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烧钱赔钱到底

2012年12月21日，公益微电影《迷失的家园》上传到视频网站当天，点击率就超过百万。之后的半年时间里，这部微电影被马云、于建嵘和王石等名人推荐，还被许多导演认可。

马云在微博上分享这部微电影时评价：“下辈子，你我也许就是那只鸟，那条鱼……震撼的音乐和惊人的场面让我联想到当年希特勒灭绝人性的迫害，同样是生命，是家园！传播就是拯救生命！感谢乔乔和所有制作人的担当和坚守。”

这部微电影是青年导演乔乔历时5年、耗费800余万元，从2000多个小时的视频素材中剪辑出来的。影片用一幕幕真实的画面，真实地揭露了人类给自然以及动物所带来的伤痛——满目疮痍的大地、粗大的浓烟滚滚的烟囱、困于网围栏疲于挣扎的普氏原羚以及家被冲毁神色茫然的短趾百灵等等。影片旨在唤醒人们对环境保护的关注，认识到保护环境的紧迫性。

2012年年初，乔乔就有做一部环保影片来纪念2012年的想法。“因为世界末日传说是在2012年12月21日，所以我把片长定为12分21秒。”乔乔说。全片没有一句旁白，影像冲击视觉，音乐震撼人心，让广大网友为之动容。乔乔认为在付出心血与时间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拍出来的画面面前，任何附加的文字都是多余的。

见不得好天

乔乔对于中国很少有人做自然生态及环保类影片的现状，表示很理解，“无论是资金、专家，还是设备，我们都和国外有很大差距。没有人愿意去干这个‘烧钱又赔钱’的苦差事。”

“在北京电影学院上学时，老师讲电影要么是拍故事，要么是拍情绪，而我现在要拍的是理念。我要拍摄一部真正的野生动物纪录电影，电影的主角是野生动物。这个电影没有剧本，全靠从拍摄的海量素材中，选取画面串起整个剧情。”这个想法对于还在读大学的乔乔来说，无异难于登天。在今天的中国，民间纪录电影还不成熟，整个拍摄过程，从器材租赁、购买到工作人员的衣食住行都由导演自费解决。2008年7月，刚刚大学毕业的乔乔和一些机构谈了自己的想法，可没人愿意投资。“我当时找了很多投资人，包括一些煤老板，根本没有人理我，因为我的电影里只有动物。“我并不是网友们猜测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一咬牙把刚买的汽车以及在父母资助下买的房子卖了，作为电影拍摄的启动资金。”乔乔苦笑着说。

2008年9月，乔乔带着自己的团队，一行六人，奔赴黄河中下游湿地开始拍摄。拍摄初期，乔乔走了不少弯路，并且是“真金白银”的弯路。野生动物不容易发现，随意性比较大，不受人摆布控制，往往是刚刚架好设备，它们已不知道去哪里了。同时，前期资金的使用，完全出乎乔乔的意料。一卷1500元的胶片只能拍摄4分钟，他第一次买的10卷胶片，几天就用完了。更糟糕的是，有时候拍了一天，一个能用的镜头都没有。到2008年年底，团队的六个人中只剩下乔乔和一个90后摄影助理。“我最开始是按照北京的行价给的工资，摄影助理一天1200元，后来我只能给得起一天100元了，除了钱少，也太辛苦了，我们每天都要背着上百斤的器材到处转悠，这活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你要有足够的耐心和定力。

卖车卖房的钱，半年就花完了。乔乔也想过放弃，可是钱花了这么多，一个像样的作品也没拿出来，乔乔不甘心，但后来他是真心地被野生动物打动了。“3月份候鸟就飞回西伯利亚了，4月份基本上没什么可拍的，我用长焦镜头漫无目的地在荒原上搜寻。这时，草丛下有动静，一只灰鹤还没有飞走，我觉得很奇怪，因为那个季节候鸟都已经北迁。再一看，旁边还有一只灰鹤，腿断了，我这才明白那只健康的是不离不弃留下来陪着它。我当时心头一震，它触动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执着于野生动物拍摄的乔乔常常处于缺钱的状态。每当缺钱停工的时候，乔乔就见不得好天气，“当能见度好，没有风，又拍不了的时候，心里就会觉得特别郁闷。”生活上的开支能省就省，但拍摄一点不能马虎。为了省钱，住最便宜的旅店，或者就是在拍摄地附近搭个帐篷，风餐露宿，常常是一天只吃一顿饭。他唯一觉得抱歉的是跟着他的团队 ，“他们跟着我啃烧饼，吃咸菜，我看着挺心酸的。”

