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故园,灵魂的栖居

时间:2022-02-24 01:03:35

舒曼在纪念肖邦时曾说:“脱帽吧,先生们,这里是一位天才!”斯人已去,故园依旧。它承载着逝去的生活、不老的传奇,以其独特的文化内涵与精神价值与岁月共存。肖邦故园已然成为一种象征,一个图腾,被世人所景仰、膜拜。那么,肖邦故园、肖邦音乐究竟有着怎样的文化意义呢?

乡音——永不老去的乡愁

故园,因离别而别具诱惑,因回不去而更添伤感。肖邦在故乡只度过了一段很短的时光,之后便因异族对波兰的侵略而流亡至异国直至客死他乡。文中大量文字揭示出肖邦与故乡之间难以阻隔的血肉联系:时常与妹妹一起探望故里;离国前专程去同故园告别;故园四季朴素、淡雅的美景孕育了肖邦悠远、深邃的音乐;无时无刻不在信里、梦里追忆故园的亲人和景致;“凡是留下儿时之国画面的作品,我们都能发现一缕乡音”……他对故乡的惦念就像一坛深埋于地下的陈年老酒,虽经年累月却芳香依旧。童年的烙印,像春蚕作茧,紧紧地包着他,故园的茅舍、小桥、流水就这样无孔不入地渗进了肖邦音乐的每一个音符之中。这份浓浓的牵挂、模糊的怅惘成为其创作的源头活水。他音乐里的乡音,也激起了无数游子的情愁与共鸣。

国愁——疯狂燃烧的故国情

肖邦离开故国达18年之久,其在巴黎的岁月,也是祖国波兰遭受沙俄蹂躏的年代。他虽心念故土,却无能为力,只能将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创作,淡淡的愁绪,炽热的情怀,深深的祈盼,都被这位敏感细腻的“钢琴诗人”准确地捕捉,并镌刻在黑白琴键上,转译为一种没有任何阻隔的音乐语言,扣拨着听众的心弦。长期的流亡生活及对祖国、家人的牵挂与忧虑,使得肖邦身体状况急剧恶化,1849年,39岁的肖邦因肺结核恶化在巴黎逝世。离世前,他嘱托别人在自己死后把心脏运回波兰。他说“我的心脏只为波兰而跳动”。这份炽热的爱国情思宛如一壶浊酒,历经了岁月的沉淀。漂泊、流浪者以为喝下便能一醉解千愁,没想到它却顺着血液游走,深入血管、深入骨髓,渗入了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波兰是肖邦音乐的灵魂;而反过来,肖邦及肖邦的音乐又成为波兰民族精神的代言。

斗争武器——藏在花丛中的大炮

有这样一段记载:希勒、李斯特、肖邦三人曾弹奏《波兰舞曲》,探讨音乐中有无民族意识。希勒主张“绝对音乐”,不承认音乐中民族意识的存在,故而他的演奏除了严谨只剩空虚。李斯特认为音乐必定有要表达的内容。他深知《波兰舞曲》是肖邦为被敌人瓜分的波兰而作,故而充满同情和激愤。于是人们在他的音乐中听到了枪声轰隆、战马嘶鸣、妇孺啼哭……肖邦则认为自己的音乐完全是民族的音乐,然而李斯特对这首舞曲的解释却是错误的。于是他坐到了钢琴前,音乐从钢琴中倾注出来,没有战争和死亡,没有呼喊与哀号,取而代之的是遍野的山花和灿烂的阳光,阳光下是波兰的村庄、羊群。愉快而幸福的村民,仿佛在一个假日吹着笛子舞蹈、嬉戏……当他的心全部进入音乐境界的时候,只听见他喃喃地说:“波兰还没有灭亡!”

