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丽塔》的符号学意义

时间:2022-04-04 06:33:34

[摘 要] 纳博科夫的《洛丽塔》是一个承载着作家独特人生、审美理想的文学化的形象世界,它已经超越了一般的文学形象世界的意义,成为一个具有象征化的符号世界,笔者尝试运用符号学理论的相关知识走进《洛丽塔》这座璀璨迷人的语言艺术迷宫,揭示人性的善恶,展现人性的脆弱,探寻某些人生悲剧的根源。

[关键词] 《洛丽塔》;符号学;隐喻;象征

优秀的作品不仅给人感官上的理解,更多的是心灵的震撼与波动以及由此带来的内心深处的思索与感悟。《洛丽塔》就像一首散文诗,充满优美的韵律、华丽语言、雕饰的修辞。主人公亨伯特就是运用如此优美的语言抒发了他对洛丽塔强烈的情感和炽热的爱,唱出了自己的爱情绝唱。小说的这一风格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作者纳博科夫一贯唯美色彩的创作思想――艺术的魅力不仅是作家、艺术家追求的目标,也是文学艺术欣赏刻意探寻的秘密。笔者从符号学角度探寻它美丽的哀婉和华丽的心碎。那何谓“符号”呢?语言学家索绪尔认为,符号是由能指和所指两部分构成:能指是表达的形式;所指是表达的内容,即语音形象和词义内涵的统一。由能指和所指建立起来的“联想式的整体”就构成了符号。具体到文本中,作者通过语音符号、隐喻符号及格雷玛斯的符号矩阵展示出作品蕴涵的深刻意蕴。

一、语音符号

语音符号是文本最外部的感受形式,也是读者最直接的感受。在《洛丽塔》中,作者对语音符号的运用得心应手,小说的艺术魅力也正是得益于通过视觉与听觉的交融来增强语言节奏p扩大语言的张力。小说使用大量的形容词、修饰语、比喻巧妙地传达了微妙的情绪,形成一种独特的语言风格即抒情诗似的散文语言。在开篇,作者运用了富于节奏感、对仗似的短句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①

对洛丽塔名字的重复和拆分引领读者对女主人公的名字反复把玩,从而使得读者对讲述者将要讲述的故事产生了强烈的兴趣。紧接着写道:

“在早晨,她就是洛,普普通通的洛……穿上宽松裤时,她是洛塔。在学校里她是多丽。正式签名时她是多洛雷斯。可是在我怀里,她永远是洛丽塔。”②

洛丽塔的多个名字提醒了读者,她在不同场合的不同身份,同时一开始就营造了一种怀旧和莫测的气氛。文章一开篇就以激情饱满的文字给人强烈的冲击,一股潮涌的情绪扑面而来。这种狂风骤雨式的语言随着叙事的深入渐渐平静。

“它不过是一阵紫罗兰柔软的清香,是小仙女的枯叶,往日里,我曾经那样痛哭着把自己缠绕在上面;它是黄褐色深谷边缘上的一声回响,深谷那边,白色的苍穹下有一片遥远的树林,褐色的树叶阻塞了小溪,嫩绿的野草上卧着最后一只蟋蟀……”③

《洛丽塔》的语言不仅富于诗情画意,有时还带有喜剧幽默的色彩。如在黑兹夫人的浴室,“一个惬意的紫红色棉垫羞答答地罩在马桶上”。美国汽车旅馆内,“勤奋的厕所”如“尼亚加拉大瀑布”,又似“男性的、精力旺盛的深沉吼声”。瓦莱契卡对亨伯特宣称“我的生命中有了另外一个男人”,离开时眼泪“飞流直下”“把她彩虹模样的妆染得乱七八糟”, ④这种轻松幽默的语言给读者带来一种美的愉悦。

同时,《洛丽塔》是一个词语的世界。其绚丽的词语艺术令读者眼花缭乱,如入迷宫。整部小说随处可找到双关词语,字谜游戏,离合诗词及无数的头韵与暗指。读纳博科夫的作品,第一遍犹如坠入九霄云雾中,读第二遍才略见端倪,理出一些头绪,第三遍才使人茅塞顿开,发现其阳光灿烂无比。此外,《洛丽塔》是思想与艺术的水融,学术与诗意的完美缔造,一本诗性化的经典散文,同时称得上欧美文学史的形象演绎。

