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原小说叙述方法探究

时间:2022-03-28 08:23:04

马原小说叙述方法探究

【摘 要】马原小说在叙述视角上表现为作者融入作品,在叙述控制上表现为作品摆脱作者,在叙述方式上采用自由的剪裁与拼接,使得其小说叙述独具创新的魅力。

【关键词】马原小说;叙述视角;叙述控制;叙述方式

马原是中国当代“先锋派”小说的代表作家之一,在当代文学史中占有重要地位。他的小说即便如他所说,讲着“明明白白”的故事,也依然难以被很多人读懂。这种不易读懂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小说的叙述有许多创新之处,使其小说独具魅力。

一、叙述视角:作者融入作品

人称是马原小说中很引人注目的方面,人称不仅能反映人物之间的关系,还能影响整个叙事结构形态,决定了故事的叙述视角。《拉萨河女神》中大部分的“我”保留了传统第一人称的功能,但有时,诸如“我们假设这一天是夏至后第二个十天” [1]p42这样的句子中的“我”实际上已不再是传统的第一人称,不是故事中的人物,而是故事外的存在了。《冈底斯的诱惑》中的人称离传统更远,作品的十六小节每一节人称都在变化;甚至同一小节出现不止一种人称。这样的人称变化无疑来源于叙述角度的变化。马原的叙述视角是多变的,他是活在作品中的,他有时是旁观者,有时是参与者,但他不是上帝,就像人做梦,梦是人作的,人却无法控制梦里的情节发展。马原模糊了作品与现实的界限,既活在现实也存在作品里。读他的小说,分不清何为经验的提炼,何为纯粹的虚构,何为真事真说,何为假事真说。

马原其实试图使人相信故事的真实性。值得提起的是,马原的小说中会高频率地出现陆高、姚亮、大牛等人名,这些人名重复出现在他的许多作品中,好像他们本身就是马原的社交圈子,是马原把社交圈中朋友们的故事放进了自己的小说中。还有一个特点更加显示了马原的意图,马原常在小说中露面,就像是一个人在讲述亲身经历时忍不住跳出来发表自己的感受,如《西海的无帆船》中有一段姚亮的自我辩解和对马原的指控,这无疑是马原别出心裁的叙述,借由自己的小说角色之口反过来叙述自己本身。但矛盾的是,马原一边在证明其作品真实性,同时又在其向读者揭露故事是虚构的。如《冈底斯的诱惑》中,马原再三说明,姚亮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现在要讲另一个故事,关于陆高和姚亮的另一个故事。应该明确一下,姚亮并不一定确有其人”,“可以假设姚亮也来了”,“当玩笑当故事说说而已”。[1]p88小说的叙述者再三跳出来提醒读者,他是在讲故事即虚构故事,在叙述的过程中消解了作品内容的真实。马原在小说里要达到一种亦真亦幻的艺术效果,因而让叙述者肆无忌惮地在小说中露面,强调故事的虚构性,拆除了真实和虚幻之间的墙壁。

二、叙述控制:作品摆脱作者

有时写作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叙述会脱离作者的有意识,在无意识中不受支配地进行。就像有时作者会被自己的作品感动,就像初次接触到这部作品一样,因为第一次接触时,心理上没有铺垫和预设,情节的出乎意料或情感的陌生化会使人受到感染。而马原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叙述的支配,笔者认为这种来源于想要以叙述本身进行支配的感觉或欲望,很多作者都体验过,然而大多数人是予以抗拒的,他们更相信自我控制,认为只有置于自我严格控制下的作品才不会偏离预设方向。但笔者以为,作者的有意识控制确实可以使作品不出大纰漏,但往往会显得过于斧凿,失了一些浑然天成的韵味,受叙述本身控制的作家或许能写出更好的作品。

