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明清小说中的真实性理论

时间:2022-03-23 09:52:41

试论明清小说中的真实性理论

摘要:明清小说理论内容丰富,已有人从多方面进行探讨,真实性是这一时期小说理论的重要内容。就此问题作些探讨,对于加深古代小说理论研究和全面认识艺术真实都是有意义的。

关键词:明清小说 真实性 影响

中国小说发展经历了古代神话传说、魏晋南北朝志人志怪小说、唐传奇小说、宋话本小说、明清文言白话小说、现代汉语小说等阶段。李卓吾先生把唐以前小说称作小说的童年期,认为这一时期的小说没有虚构意识,主要特点是尚实。魏晋南北朝时志怪志人小说大量涌现,神仙妖魔奇谈怪论成为主要描写对象。这时人们认识虽有提高,基于长期的尚实意识影响,仍称志怪志人为“写实”。最早意识到小说的虚构性并加以自觉提倡的是干宝。他在《搜神记》中提出过“实”与“虚”、“信”与“不信”的论述。在理论上较完整地提出虚构说的是明代的胡应麟。他认为“凡变异之说盛于六朝。然多传录舛讹,未必尽幻设语。至唐人作臆好奇借小说以寄笔端”。这里“幻设语”、“作臆好奇”均指虚构。

后来叶昼提出“劈空内造”、金圣叹提出“以文生事,”都肯定了小说的虚构性质,认为它是小说有趣、有魅力的重要方面。但虚构是否就可以凭空捏造,无所顾忌呢? 理论家们在营建虚构理论的同时,更加重视小说的真实性,认为真实性是小说生命力的源泉,虚构必须以真实为基础。作为我国小说发展史上第一个高峰的明清时代,创作的繁荣带来理论研究的日臻成熟与完善。真实性成为这一时期小说理论的重要内容,著名理论家除胡应麟、叶昼、金圣叹外,毛宗冈、脂研斋也都阐述了自己的精辟见解。其观点对后世小说创作及其理论研究产生了巨大影响。

长期以来,由于中国史传文学的发达,历代经学地位的显赫,以及封建文化对通俗文学的歧视,种种因素造成了一种传统观念:小说是一种小道,是正史的参数与补充。因此,小说的本质在于“实录”,好的小说必须排斥虚假,不允许作家的想象掺入小说的叙事过程。明清之际的小批评家,对于小说艺术的真实性问题给予了高度重视,在理论上作了充分、深刻的阐述。

首先,肯定了小说的艺术真实性来源于客观现实生活,只是它的真实不依赖于所描写的人物事件是真实而得到证明。它的真实表现在人物性格与情节发展符合生活的逻辑。《水浒传》之所以与天地相始终,深刻地阐述了小说人物情节与社会生活之内在关系。在叶昼看来《水浒传》之所以能与天地相始终,一个基本的原因,在作品中人物创造做到了“逼真”。叶昼的“逼真”,可理解为生活的逻辑。

所以小说真实不仅是事实之真实,而应是艺术之真实。只有真实地写出“至理”、“真情”,小说创作才会有艺术生命力。其次,明清之际小说批评理论,不仅强调了小说艺术真实来源于客观,是客观存在的人情物理之反映,而且还阐述了小说艺术的真实性是作家艺术想象、虚构、概括、创造之结果。脂砚斋就明确提出了小说中的人物、情节是作家虚构、创造的:按此书中写宝玉,其宝玉为人,是我辈于书中见而知有此人,实非曾亲睹者。又写宝玉之发言,每令人不解,宝玉之生性,件件令人可笑。不独与世上亲见这样的人不曾,即阅今古所有之小说传奇中,亦未曾见这样的文字。在这里,宝玉之形象确已不是现实生活的简单实录,也不是符合逻辑概念之真实,而是一种想象中的真实,一种情理中的真实。

