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味道

16岁的女孩将要去到省城读重点高中了,临行前,她感到了不舍,却也有些兴奋。不舍的是学校那些好友。同学三年,她早已习惯了把所有的心事与他们分享:兴奋的是她终于将要摆脱母亲,去过自己的独立生活。

母亲是一个水厂工人,不善言辞。平时。她总是毫不留情地指出女儿的错误,每当女儿为自己“成熟”的思想而兴致勃勃时,母亲则将她所有的骄傲顷刻间化为云烟。因而,女孩认定母亲并不爱她,给予她的只有苛求。

临走的前一夜,女孩邀了几个同学来家里欢聚。她们在床上打“枕头仗”,尽兴地玩耍。突然,只听“嗤啦”一声,女孩赫然发现那床粉红的床单被扯破了一条大口子。这是母亲预备着给她带到学校的,现在撕烂了,一向严厉的母亲还不会大发脾气?女儿立刻将床单叠好,藏到了身子底下。

不知是掩饰得小心,还是另有原因,母亲竟一直平静如常。

一晃就到了天亮。早上9点的火车。清晨,女孩睁开眼,刚想起身,母亲推门进来了。“醒l啦?”母亲问道。“嗯。”女孩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应着。却不敢动身。若她此时掀被起身,母亲必然会看到那床单。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直到此刻,母亲的话语还是那么理性、严肃。就在这时。她将目光从女儿的脸上移开,落在了床单上。在她垂下的目光之后,女孩分明感到母亲在努力擎住什么,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

母亲起身出去,掩上了门。趁这个机会,女孩赶紧爬起,洗漱,收拾衣物,就在她再回房间时,发现那床单依然如前。女孩欣慰了,母亲终于没有发觉,

女孩带上那床单,到了火车站,母亲及几个同学来送她。就在女儿跨上车门的一瞬,母亲方说:“如今。你已是大人了,妈再也不想对你婆婆妈妈的了。一个人出门在外,记得照顾好自己。你有关节炎,冬天别忘了把那床单铺上,那是一床保暖床单。”表情依然那么严肃。

女孩不明白保暖床单是什么,但看到母亲’的脸色,她还是有一种摆脱她的。

到了学校后,两个新同学各自铺好了自己的床单。一个同学的床单鲜艳美丽,比通常的床单尺寸要大,令人一眼就感觉舒适。“这是我妈妈给我做的!”这同学一脸的幸福。另一同学也铺开了她的床单,同样美丽鲜艳,她骄傲地说:“妈很忙的,但为了给我买这床单,她跑了好多家商场。”

这时,女孩就想到了她那床破烂的床单。想到了母亲的严厉。默然无语。然而,在新同学的再三要求下,她还是打开了那床单:这时,她吃惊地发现。床单的破洞不见了,一如以前的完整鲜艳,只是,在那曾经撕破的破口处,新留下斑斑点点的不易觉察的血迹。

刹那,女孩流泪了。她明白,这一定是趁她起床时,母亲为了让她愉快地去到省城。偷偷地替她缝上的,母亲不会缝纫。匆忙之中,让缝针扎伤了指头。

冬天来了,女孩轻微的关节炎又发作了。她躺在保暖床单上,感到了温暖。其实,那床单只是一床廉价的床单,保暖功效并不明显,但女孩却还是仿佛躺在一团火热之中。

床单上。有母亲的味道。母亲的味道。就是最好的保暖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