原来,真正震撼我们心魂的狂风骤雨竟可以是最温柔的,这是一首独具风情的乐曲,没有控诉与讨檄,满怀憧憬与爱意,诗一般地感召着困苦的波兰走出战争的阴霾;这是一种别样的斗争武器,舒曼把它称为“藏在花丛中的大炮”。称之为“大炮”,凸显出肖邦音乐的政治作用,然而它对敌人的摧毁却不是硝烟弥漫、血雨腥风,这是用一串串音符铸就的火炮,宁静、美妙的乐音裹挟着质朴的思乡愁、亡国恨,激起了万千游子、爱国志士的共鸣,号召他们团结起来,反抗异族统治,为自由与幸福而战。此时此刻,肖邦的乐曲就是一剂催化剂,让无数流浪的心灵在此得到了契合;又似一根绳索,将数颗永不绝望的心牢牢地拴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民族凝聚力,对敌人而言,它是无形的大炮,无坚不摧。一个“藏”字,精妙地道出高超技艺掩盖下的炽热爱国情怀和强烈的民族感召力

永恒的精神家园——民族最坚韧的纽带和精神支柱

肖邦音乐中浓郁的民族情愫,强烈的抵抗外侮的意识,让人们意识到一个民族的精神是无法窒息的。故园虽已荒芜衰败,然而“只要到肖邦之家去听一次周末音乐会,便能重新获得对波兰文化的信心”,由此看来,故园已经不仅是具体、有形的小屋,音乐也不只是一串串悠扬抑或哀愁的音符。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在这个伟大艺术家的灵魂里,在失去家园的波兰人民乃至世界人民心中,肖邦故园、肖邦音乐早已不分彼此,融为一体,并幻化为永恒的精神家园,给失去独立、自由的波兰人民带来了心灵的抚慰与必胜的信念,成为“民族最坚韧的纽带,民族精神的支柱”。肖邦故园超越了种族和国界、穿越了时间和空间,仿佛一缕无形的丝线,将身处不同区域、不同时代的心灵紧紧连缀在了一起,使其共同品味生命中的美丽和哀愁。

此刻,人们才真正体会到“故园”二字的意义所在:它是故居,又远非“故居”二字所能代替,它承载了故乡的风物、故国的情思以及与此相关的诸多情感记忆,并延伸至民族历史与文化的灵魂深处,构成了一方宏阔的精神家园。

四季美景内蕴

在理性地传达了肖邦故园的文化意义后,作者再次用细腻的笔触对这个精神家园的四季进行了美丽的描摹。较之第七节,似有重章叠唱之感,然而却更有张力,春日的温柔轻盈,酷似肖邦温柔的序曲;夏日的悠扬清丽,使人回忆起肖邦成熟的乐音;秋日的忧伤深沉,就像奏鸣曲中令人难忘的三重奏;冬日的寂静安详,让你觉得在和肖邦促膝谈心。这是自然风景与肖邦音乐的完美契合。沈德潜说:“情真而不觉音之繁词之复也”,再次描摹四季美景意蕴何在呢?

泰戈尔说:“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说的是人活着应当像夏天盛放的花朵,绚烂、热烈;而死亡的时候,则像那融入泥土的秋叶一般安宁、静谧。因为那份难以割舍的乡土情结,中国人很讲究“安土重迁”。于是我们开始了解那个客死远方的人——肖邦,“只能依稀记得国内唱的歌”,却无法叶落归根,踏上归家的路,这中间饱含着多少漂泊、辛酸与无奈!这个秋天,因肖邦的离去似乎变得忧伤,变得凄美。这是四季的变调,由清丽转为忧伤。

“然而,这里最美的是冬天”,“没有马,没有雪橇,没有狐裘,没有裹着狐裘的美女,没有母亲,没有姐妹”,“只有无边的静寂”,“只有他还住在这里,独自一人在雅致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只有音乐长存”———这里的环境是静谧的,而远离故土、亲人的心更是孤独、苦寂的。一代大师虽已离我们远去,但他的心脏漂洋过海,终于回到了他魂牵梦萦的故园,他的音乐长存,精神永恒。我们仿佛听见了他遥远的心跳,我们仿佛在与他促膝长谈,这是心与心的交融,这是灵魂与灵魂的契合,这是四季轮回的开始,更是精神家园的永生。此时此刻,人、音乐、故园,三者水融。此时的四季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四季风物,这自然之美已成为了熔铸肖邦精神的热烈滚烫的“生命风景”,这才是天地间的大美。

“你是在和肖邦促膝谈心”,听肖邦的音乐如此,读雅——伊瓦什凯维奇的散文,亦如此。

(尹玲玲 江苏省通州高级中学 226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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