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发展,我希望房价能降下来”

时间:2022-04-05 07:00:48

“为了发展,我希望房价能降下来”

《检察风云》:在房地产有力地拉动地方政府GDP的现实之下,房产税和限购令将对于中国宏观经济造成怎样的影响?

苏剑:纵观当前世界经济发展,各国都面临着产量过剩的问题,房地产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点,美国当年的次贷危机正源于此。此轮房产税和限购令的出台,必定会对中国房地产市场产生抑制作用,进而间接地传导到宏观经济层面,一定会有负面的影响。问题的关键在于目前的中国经济已经被房地产绑架。在中国的总需求中,房地产投资已经占到了12%左右,而每年房地产投资的增长率约为30%左右,那就是说,中国经济每年10%的经济增长率中,有3.6个百分点是来自房地产投资,房地产投资对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率高达36%。换句话说,如果房地产投资的增长率降到0,中国的经济增长率立马就得下滑3.6个百分点,连“保八”都成了问题。

现在谁也说不清,房产税和限购令对房地产市场的影响,特别是对房价的影响。但是,从我的角度讲,特别希望房价能降下来。如果要满足普通民众的住房需求,有两个途径,其一是降低房价,其二是增加工资收入。不过,单纯的增加工资有不利的一面,将逼企业提高产品价格,导致成本推动的通货膨胀,传导到国际市场上,将会抑制中国的出口贸易。而中国经济发展正处于调整结构的关键时期,美国后金融危机时代、日本地震大萧条、欧洲债务危机所带来的高端产业转移需要我们有一个好的内部环境,保持较低的工资水平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中国的经济发展。所以,房屋作为不可贸易品,必须将它的价格压下来,让年轻人买的起房子,不至于造成更大的社会问题。

现在有四种力量在阻碍房价下降:首先是中央政府,其次是地方政府,第三是开发商,最后是银行。从社会需要和经济发展的长远趋势来看,我认为房价必须降下来。操作的基本思路是将住房的投资功能拿掉,只留下居住功能。韩国在这方面做得很好,征收房产持有税、增值税。

《检察风云》:房价没有进入CPI,传统的解释是,房地产是投资性需求,而投资品的价格不应该算在CPI中。但房地产本质上应是居民的最终消费,属于消费品市场。有学者认为既然是消费品,房价理应纳入CPI中,像调控物价一样,在价格宏观调控的范围内进行调控,如此至少可以避免现在越调越高的尴尬。您认为房地产价格是否应该计入CPI?

苏剑:房地产价格数字太大,人一辈子可能只买一次房子,并不合适与日常快速消费品一起纳入CPI统计。从宏观经济学来看,要考虑两个变量:存量和流量。存量是某一时点前已有的住房保有量,流量是新增的住房建设数量。CPI是流量指数,如果把房地产存量的价格涨幅计入,也不合适,只能将新房纳入统计。我认为国家统计局把房租纳入CPI指数是合理的。目前也有专门针对房地产存量的价格指数,但是公信力还比较低,认可度有待提高。

《检察风云》:自2005年以来,中国房地产市场呈现出越调控越报复性增长的怪圈,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苏剑:中国房价的上涨,主要原因之一是出口导向型的增长方式。长期以来,我国依靠出口来拉动经济增长,结果导致了巨额的贸易顺差。贸易顺差加上大量引进外资,导致中国的外汇储备大幅度增加。中国的外汇储备从1978年的1.67亿美元增加到2010年底的28473亿美元,增长了17050倍,年均增长率为30.4%,比泰国金融危机前外汇储备的增长率还高1.4个百分点。

外汇流入导致人民币的大量发行。外汇进入中国,必须换成人民币才能在中国流通,因此外汇最终流到了中央银行的口袋里,与此相应,人民币从中央银行流到了老百姓的口袋里,这就导致了人民币的大量发行。近年来,外汇流入已经成为我国中央银行投放基础货币的唯一途径。在2001年,外汇占款占基础货币的比例为43%左右,2006年初这一比例超过100%,此后这一比例继续上升,最高时达到129%,目前维持在120%左右。这意味着我国的基础货币完全是由购买外汇投放的,不仅如此,中央银行还得通过其他途径回收因购买外汇投放的部分基础货币。

与此相应,中国的M2也从1990年末的15293亿元增长到2010年末的725852亿元,年均增长率为18.4%。从2000年到2010年底,北京的房价已经增加了10倍以上,跟泰国金融危机爆发前几年的增幅相当。

