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些好电影,活了些狂放的日子

时间:2022-03-19 07:56:59

他拍了些好电影,活了些狂放的日子

“我去睡觉时,托尼·斯科特(Tony Scott)还好好活在我们当中;可当我醒了,他却已经离开了。我们曾被许诺的那个更好的未来呢?它根本没有到来。”一位托尼·斯科特的影迷在推特上如此说。

当地时间8月19日中午约12点半,托尼·斯科特驾驶一辆黑色丰田普锐斯驶上了连接洛杉矶圣佩德罗和终点岛的文森特·托马斯大桥。他把车停在了离桥护栏不远的地方,走下车,开始攀爬高约5.4米的护栏。此时,很多过往车辆上的乘客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但由于身着鲜艳的运动上衣和短裤,不少人猜测他可能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目击者对托尼·斯科特当时的状态也有着不同描述。一位名叫大卫·席尔瓦的目击者告诉《泰晤士报》,托尼看起来很紧张,在爬上护栏之前,他曾左右张望,当爬到护栏顶端时,他再次停下来张望。而另一位叫做艾瑞克·布瑞尔的目击者说:“我可以非常非常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他表情很坚定,他没哭,看起来也没很沮丧,甚至都不悲伤。他只是看起来下定了决心。”

直到托尼·斯科特从高出水面近55米的地方跳了下去,人们才纷纷拨打电话报警。港口警察巡逻船马上到达了现场,他们试着捞起托尼,但他的身体正向港口的主渠道快速沉去,打捞失败了。港口底部的沉积物太多,能见度几乎为零。直到下午约4点半,打捞队才带着托尼的尸体回到了岸边。

在轿车里警方找到了一张纸条,托尼在上面写了几位家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以便警方事后联系到他们。之后,在他的办公室里发现了遗书,上面分别写着给亲友的一些“指导性”话语。这些似乎都表明托尼·斯科特死于自杀,而且是在冷静思考后作出的决定。

一切都如托尼的电影和为人一样:简单,爽快。但唯独缺少一个理由。

在不到48小时之前,托尼还和汤姆·克鲁斯一起到位于内华达州的一个军事基地进行了调查——他们最近正在为《壮志凌云2》选取合适的拍摄地。同时,托尼正在筹备一部名为《幸运一击》的新动作片,约好了第二天一早和福克斯2000工作室的伊丽莎白·加布勒一起讨论剧本。

人们只好回到他的过往和作品中去试着寻找答案。

《壮志凌云》的导演

有趣的是,托尼·斯科特生前似乎从来没得到过这么多关注。作为好莱坞首屈一指的动作片导演,他拍摄了包括《壮志凌云》《国家公敌》《危情时速》在内的众多商业大片,捧红了汤姆·克鲁斯,却从未被奥斯卡提名过,也不怎么受影评人的尊重。

托尼·斯科特最初以拍摄电视广告起家。上世纪80年代初期,在为瑞典萨伯公司拍摄的一则汽车广告中,托尼让一辆萨伯900汽车和一架萨伯37雷式战斗机狂飙。这则豪爽的广告引起了好莱坞金牌制作人杰瑞·布鲁克海默和唐·辛普森的注意,他们找到托尼,邀请他拍摄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作品《壮志凌云》。这部电影收获了1.76亿美元,成为1986年全美票房冠军,也正式开启了托尼·斯科特的好莱坞之路。

托尼的17部作品保持了高度一致的淋漓尽致风格,有人形容他拍起动作片来“就好像世界不再有明天一样”。他永远能像个兴奋的小男孩,用横冲直撞的直升机、猛冲的战斗机或者不管不顾的火车充满屏幕。

除非特殊情况,他坚持实景拍摄,拒绝使用电脑特效。有一次,他甚至要求关闭了密西西比河上的闸口,就为了炸飞一条渡轮。拍摄《危情时速》时,他找来了60节火车厢,8个火车头,电影90%的拍摄过程都是在这些时速50英里到70英里的真实列车上完成的。他也被称为动作片界的“越多越好主义者”:在托尼的电影中,他总是使用数量夸张的烟雾、剪辑以及摄影机移位。佩珀代因大学的电影系教授克雷格·德特韦勒这样形容托尼:“他能把最普通的事物变得让人血脉贲张,在最乏味的情景中寻找出戏剧性。”