从上面所举的明清文人评点资料,我们可以看出,明清之际小说批评家,对小说艺术真实性的审美内涵之理解,经过了一个逐步发展、成熟之过程,已达到了相当之高度。

自干宝提出小说中存在虚幻内容后,虚幻理论逐渐为人们所重视。叶昼则提出“劈空捏造”,“实有其人事”。这就说明虚构不是凭空设想,虚构的内容要符合实际生活,符合社会规律。叶昼之前,李贽评《水浒传》时多次提出“语与事俱毕”,“妙处只是一个情字逼真”。“逼真”就是逼近,接近生活实际,至少与生活现象一致。叶昼则在李贽基础上,具化了真实性内容,他指出:“《水浒传》文字原是假的,只为它描写得真情出,所以便可以与天地相终始。”文字可虚构,情理却不能作假。“真情”“人情物理”便是小说真实性的特点。这里“真情”不能仅指作者抒写情感的真挚,还指他描绘的对象的情感符合世间人情,符合人伦道德,符合社会关系且为读者接受。真情,是小说生命力所在。金圣叹称小说的真实性是“未必然之文,又必定然之事”。“文”不一定存在,通过虚构可得,但“事必存在”,它须合乎人情物理、合乎生活习惯,金圣叹与叶昼一脉相承。自此“情理”便成为小说真实与否的标准。

张竹坡在《金瓶梅读法》中也继承了这一观点:“做文章,不过是情理二字。今做此一百回长文,亦只是情理二字。于一个心中讨出一个人的情理,则一个人的传得矣。虽前后夹杂众人的话,而此一人开口,是此一人的情理。”情理真,人物便真,小说也真。但这种“真”又不是照抄生活的真实,而是艺术真实的表现。他又说:“看《金瓶梅》,把它当事实看,便被它瞒过;”“稗官者,寓言也。其假捏一人,幻造一事,虽为影风之谈,亦必一山点石,借海扬波。”从叶昼、金圣叹、张竹坡的真实性理论看,他们着重强调的是:描写对象虽不必与实际生活等同,但在人情物理上必须符合实际生活,使人们的心理情感能够接受,这就是借用艺术手法去刻画描摹,构成艺术真实。因此这种真实性理论只重艺术和生活的形似。“逼真”、“肖物”、“传神”便是其特点。至脂研斋,真实性理论得以极大的发展完善。他不仅追求“形似”,而且认为艺术真实还应反映社会生活的本质特征,揭示社会发展的特殊规律。他评价《红楼梦》最大的特点是真实。“形容一事,一事逼真《石头》是第—能手矣”,“逼真”就是情理真。

洪秋藩在《红楼梦抉微》里,这样高度评价《红楼梦》对世态人情的反映:《红楼梦》是古今独一无二书, 言鬼不觉荒唐,赋物不堆砌,无一语自相矛盾,无一物不中人情。他如拜年贺节,寿庆理丧,问卜延医、丰酒聚赌、失物见妖、遭火被盗以及家常琐语、儿女私情,靡不极人事之备记之。《红楼梦》脱胎于《金瓶梅》,同样也不回避世俗人生的丑陋肮脏的一面,在特定境遇与特定性格塑造中,如二十一回对贾琏与多姑娘一节的描写,就写到混乱性关系之秽行,但脂评眉批却说:“一部书中只有此一段丑极太露之文,写与贾琏身上,恰极,当极。”然而,在曹雪芹这部“封建末世的百科全书”中那样的龌龊,即使在贾府这样“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贵族家庭里,也只是生活的一角,而《红楼梦》对《金瓶梅》的超越,就在于它所要表现的,是封建末世世态人情的全般,将封建末世富有历史特征的生活风貌、世态人情、礼教习俗,参差错落、富于情趣地编织在《红楼梦》的艺术情节里,创造了一个新鲜别致的美的新境界。

明清小说,从历史演义、英雄传奇、神魔小说,最后到人情小说;从朝代兴替、英雄争霸、神魔变幻,到一个家庭的荣枯盛衰,普通人的人生际遇,作品与现实生活,与普通百姓的心理更贴近了, 现实感与时代感更加鲜明了,标志着中国古代小说现实主义的进一步成熟与深入发展。

参考文献:

[1]齐裕琨.明代小说史[M].浙江古籍出版社,1997.

[2]张俊.清代小说史[M].浙江古籍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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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兰陵笑笑生.金瓶梅[M].济南:齐鲁书社,1987.

[5]曹雪芹.红楼梦[M].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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