货币的扩张必然导致物价的上涨,房价就成为物价上涨的排头兵。

《检察风云》:地方政府在高房价时代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苏剑:目前地方政府政绩的主要指标是经济发展状况。而要发展经济,就得有资金。资金从何而来?正常情况下,地方政府可能的资金来源方向有两个。一是税收,二是借贷。目前中国政府对地方政府借债的限制很严格,至少明面上不允许地方政府借债。而在目前的财税体制下,地方政府的税收太低,不足以支持地方政府发展经济、提高自己政绩的目的,于是只好寻找别的财源,这就导致了“土地财政”的出现。

“土地财政”收入实际上也是一种税收,是地方政府对土地所有者的一种税收。政府通过垄断土地的买卖,低价从土地所有者手中征走土地,再高价卖给开发商,这就强行征走了土地销售收入的一部分。如果这个的土地买卖由市场来协调,就不需要政府介入,政府自然也就没有了这笔卖地收入。为了这笔收入,政府就必须采取各种手段保证自己对土地买卖的双重垄断权。

仅有这个财源还不够,政府还得设法把这种收入最大化。于是就导致地价越来越高,地价纪录连连被破。房价越高,地价就越高,因此房价上涨是符合地方政府的利益的。这就出现了“地价”和“房价”轮番上升的局面。北京最近的一笔拍卖导致光买地成本就达到了每平方米近3万元。

到现在,建筑成本已经不到北京房价的10%,北京市的住房生产成本绝大部分是别的成本。这就是北京房价屡创新高的另一原因。

《检察风云》:“5年,3600万套。”这是今年“两会”期间被热烈讨论的两个数据。按照中央的要求,今后5年,我国将新建保障性住房3600万套,超过了去年商品房销售900万套的总量。建成后的市场覆盖率达到20%,加大保障性住房的供给力度,是否会有效地平抑房价?

苏剑:只要房地产的投机功能还存在,住房的需求就捉摸不定。从总体来看,北京的户籍人口人均住房面积已经超过30平方米,但问题在于分配不均。我的政策建议是,征收高额的房产增值税的同时,增加保障性住房的供给。增值税一旦出台,房价高不起来,开发商将没有建房的积极性,政府则要做好保障性住房的供给工作。

由政府提供的公租、廉租房条件不应当太好。茅于轼曾经提出公租房不应该每家都建厕所,其实从经济学的角度讲是有道理的。保障性住房起到的只是一个过渡的作用,四五十平方米的住房比较合适。等年轻人到三四十岁的时候再买更大更好的房子,这样循序渐进的过程才是合理的。

《检察风云》:您认为房地产调控政策的组合拳应该怎么打?如何评价房产税、限购令等各种政策工具?

苏剑:房产税可以为地方财政提供新的财源,当地方土地财政难以为继之时,看似不高的房产税率将成为地方收入新的增长点。目前部分地方政府还有地可买,等到没有可以出让的土地后,房产税作为地方税收的新税源会得到充分的重视。房产税将为地方政府提供比出让土地更稳定、更具可持续性的收入。从社会公平正义的角度看,我也要为房产税叫好。其他的调控政策,基本上是不利于穷人的,比如,提高利率不一定能降低购房成本。

相比房产税和限购令,我认为前者更能产生效用。房产税是长久之计有其合理性,而限购令是权宜之计、短期行为,废除是迟早的事。在我看来,限购令本身就不大合理,与之相配套的政策合理性也值得怀疑。如果把房产的投资功能去掉,房价不再大起大落,年轻人踏踏实实的工作,而不是关注与房地产投机,这样一种理性的激励机制才能促进社会发展。我建议还可以征收房产增值税,与房产税同时并举,一方面降低投机的可能,另一方面减少房地产的空置率。

紧缩货币的政策在调控房价上已经作用不大了,可以考虑的是把外汇热钱的流入卡住。而要抑制人民币的过度发行,就得限制外汇流入。而在现在人民币升值的预期下,要限制外汇流入就得采取强硬手段,并加速人民币升值。但内需扩大不起来,就不敢让出口减少;不敢让出口减少,就不敢让人民币升值过快;不敢让人民币升值过快就得采取更为严厉的限制外汇流入的措施,这些限制措施偏偏跟目前经济学中流行的“全球化”、“自由化”趋势不吻合,采取起来畏首畏尾。于是人们就想了另外一个办法――人民币国际化,通过国际化,让多发的人民币流到外国去,减少国内物价上涨的压力,从而抑制房价。可惜的是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不是能够迅速实现的,其中的风险也很大,恐怕远水解不了近渴。贸易顺差没有办法实现结构性的改变,只能在保持出口的同时适量增加进口,鼓励中国的企业走出国门进行对外投资。在提高存款准备金率、加息等措施已经效用不明显时,只有管住外汇和热钱才能对市场稳定起到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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