法国文艺理论家罗兰・巴特曾提出一个著名文论“作品一旦完成,作者便死了” [2],即作品一旦完成,就独立于作者,无论作者的本意如何,读者都可以做出不同的解读。笔者之所以要在这边引述该理论,是因为笔者以为,作家写小说亦是如此,当一个人物出现后,他的发展并不再完全受作家控制了,是受人物本身的性格、经历等影响而自然而然地发展,作者只是把这种发展记录下来,这是一种创作的独特境界,受叙述本身控制。就如马原曾说过:“绝不是构思好了再写,而是边写边构思,他认为,如果知道了结尾后再写就没有兴致了。” [3]他编造人物,却没有生硬地给人物套上情节,而是顺其自然,跟着叙述本身的规律走,故事往往水到渠成。就如《拉萨河女神》写十三位青年艺术家的一次春日郊游,但所描写的事情却只是十三个人各自或共同经历的片断,“小说似乎只是单纯地陈述那儿发生的一切,只是纯客观地展示,其中聚集着标示作者兴致的琐细小事和作者的种种特殊感觉,但没有提出问题解决问题的愿望,也没有一般小说有的矛盾冲突” [4]。马原仅仅是为了叙述而叙述,他看重叙述本身而超越了故事。

三、叙述方式:自由剪裁与拼接

马原的小说几乎是脱离因果连接这种最普遍的小说叙述方式的,他讲的故事甚至是片段的、割裂的,他会莫名其妙地抽掉一些情节,甚至是起关键作用的情节。也许连情节都称不上,马原给予读者的更像是一种现象的呈现,而非情节的演进。甚至于,他把几个故事或场景通过交叉的手法拼在一起。如《冈底斯的诱惑》中那三个交叉叙述的故事之间除了同为一批人在所经历或听说的故事外没有了其他内在的联系。在《战争的故事》中,马原更放肆了,把相互之间完全独立的故事扯在一起,而这些故事与战争究竟有多大联系,实在不好说。而在《爱物》中,马原似乎已经不打算写故事了,有的不过是一些生活小场景,马原就随意地把它们摆在一块。到目前为止,笔者更愿意相信这是马原的无意识创作,他只是单纯地把现象本身呈现出来了。

吴亮在这一点上与笔者有相似感受,他在《马原的叙述圈套》里写道:“马原的经验方式是片断性的、拼合的与互不相关的。他的许多小说都缺乏经验在时间上的连贯性和在空间上的完整性。马原的经验非常忠实于它的日常原状,马原看起来并不刻意追究经验背后的因果,而只是执意显示并组装这些经验。” [5]同时,马原自己也有相关说法:“生活不是逻辑的,但是其间有些很逻辑的断片:存在不是逻辑的,有些局部存在似乎在证实着逻辑学的某些定义。我于是不喜欢逻辑同时也不喜欢反逻辑,我的方法就是偶尔逻辑局部逻辑大势不逻辑。” [3]显然马原就是在这样的原则下,自由裁剪和拼装现象的。吴亮与笔者的观点相契合就在于我们都认为这种经验的原样保持在马原的小说里并不是刻意追求的效果,而更倾向于认为是马原自身本来就不清楚他小说背后所潜藏的意义,即他在创作时是单纯性地讲述而并非提前抱有预设的目的或想向读者启示什么深奥涵义。

马原在进行具体创作时,是由经验本身进行呈现的,但他的创作过程并不是任意的。这种把经验原样保持在小说里的创作方法实际上是作者世界观的体现,是马原对于人类经验的基本理解。生活本身就是现象的,对于生活着的我们而言,真实的经验常常是不完整的,片断的,互不相关的,我们只能接触到生活的部分,就像马原的小说,有时缺失原因,有时缺失结局,甚至许多事情没头没尾,这是生活真实的不完整,是对生活的高度忠实。现象本身是无意识的,马原不愿意以人的先入为主或有意识的预设去扭曲现象的原态。当然人观察记录外在世界的时候,不可能完全避免掉自身的影响。但是,马原的叙述方法至少最大可能地使外在世界进行了原态呈现。

【参考文献】

[1]马原.马原自选集[M].北京:现代出版社,2006.

[2]罗兰・巴特.作者之死[A].符号学文学论文集[C].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

[3]晓华,汪政.谈马原的小说操作[J].文学自由谈,1987(4).

[4]李洁菲,张陵.马原小说与叙事问题[J].当代文艺探索,1987(6).

[5]吴亮.马原的叙述圈套[J].当代作家评论,198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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