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渐冻人”

时间:2022-03-21 09:26:40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季,“冰桶挑战”火遍全球,除了公众人物,不少老百姓也忙不迭地往自己的头上浇下一桶桶冰冻水,呼吁全社会关注“渐冻人”。然而,随着“冰桶”热潮退去,“渐冻人”们的生活似乎并未迎来期待中的转机。

家住乌市天山区团结路片区管委会皇城社区北一巷的“渐冻人”马军一家,并没有因为这一场全民“狂欢”,而发生丝毫的改变,包括关注度、受助额等方面。

没有治愈方法,马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冻”住,无奈地等待着最后一天的到来。他的痛苦常人无法理解,当生命危如累卵,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脚步。盼着善款尽快落实到具体项目中,盼着治疗纳入医保范畴……马军和家人在与时间赛跑,想为自己,也为这类人群,赢得多一点的生机。

那一天,“冻”住了一家人的回忆

卧床4年,马军几乎与世隔绝。9月28日,当记者走进马军家里时,他正躺在亲戚凑钱为他买的医疗床上。再过一个月,就是马军28岁的生日,身患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他对网上沸沸扬扬的“冰桶挑战”有些许了解,可到现在他也感受不到,这一场全民喧嚣的活动到底给自己带来了什么?

2010年9月7日,对于马军来说,是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任凭他们一家人使出百般力气,也逃脱不出病魔带给他们一家人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一天,“冻”住了他们一家人的回忆。

马军当时在亲戚家的汽车修理厂打工,早起洗漱完毕正准备上班去,却突然感觉双腿、双手有点麻。“起初我们以为他是睡觉姿势不对,把手臂或者腿部神经压麻了。”今年62岁的马金学是马军的父亲,说起当年的儿子刚刚发病时的情形,他仍历历在目。

就算是双腿双手有些难受,懂事的马军还是照常又上了一个星期的班。

过了一个星期,眼见儿子情况还不见好转,马金学有些着急了。赶忙带他来到了自治区中医医院挂“神经专科”的专家号。

“当时也不知道身体哪里出了毛病,心里想着可能是因为年轻人经常熬夜上网影响到神经系统了。”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马金学等到了儿子的诊断结果。“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简称ALS,俗称渐冻人症),当看到这几个字时,马金学慌了神。那天,他蹲在医院门外抽了整整两包烟。

随后的一段时间,乌鲁木齐的各大医院,都会出现马金学父子俩的身影。他始终不敢相信,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得上这种“怪病”?

这是什么病?怎么治?

罕见病,“冻”住了一家人的生活。

病情不受控制地恶化。从身体一侧不能翻动,到手脚渐渐使不上劲儿……如今的马军,只有眼睛和嘴巴能动,右手还有一点点的力气,能够让他表达一下“肢体语言”。马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冻”住,在这种罕见病面前,一家人的生活也被他这个病给“冻”住了。

知道儿子得这种病的时候,马金学就一直问医生,现在硬化到什么程度了,但却没有人能够清楚地告诉他。“要是得病的人是我就好了,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马金学告诉记者,刚开始的时候,马军的状况还好一点,时间久了,就必须拄着拐杖才可以行走。“从背后看他,就像一个喝醉了酒的醉鬼,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马金学的妻子刘玉华,在照顾儿子的时间里,愈发地想不通。久而久之,常年抑郁的她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现在可以说她比儿子还难照顾。”马金学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爱人,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马军整天躺在床上,一天三顿饭做好了,马金学喂给他吃就可以了。可是刘玉华就不一样了,动不动就从窗户上往下跳,要不就横穿马路,根本不顾忌来来往往的车流。

对于马金学来说,家里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之前还有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91岁的老母亲需要他照顾,现在老母亲去世了,三个担子变成了两个,但依然会让马金学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困境中,期盼医保能为治疗“解冻”

