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是真的寂寞了

■

林朗用微信搜到了涂涂，当时他距离涂涂只有二十多米。他看到涂涂在摇晃手机，就知道她和自己用的是同一款软件。

他打了两次招呼，第三次时，涂涂理了他。林朗在微信里说，他离她不到一百米，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约个会。

然后他就看到，涂涂从阳台上抬起了头，四下打量着。林朗放下了窗帘。他不想让涂涂发现自己就是对面阳台上的邻居。从几天前，他就开始关注这个身材超级好的女孩。

后来互加了好友，联系就变得简单了。那天，涂涂说想吃芒果酸奶，于是，林朗就买了去，然后送去了她家。

这是林朗第一次到涂涂家里，才发现，这个身材如此漂亮的女孩，家里简单到极点，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布置得极其鲜艳的大床。她告诉林朗，她是个模特，平时除了拍片就是睡觉，大床才是唯一的享受。

林朗坐在她的床边，有些拘谨，近距离的涂涂，更加漂亮了些，有芳华灿烂的美，让他自惭形秽。

当时，涂涂左手拿着梳子，右手绾头发，站在床的右侧，光线打在她的侧脸，林朗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掀起了巨浪，一层层将他吞没。

那天，他老实拘谨，谈话散场，他都没有讲出自己的本来意图。

倒是涂涂，在送他出门的时候，说了一句，没事就过来玩啊，我一个人也是寂寞。

寂寞两个字，就那样刻在了林朗的心底。

■

林朗终于在地铁口被人堵住了，然后，那个女孩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林朗没敢做声，因为他看到女孩身边高大的男友。那个男生，看起来并不十分友善。

女孩是前女友。但林朗的前女友很多，他有着一般男生所不具备的漂亮容貌，所以，身边不缺女孩。他可以同时和四五个女孩交往，而且这些女孩都十分有钱。他有着全套的监听和防监听设备。

这些东西他无师自通，这些东西也给他带来了良好的事业。

侦探所的老板拍着他的肩称兄道弟，说他年纪轻轻就有了这样的好身手，以后还了得？然后给他钱让他出入酒吧，勾引那些酒吧里疯狂的女子，然后把这些资料转交给一个个老板的手中——那些大部分是老板们的情人。

于是，林朗借了自身资源，和那些女孩如鱼得水，但是，也有失手的时候，就比方说眼前这一个女孩。他借谈朋友的机会，和女孩谈了两天，他发现了女孩除了被包养之外，还有一个男朋友。于是，他录了资料。

这个世界太乱了，林朗觉得，所有人都没有正确的价值观。

在选择把资料给老板还是和女孩交往这两项上，他选择了前者。５０００元钱很快就到了手。

林朗蹲在地上，脚上生疼。女孩不仅踢了他，临走时还狠狠踩了他一脚。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小三明明又做了别人的情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他回到家，给自己上药，然后就收到了涂涂的短信：方便来一下吗？

■

林朗在涂涂那里喝多了，可是坚持回了自己的家，涂涂也喝了点儿酒，眼神里能滴出水来，对林朗说，你留下吧。

林朗打量了一下她美丽的脸，摇了摇头。他可以交往女生，但是他却不想随随便便跟别人发生关系，因为这些都是他的客户。

涂涂也是。他深知涂涂是什么身份，如果不是那个老板出了大价钱，神神秘秘地找到他们公司，如果不是需要常常监控她，林朗才不会搬到这么个小区，离市区远，而且附近又没有什么娱乐场所。

那笔钱，足够他一年的花用了，挣到了，他就可以省下一年的时光，把自己的画拾起来，开个画廊，这是他的愿望。

他走到门口时，轻揽了一下涂涂的腰，也算是给她弥补的生日礼物吧，今天之所以喝酒，是因为是涂涂的生日，之所以喝多，是因为他在地铁上的遭遇。

可是回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涂涂那含了水的眼神在眼前晃，一直晃到了凌晨。干脆起身，打开了监听器。刚刚去喝酒时，他没忘记在涂涂的大床上装了监听设备。