二、隐喻符号

隐喻符号是由喻体和喻指共同构成的带有一定深刻内涵的修辞形式。作者以表情达意的手段使用隐喻和意象,这就需要读者通过联想和想象对文本进行填充和连接,发现文字背后潜藏的深意。《洛丽塔》运用了大量的象征和暗示,印象深刻的是,作者将这些象征和暗示与他所擅长的文字游戏联系起来,从而达到一种巧妙的语言效果。书中的重要象征之一就是狗,它在书中多次出现,而且总是出现在一些关键性的场景中,暗示着叙述者亨伯特与洛丽塔的相遇和由此产生的悲剧都是命中注定的。狗的第一次出现是在亨伯特来到洛丽塔家的门口,“当我们驶上草坪街时差点撞上一条爱管闲事的乡下狗”⑤,预示着亨伯特将在这里有一场极不寻常的经历。狗的第二次出现是在亨伯特回家发现他的妻子夏洛特,洛丽塔的母亲翻看他的日记以前,“像平常一样,歇斯底里的琼克长毛狗在我驶下山时朝我袭来”⑥,暗示将有变故发生。而撞死夏洛特的司机是为了避让一条路上的小狗。小狗在这里的出现意味着夏洛特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她的缺席才保证亨伯特和洛丽塔的故事有了发展的空间。作者之所以选择狗作为命运的象征,是因为他在这里和我们玩了一个巧妙的文字游戏:狗(dog)和上帝(god)这两个单词在英文中只是字母颠倒排序的不同,用狗来预示上帝的安排。

还有亨伯特对洛丽塔实施第一次性接触时,作者选择的场景十分耐人寻味。在“阳光照耀下的卧室”,洛丽塔手中握着一只“美丽的伊甸红苹果”⑦。苹果是亚当和夏娃偷吃的禁果,是诱惑的源泉和欲望的对象。在洛丽塔咬了苹果以后,亨伯特的高涨,从而对她进行了第一次的秘密猥亵。在偷吃禁果以后,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开始了漫长的受难过程。亨伯特也是一样,他的欲望从此愈加狂热,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由洛丽塔咬苹果的情节也颇具深意:和夏娃犯下的罪孽一样, 亨伯特暗示读者是洛丽塔首先对他进行诱惑, 后来他在回忆和洛丽塔的第一次时也明确指出洛丽塔是主动的一方。这使得他和洛丽塔的关系变得更加暧昧不清,小说的神秘气氛也更加浓郁。

再次是蝴蝶的象征。黑兹夫人简直就是大号的洛丽塔,她的姐姐。因此在她意外车祸死亡,亨伯特去接洛丽塔时,夏令营的墙上出现了“一个艳丽的飞蛾或蝴蝶,仍然活着,安全地给钉在墙上”⑧。在这里“蛾子或蝴蝶”象征兼有蛾子丰满的体态和蝴蝶娇羞气质的夏洛特,她虽然死了,但她的活力、气息和声音却遗传给了女儿。还有一些细节,如作者把所发现的一类蝴蝶命名为“多洛蕾丝”,洛丽塔又叫“多洛蕾丝”,在大百科全书中蝴蝶的序号是22,洛丽塔的学号也为22;在拉姆斯代尔上学时,在被亨伯特誉为“一首诗”的名单中,洛丽塔的名字排在玛丽•罗斯(Rose)与霍内克•罗莎琳(Rosalie)的中间,这两个名字里都含有rose一词,即“玫瑰花”,名单中还有福尔特•特德,“福尔特原文是Falter,在德文中是‘蝴蝶’”。这里作者利用名字的寓意、不同语言的转换以及前后对应的细微巧妙的手法,表明了多洛蕾丝是玫瑰花丛中“会飞的花儿”,亨伯特狂热地爱恋她,作者采用与蝴蝶相关的细节把亨伯特对洛丽塔的深爱展露得淋漓尽致。