每天6时天刚亮,马金学就起床了。接大小便,擦身、按摩、喂饭……这个西北汉子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也会成为厨房的“主角”。繁琐又辛苦的一切,在儿子维持生命的治疗费用面前,马学金觉得根本不算什么。

“以前我和他妈妈虽然都是工薪阶层,但是儿子上班后,家里经济条件慢慢好转,还存了一些积蓄,可是得了这病以后,一夜之间好好的人就不行了,钱也付诸东流了。”

退休前,马金学一直在单位里开车,已经有40多年驾龄的他,落下了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每天早晨、中午、下午和晚上,给儿子按摩时,他都是直挺挺地伸着腰,没有办法弯曲。每次给儿子按摩十几分钟,他就像“打了一场仗”一样。

“我做的这一切,就是希望他‘冻’得慢一点。”马金学说。在父亲和记者聊天的间隙,马军扑闪着大眼睛一直未曾离开父亲身上。他甚至会打趣自己,以此来博取父亲一笑。

马金学睡觉的床头,紧紧挨着儿子的医疗器械床,那边一直珍藏着父子俩的所有照片。这些年来,几乎每晚马金学都在半梦半醒中度过。他拿出的相册中,记者看到,4年前的照片里他还是大腹便便,而面前的他,已不到70公斤。马金学看着马军小时候的照片时,一直念叨着:“你看看他以前多可爱。”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不可爱吗?”马军撒娇地问父亲。

“现在是帅!”言语中,透着马金学对儿子的疼爱。

为了控制病情,马金学的妻子刘玉华每月吃药要花费1000多元,马金学仅有2000元出头的退休工资加上妻子的退休工资,除了支付药费,还要用于一家人生活开销。

“真心希望医保能将渐冻人症纳入报销之列。”马金学的无奈写在脸上。

期盼中,希望得到社会的关爱

“我想找一家医院把他送进去,这样有个紧急情况也好处理,也能专心照顾妻子,可是打听了好几家,每个月的护工费就要5000元。”这个想法,对马金学来说实在有些“奢侈”。

因为长时间照顾儿子和妻子,马金学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实在生气了,就出去走一圈。“我也曾想过把他送到托养中心,也拜托社区帮我联系到了,可是因为他没有自理能力,所以只能选择去住医院。”马金学说,比起住院费来说,现在的马军更需要的是一个护工,可是高昂的护理费用实在不是一家人能承担得起的,他希望通过媒体,找到一家价格相对来说可以接受的医院。

马金学说,很难想象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就算没有能力支付护工费,他还是希望社会能够对“渐冻人”这个特殊的群体多一些关注,因为“只要家里来人看他(马军),他就能高兴好久”。记者随后联系乌鲁木齐多家社工、志愿者组织,他们均表示没有服务过“渐冻人”群体的记录。

如果有一天,当你的身体被一点一点地冰封住,眼看着生命无力地滑向无法抗拒的死亡,生活该如何继续?那将是怎样的一种恐惧?不论慈善活动以何种形式举办,目的只有一个――为求助者提供我们力所能及的帮助。

当“冰桶挑战”在全球掀起一片热潮时,我们可以相信,绝大部分的参与者还是始终坚持慈善的初衷。我想,“冰桶挑战”之所以会引来争议,这或许是它的形式颠覆了人们对于慈善活动的固有想法,看似多了几分“娱乐”的成分。

正如我们无法想象,“渐冻人”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将是一个何等残酷的过程,但从马军一家人身上我至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家人用可贵的坚守和不离不弃构织起了强大的生存意志,对待生命,他们的态度叫人感动。

就在和社区工作人员回去的路上,我和他们探讨着,对待生命,究竟该如何有尊严地活下去。不仅是我,我身边的很多人都希望不管通过什么活动,要让大家对“渐冻人”这个罕见病群体真正关注起来,伸出自己的双手,给予他们一丝温暖,让他们的心不再“冰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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