为了筹措资金，将纪录电影继续拍摄下去，乔乔只能问亲戚朋友借钱。“实在没钱了，就去拍摄一些广告或商业片，赚了钱再投入到野外的拍摄中。”

他的执着打动了一些人，“有一个朋友，我们只打过一次交道，听说我的事迹后，主动借给我10万，不用付利息，我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乔乔说。李安的御用摄影师林良忠先生听说了乔乔的事情后，自费从台湾飞到拍摄地点，给了乔乔不少建议，还帮乔乔改装了可以同时拍摄特写和全景的摄影机。

5年值吗？

乔乔野外蹲守的漫长五年里，电影学院同期毕业的同学有的已经拍出了进院线的电影，有的去美国继续深造并毕业了，跟乔乔关系要好的女同学在国外演文艺片也小有名气了，更大批的同学写着商业片的剧本段落当着幕后英雄。唯有乔乔仍旧坚持一条非主流的羊肠小道：拍公益电影。他特别不愿意媒体把关注点放在卖房子和车拍电影的事情上，而是希望媒体把更多的关注点放在他的作品上。

在《迷失的家园》之前，乔乔曾推出一部四分钟的影片《家园》，影片用诗意的镜头语言展示美好的湿地环境和栖息在那里的各种鸟类。这部影片获得了2011年“中国国际民间影像节”的最佳影片奖，还曾在央视的新闻里播出。“对于影片能否获奖，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五年中，我最开心和最享受的时刻是整个拍摄过程。如果获奖了，我就当成是一种鼓励，激励我不断上路。”乔乔说。

拍了五年野生动物，乔乔说，每天的拍摄都会有收获和感动。“我有一次观察一只狼和一只羊对峙。在我看来羊一定会被吃掉的，可是羊非常机敏，它会用迂回的办法，狼一放松警惕，它就逃开了。我就想动物的社会其实很公平、公正，活下来全凭自己，不像人类社会有权贵有平民。”乔乔开始思考人类社会为什么要侵犯到动物的世界，他想拍出有人文情怀的东西，来传达他的感悟和理念。

在人们的印象中，“生命的”可可西里是神圣的。多年来乔乔一直想去但没有去。2013年7月初，乔乔的团队获得当地林业部门许可后驱车进入可可西里腹地。 此行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在不打扰藏羚羊正常生活的前提下，用影像纪录藏羚羊的繁育和迁徙。

对于青藏高原生态系统保护来说，藏羚羊具有重要的旗舰意义。摄制组从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出发，一路沿着时隐时现的车辙痕迹艰难前行，车陷沼泽，继而挖车、拖车，这样的情节频繁上演，更让人闹心的是连环陷车和三车同陷。难以想象的是，一公里的路常常走上一两个小时。从索南达杰到可可西里腹地卓乃湖畔160公里的路程，乔乔和团队的队友走了一天多。常常是这样，乔乔为了把经费最大限度地用于拍摄，以一种孤独地近乎悲壮的“乔乔方式”艰难地前行着。在气候多变的可可西里地区，赶上冰天雪地的时候，每天就仅靠一个苹果充饥。这种炼狱般地坚持与操守，反衬出他的另一个极端——对电影的不懈追求，哪怕以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2013年8月19日，高晓松执导的“留住蓝色地球之美丽中国低碳型”公益电影在北京天坛公园开机。这部公益电影呼吁人们低碳出行，以实际行动保护生态环境。乔乔在该影片中饰演一名背包客。

《迷失的家园》网上的走红，并没有在乔乔的心里掀起什么波澜，他也不会止步于此。他希望《迷失的家园》可以进院线，作为他毕业后五年来的成绩总结。未来他会拍摄其他题材的电影，可是这五年的野外经历是他终生的财富，环境保护也将是他终身关注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