涂涂的房间里很安静，仔细听，隐约能听到细细的呼吸。林朗突然想起了一句宋词：红蕖照水细细香。他觉得，自己有点儿爱上涂涂了。

隔天，他觉得脚伤好了些，又去涂涂家里，说补上生日礼物。

刚刚到时，涂涂正在通话，电话里，语气激烈，似乎在跟别人争执着什么，说着说着，突然把电话伸到了林朗面前，说，你说话，你是我男朋友。

林朗笑了，对着电话说，对啊，我是她男朋友，前几天还不是，现在就是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挂断了电话。

涂涂从后面揽住他，慢慢说，林朗，是我男朋友，你就要尽义务。

■

那夜回去之后，林朗想了很久，涂涂那样漂亮，对他又是风情万千，这个机会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有的，或许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没有第二次了。

他给老板打电话，说这个单子他不准备接了。后面还有半句他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他一不小心，和客户成了恋人关系。涂涂的美，不只是外表，恰恰她也是学画的，恰恰也是因为生活放弃了画笔，她说，自己爱画，所以做过模特。后来，那个画画的老师给她摆姿势，然后就摆到了画室的床上。

林朗听了，问她，那时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她想了想，说，当时没什么想法，后来疯狂爱上他之后，想法就是嫁给他，或者跟他一起自杀。

那现在呢？

忘记他，然后跟你好好生活在一起。

林朗很满意涂涂这个答案。算一算，这几年虽然没太多积蓄，但也略有一些，投一个小房子的首付，然后一起经营一个小家，算不得什么大事情，有钱时，再开个画廊，反正现在装高雅的人越来越多，有这种人存在，就不怕画没有销路。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涂涂，她似乎没有多么向往，反而抱着他的腰说，老公，我要。

林朗把钱取了出来，准备带着涂涂一起去看房子，可就在第二天的时候，涂涂却失踪了。

她的房间里本来没有什么东西，现在只剩了一张大床，空空的，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住过人一样。林朗去找房东，房东奇怪地打量了他好久，对他说了一句话，那个房子本来就是空着的，你难道遇见了鬼？

这句话，让林朗不寒而栗。

难道这两个月以来所有的风月无边，都是假的？不可能，涂涂那身姿，那柔软的皮肤，那细细的喘息，根本不可能是假的。

可是，这个人就这样消失了，无影无踪，连带消失的，还有林朗安在她床下的窃听器。

■

林朗是在一年后见到涂涂的，是在一次风光无限的会上，不过他不是主角，他只不过是角落里的一个很寂寞的身影。涂涂出现时，他吃了一惊，涂涂身边，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两个人不疾不徐地走向席。

林朗在角落里微笑，到底她还是奔了金钱，当时自己那段时间的徘徊算是做了无用功，这个世道好像没有人有正确的价值观了。可是，接下来，涂涂却介绍那是自己的父亲，这次服装新品会，她高调出现，是准备继承父亲的一个分公司。

林朗有些吃惊。

酒会时，他走过去，与涂涂碰了下杯。涂涂转眼看到了他，笑笑，说了句，当年，我是真的想和你恋爱的。当时我下了决心，一个人搬到那么清净的地方，其实就是为了那个舍不掉的男人，没想到遇见了你，你不知道，你们的风格眼神长相多么相似。

可是后来，我发现你不是这样的人，谢谢你的窃听器，我给了房东一笔钱，不让他透露我任何行踪。我终于回来了。看看，以后这就是我的公司，我的人，还有我的男朋友。

她指了指远处的一个男人，对林朗说。

林朗笑笑，祝你幸福。

好像只能说这些了，那些暗的夜，微信的撩情，美好的头发，精致的皮肤只有一段时间属于他，可是，涂涂不知道，只是因为那段时间她失恋，她的父亲，才花了大价钱让林朗去监视她的。

林朗觉得，这些都没必要告诉她了。人与人之间会有缘分，是因为有那么一段时间，大家都恰好处在寂寞之中，但人与人之间为什么有缘无分，不过是大家的寂寞有时结束得早，有时结束得晚罢了。

他的寂寞，是什么时间结束的呢？好像是在涂涂离开后的一年，他和另一个客户结了婚，开了自己的艺术画廊，然后又一路走下来。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今天站在这里，高傲地与别人碰杯的，就应该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