三、《洛丽塔》的符号矩阵

法国结构主义学家格雷玛斯的“符号矩阵”被用来说明表现一切意义组织和表示叙事结构中诸意义制约因素间的相互作用。如果设定S在平面语义轴上存在的话,那么它就必然与S-对立。由于这种对立是“意义上的相反或不同,故具有广泛性。

若将S的两个相反的义素表示为:S1S2;

那么S-的两个相反的义素也表示为:S-1S-2

S1与S-1的关系密切,意义相近;S2与S-2关系密切,在意义上也接近。两纵轴之间意义对立。⑨在格雷玛斯看来,文学故事起于S1与S2之间的对立,但在故事进程中又引入了新的因素,从而又有了S-1 和S-2。当这些方面因素都得以展开,故事也就完成。⑩

借助格雷玛斯的“符号矩阵”,以上几个符号的转化过程如下:

亨伯特与洛丽塔之间是矛盾但并不对立的情人关系;他童年时代对安娜贝尔的初恋成为他整个冰冷的青春岁月里任何浪漫韵事的永恒障碍――他只喜欢9到14岁的“小仙女”。直到洛丽塔的出现让他重见生命之光。他在洛丽塔身上看到了当年情人的影子,为了获得心中的“生命之光”,他违背正常的家庭伦理秩序,开始在洛丽塔身上追逐他的梦――那个早已逝去的少年的爱。

亨伯特与奎尔蒂基于共同的爱好和追求构成的同类对立关系,他们是既对立又相似的对抗性的人物。奎尔蒂的活动作为全文的隐线此起彼伏,为阅读创造了悬念。最终,亨伯特杀死了奎尔蒂。奎尔蒂象征了亨伯特的另一重自我,人格分裂的另一半,亨伯特对奎尔蒂“诗式的判决”意味着亨伯特对洛丽塔的忏悔,是尚未泯灭的良知对自己的指控,亨伯特亲手送奎尔蒂踏上死亡这条终结之路,期望着战胜自我。

而洛丽塔与她的母亲黑兹夫人之间则是互为矛盾的两端。亨伯特为了接近洛丽塔,抑制内心的厌恶与黑兹夫人结婚。而黑兹夫人为了不让女儿打扰这段恋情,她总是在寻找时机打发女儿去别处;而洛丽塔任性叛逆的心理和缘于她对父爱的渴求所表现出的对亨伯特的依恋,使得原本冰冷的母女关系雪上加霜。

在某种意义上,矩阵中S1, S2, S-1, S-2四者之间是一种对立又对话的关系。黑兹夫人和奎尔蒂作为对抗性人物的出场深化了本书的主题,也推动了情节的发展。在故事中始终与主角相对抗,具体表现为黑兹夫人与洛丽塔的对抗、奎尔蒂与亨伯特的对抗及亨伯特与黑兹夫人的对抗。这几组人物对抗丰富了人物的性格,使读者更深层次地理解书中脉络,走进《洛丽塔》这座璀璨迷人的语言艺术迷宫,揭示人性的善恶,展现人性的脆弱,探寻这场人生悲剧的根源及其深层的意义。

四、总 结

当人们心灵深处存在的原型和与之同型的符号相遇时,便会引起共鸣,获得精神上的富足。在某种程度上,洛丽塔是贪婪的亨伯特心中的一个幻影,是亨伯特自造的一个意象,是亨伯特生命历程的一次证明,正如夏娃是亚当的一根肋骨。“那种超越了爱之爱”使文中的人物、事件成为某种特定符号的载体,使最为内在、最为深刻的心灵感悟转化为符号展现在读者面前。任时光荏苒,世事变迁,我们永远会为那种浑然忘我、矢志不渝的真情所感动。纳博科夫恪守唯美的创作原则,强调艺术审美要令人感动、爱恋、期待,甚至颤抖,从而创造了一个爱情超越激情,情感超越的童话。

注释:

①②③④⑤⑥⑦⑧ [美]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洛丽塔》,于晓丹译,译林出版社,2003年版。

⑨ 李广仓:《结构主义文学批评方法研究》,湖南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03-204页。

⑩ 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53页。

[作者简介] 尹金芳,女,安徽巢湖人,九江学院外国语学院助教,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陈祝华,女,安徽巢湖人,四川外语学院硕士,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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