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气盛:一切都老了,但青春还在前方

在《绝美之城》射落奥斯卡后，一些意大利同行对保罗・索伦蒂诺颇有埋怨―他足够幸运，他喜欢的，恰好权贵和人民都喜欢。他随便想出个主意，就有花不完的资金，和最好的演员（让人想起张艺谋或者斯皮尔伯格？）

但无论如何，在意大利电影稍显沉寂的年月，保罗・索伦蒂诺在国际影坛的异军突起，多少为意大利人赚回了面子。兼具运气、才华和无数荣誉，让本就个性超然的索伦蒂诺更加任性。在2014年的奥斯卡颁奖礼上，除了绕不开的费里尼，他还突如其来地感谢了迭戈・马拉多纳―因为索伦蒂诺生于那不勒斯，而阿根廷球王曾在那里缔造伟大传奇。

而到了新作《年轻气盛》，在熟悉的费里尼风格、“花不完的资金，和最好的演员”之外，任性的索伦蒂诺真的让马拉多纳出场了。没有球王本尊，他干脆用即兴又戏谑的方式致敬了自己的偶像―一个又老又胖连走路都费劲的退役球星，背后还纹着巨大的马克思头像。（马拉多纳身上有切格瓦拉和卡斯特罗的纹身）

尽管马拉多纳的形象在《年轻气盛》中只是一个符号般的存在，但他的寥寥几次出镜，相比哈维・凯特尔或者麦克・凯恩，也许为我们提供了解读影片更简捷的途径。比如几个人在泳池中讨论左撇子都是天才的时候，远处的马拉多纳竟然缓缓移动过来―这个年轻时用左脚征服世界的不可一世的球王，现在甚至有些怯生生的，用不怎么熟练的英语对谈话者说，我也是左撇子。

谈话者中的青年则目瞪口呆地回应，全世界都知道啊。

显而易见，《年轻气盛》是一个关于“衰老”的故事，正如索伦蒂诺本人所说：“影片讲述了逝去的时光以及我们剩下的时光，这可能是唯一一个能引起所有人兴趣的题材”―每个人都会老去，即便现在年轻气盛的人，也难免对衰老感到恐惧―这大概是索伦蒂诺略带调侃地为至今仍然活跃的马拉多纳预设一个颓唐晚年的原因。

当然，既然在奥斯卡这样的电影殿堂还没忘了自己的球迷身份，又接着就回到电影中戏谑偶像，保罗・索伦蒂诺显然不是一个沉重的人。正相反，他有自己的超脱法门。马拉多纳胖成了圆形，踢起网球来仍然容光焕发。《年轻气盛》充满了虚无、荒诞和生命终结，却丝毫不让人感到恐惧。因为所有“过去”都指向着“未来”。索伦蒂诺本人也一再强调：无论处在怎样的年龄，只要能够看到未来，就可以获得年轻。《年轻气盛》是一部帮我们驱散恐惧的作品。

如今的索伦蒂诺应当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乐观，他年富力强，荣耀加身。他也从不避讳自己的野心，比如奥斯卡、好莱坞或者更大的艺术版图。《年轻气盛》离开了他赖以成名的意大利，指向了更广阔的时空。他上一次离开意大利是和西恩・潘合作《为父寻仇》，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成功。而《年轻气盛》更大胆且鲜明，甚至还像自家人一样回眸了整个好莱坞。比如片中米克的幻象，那些他合作过的千姿百态的女明星，她们的形象就全部出自简・方达本人饰演过的角色。

就这样在戏中角色与演员的重叠与呼应中，索伦蒂诺和老人们一起唠叨了电视和电影、古典音乐和流行歌曲、宗教、爱情或者君主制。在今天的意大利背负着辉煌与荣光，却露出江河日下的老态之时，索伦蒂诺描画的，也许不仅是个体的生存境遇，亦是关于国家和时代的记忆裂痕。

好在，青春还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