但影评人似乎从来没喜欢过托尼的作品。他们坚持批评托尼注重形式大于内容,言下之意大概是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影片根本无法称为艺术。但托尼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他说他知道自己被叫做商业片导演,也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小金人:“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很硬气的,而且还能把钱挣了。我知道不该这么说,但是我觉得对我来说,有人花钱来支持我的爱好,让我能去触碰不同世界并把这些世界展示给人们,这就足够了。”托尼同样不愿向之低头的还有电影公司。每次合作对象试图影响他的创作,他都能以最巧妙的方式逃脱。在拍摄《烈火终结者》时,因为公司不愿再多掏钱,托尼自掏腰包完成了最后一天的拍摄;另外一次,公司对他的想法不满,结果托尼劫持了摄像机,让摄制组在周末免费加班完成了他想要的场景。

托尼不顾一切想要每个场景达到最理想的状态。对于这个酷爱攀岩和飙车的肾上腺素迷来说,拍电影代表着一种“非常抽象的恐惧”。他曾说:“我做过最冒险的事情就是当导演……我最害怕的就是那些要起床拍摄电影的早晨。那些早上我会笔直地坐着睡一两个小时,直到闹钟响起。那是种对失败的恐惧,你害怕丢脸,你觉得所有人都交予你信任,而你愧疚于无法达成他们的希望。”

这样的托尼,他真的甘心于只拍摄商业大片吗?

1992年,编剧道格·理查森因为撰写了《银线风暴》的剧本开始和托尼接触。他们两个对这部新的动作片都感到非常兴奋,花很多时间在一起研究和设计情节。当时,托尼正在拍摄昆汀·塔伦蒂诺撰写的《真实罗曼史》。一天,道格到《真实罗曼史》的片场和托尼谈论剧本。讨论结束后,托尼坐在转椅上,打开一听可乐。他说:“道格,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在拍有艺术性的东西。”多年之后,道格仍难以忘记托尼当时满足的表情——《真实罗曼史》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了事业上的完整,这部黑色喜剧也的确是托尼最独特也最受好评的作品。那天和托尼谈妥《银线风暴》回到家后,道格接到了哥伦比亚公司的电话,制片人告诉他,托尼决定放弃拍摄《银线风暴》。道格简直不敢相信:“我不懂,我刚刚才见过他,他还给了我剧本修改笔记……”“他的经纪人刚刚打电话来说他不干了。”制片人告诉道格,“托尼说他超爱剧本,但是他拍够大片了。”

只可惜,《真实罗曼史》是托尼在好莱坞唯一一部非商业电影。不久,他又重新回到了动作大片导演的队伍。

雷德利·斯科特的弟弟

托尼之所以持续遭受影评人的“鄙视”,部分原因也是由于他有一个过于出名的文艺青年哥哥——雷德利·斯科特,代表作有《异形》《末路狂花》《角斗士》《黑鹰坠落》和《美国黑帮》,2000年奥斯卡最佳影片奖得主。直到铺天盖地关于托尼的死讯传出,各类讣告也往往是这样开头的:著名导演雷德利·斯科特的弟弟托尼……

斯科特两兄弟出生于英格兰北希尔兹(他们还有一个大哥,弗兰克·斯科特,1980年死于皮肤癌),他们的人生道路不断重叠:雷德利早年学习绘画,并考上了英国皇家艺术学院。几年后,托尼也跟到了那里。托尼曾回忆说:“雷德利总是对我有巨大影响。还是孩子的时候,他老在那儿涂涂画画,我看见了,于是也想学他那么做。”

1962年,雷德利从皇家艺术学院借来了一部摄像机,用一个暑假拍摄了自己的处女作——《自行车上的男孩》,而托尼就是除自行车之外唯一的男主角。“那个暑假我回到家,彻底毁了托尼的假期。”雷德利在接受采访时说,“我早上五六点就把他从床上叫起来。那是个自学的过程,我和弟弟一起学着怎么拍电影。我们站在那儿抽着忍冬牌香烟,我会对着托尼大叫:‘托尼,闭嘴,别抱怨了。预备,开始!下次,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然后闭嘴。’”

