨房,说的都是情结与寄托。而归根结底人之本质,吃吃喝喝摸摸搞搞,乃是基本中的基本,反而没什么道理可讲。比如你生下来,瘸瘸拐拐地挣扎几分钟,世界长啥样都没看清楚但知道吃,钻你妈怀中,去找。一言蔽之,本能,似乎就可以不求甚解了。不习惯是突然,习惯成自然,生命乐生,还有什么比吃更能以遂其生。《礼记・中庸》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率性也好,顺生也好,人生之道,怎样才能活得好,好怎么判断,四个字,吃好搞好。所谓的追求,疯狂的目标孜孜以求锱铢必较是疯子还是自虐。吃要美食搞要美女,所以食之有欲,远不是填饱肚皮维系生命那么简单,因食而有欲,俱是无穷无尽欲壑难填。

欲望最难搞定,长久以来,古人之言一大箩筐,得与不得之间,基本都是不求甚解假装正经,弃食欲之不顾装清心寡欲仁心善举浩然正气,真是不懂科学。其实所有正气与道理,远地高天也好,纵横捭阖也好,都逃不过出自谷道,成分以二氧化碳、二氧化硫为主,放出来石破天惊动静很大。

中国人喜欢含蓄,所以所放之气所讲的道理都追求飘逸婉转,其实说穿了,这些圣人神人,都是屁精,所谓的文化,也就是谷道文化。可笑的是后人在屁臭烘烘中蜿蜒随行逶迤前行,以一家之言为博大精深。比如食欲,深明大义的古人说食色性也,想老夫子在教书之余,自己吃好喝好,才摇头晃脑念得出“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然,为什么如此如彼,仍旧说得不清楚。《饮食男女》中郎雄同样摇头晃脑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不想也难,一辈子奔走呼号就为了这个”。无奈之余,看人类一切之历史,一切之文明,一切之功业,本质两个字,本能,目标也是两个字,舒服。

本能就是执着。不知为何执着,只知挖空心思力求如此,用张中行在《顺生论》中的话说,从“我”出发,执着于“我”,为饮食男女,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甚至口蜜腹剑,杀亲卖友,终于因为病或老,被抬上板床,胡里胡涂地了结了生命,再不要说什么清心寡欲仁心善举,用鲁迅老爹的话说“你抵挡得了吗”?“饮食男女不得,为各种所苦,其难忍常常不减于毒虫吮血,利刃刺心。正如老子所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也无怪乎佛门视轮回为大苦,渴想证涅到彼岸了”。

遗憾的是,彼岸遥不可及,只有现世才可把握,自古以来无不是这样,为土地争为美人战,为资源为财富,为饮食的一切,甚至对自身也不放过,穷奢极欲榨干了想象力,还疯狂搜掠肉体。尤其是吃!把口腹之欲追得上穷碧落下黄泉――吃了地上走的吃天上飞的,吃了家养的又吃野生的。从见面问候吃了吗,到杀生宰熟吃得开吃不开,吃透精神吃官司吃不了兜着走……吃吃吃,无所不吃,无所不谓之吃,吃得来大肠梗阻消化不良――从贪吃,到贪色,从食道到肠子的循环,无以复加,当今尤甚。

事物辨证,有起有落,跌宕起伏,吃的高潮,因过去不足,才有其后对吃的G点趋之若鹜。郑也夫说人生的追求有三:舒服,牛逼,刺激。追求就是欲望。在现代社会,欲望的满足能够疗伤,能够镇痛,施之于己授之于人,得到心里上的平衡。反过来说,社会排斥和生理疼痛又导致欲望增加。如此,说的就是上瘾。

但是,G点是不能反复和过度刺激的。刺激无以复加,从欲望的满足到欲望的痉挛,有多少欲望是假想,是原本不必要的消耗。而它带来的,不是满足过后的气定神闲,倒通常是过度消耗后的空虚和更多无以填补的空虚。欲望如此这般搞定我们,只能说明我们内心的狂躁和心虚。在庞大的欲望中生活,欲罢不能,归根结底,世界上最强悍的,其实是瘾。有瘾而又真诚得不加掩饰,比如卡维・扎赫迪的《性瘾者》就是这样令人发指,勇敢地说出了所有人都不敢摆上台面的秘密――现实中的卡维就是个沉浸性瘾的人,加之吸毒,他几乎找不到投资。天晓得他最后怎么把这部自传体的电影捣鼓了出来。从20岁在巴黎街头开始,15年来以逛窑子为主业,这部电影,就是以他自己臆想的10种以瘾止瘾的方式构成,妙趣横生。

其实,谁也没有资格笑卡维,现实中,我们所有人无不是和他一样,沆瀣一气。所以说所谓食与欲,清心寡欲也好,满脑肥肠也好,如同另一部同类电影《性瘾日记》最后所说,重要的是,“永远也不要放弃,过自己想过的那种生活”。在这之前,你需要的是考虑清楚,如果你现在的生活全无滋味,那么对于你所向往的油大口重的生活,你是否有能力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