毕业后,雷德利创办了自己的电视广告制作公司。一开始,托尼想去拍纪录片,雷德利对他说:“别去BBC,先来我这儿吧。我保证一年之内你能有辆法拉利。”托尼于是又一次加入了哥哥的事业。之后拍摄电视广告、进入电影界,托尼无不受到雷德利的影响。

托尼常把北希尔兹形容为一片压抑的土地,在那里一切都是黯淡的,但和哥哥共同度过的童年时光却是最棒的。托尼说:“那时候日子很苦,但父母总是在那儿支持着我们。我们生活的中心就是哥儿仨的兄弟情谊。”这份情谊一直持续到托尼离世:兄弟俩共同拥有两家广告公司,是30余年的商业伙伴;他们几乎每天都要通电话,报告生活中的大事小情。

在谈到和哥哥在电影风格上的差异时,托尼曾说:“雷德利是在给子孙后代拍电影,他的电影肯定会流传很长一段时间。我想我的电影更摇滚一点,我总是想体验更多东西。雷德利总是喜欢经典,不论在电影还是绘画上。而我呢,还是个画家的时候,就更喜欢罗伯特·劳森伯特和弗朗西斯科·培根。”

不过对哥哥的爱并没法完全缓解前者名气带来的无奈。托尼曾经一副无所谓又略带气恼地说:“是雷德利的弟弟又怎么样呢?没人会因为你是谁谁的弟弟就白给你钱花。”

托尼·斯科特就只是托尼·斯科特

没有人会否认的是,在电影界,人人都尊重雷德利·斯科特,但人人都爱托尼·斯科特。

1986年,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校报记者对托尼进行了采访。学生们问他:“你是怎么拿到《壮志凌云》导演席位的?”托尼回答:“大概因为我有种男子汉的名声吧,比如说我爱爬山什么的。”

托尼承认自己是个肾上腺素迷。“恐惧对我而言像是。我追求恐惧。我最爱夜里11点的墨西哥城。”他总是处于不断的运动中——不拍电影的日子,他每天跑步,然后周末去攀岩。在位于贝弗利山的豪宅卧室里,一个柜子塞满了他20来双一模一样的、系有明黄色鞋带的登山靴。

托尼还是个极其惹人喜爱的家伙。他拥有好莱坞最忠诚的一支摄制组:每部电影都用同一伙人;拍摄过程中的每天早晨,他都站在纸箱子上给大家解释清楚今天要做的工作是什么,想要达到的效果又是什么。他的摄制组甚至愿意为他连续工作26个小时。他还总是个开开心心的男人,在给同事留小纸条的时候,总是在旁边附上一幅自己的卡通像:抽着一根巨大的雪茄,戴着褪色的红帽子。2005年,托尼因为摩托车事故接受了臀部手术,从屁股取出了一块骨头。两个5岁的双胞胎儿子很好奇取出来的骨头是什么样的,于是托尼就托一位动物标本师把骨头抛光并装裱好。“那块骨头简直就是完美的手杖把手形状,孩子们爱死它了!”

托尼的好友、导演乔·卡纳汉在听闻托尼死讯后说了这样一番话:“我让自己坐在托尼最后坐过的汽车座位上,努力想象他曾经历了什么:那一定是种无法承受的痛苦。我不想明白这一切,因为它太悲伤了。如果真像有人说的,托尼得了绝症,我想这么做也符合他的风格:他会干脆面对死亡,而不是畏缩逃避,他不会在那里等死的。托尼会第一个冲出去寻找死亡。他不会浪费时间,会直接冲到死亡中心去。”

一个好灵魂,最后消失于流言和别人的探讨之中。我们宁愿相信是有什么理由,托尼·斯科特最终做出了一个托尼·斯科特式的了结。套用一位粉丝的话:“他拍了些好电影,活了些狂放的日子。再次举杯,托尼,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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