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伯乐老师给我们讲艺术概论

时间:2022-02-15 04:17:46

戴伯乐老师给我们讲艺术概论

戴伯乐拥抱大自然的人

戴伯乐,1940年8月出生,浙江温州市人。年轻时就读于浙江美术学院,曾先后在杭州市中等学校、浙江教育学院、浙江省教育厅任职,被评为省特级教师,并晋升为教授。90年代后曾在杭州师范学院、浙江师范大学任教为硕士生导师。

他的山水画蕴藉深沉,文静含蓄,以传统的笔墨表现现代人的视觉情趣,追求现代生活真谛,因而作画注重写生,从大自然中获取艺术灵感。他的美术专业,主要是继承家法,父亲戴学正上世纪30年代毕业于上海美专,并留学日本,擅长书画、诗词、美术史论及美学等。他接受父亲衣钵,编写出版有《浙江古代画家史料》、《清代画家沈铨传》、《中国美术欣赏》、《外国美术欣赏》等三十多部专著。

故而有许多人称他为“拥抱大自然”的人。

戴伯乐其人其画

林 一 涵

我和戴伯乐交往已有数十年了,是我少年时的同学、朋友。早年我们同在一所中学读书,他比我高一年级,因为我非常喜欢绘画,羡慕他的绘画技巧,更羡慕他出生在一个艺术世家。他的父亲是位艺术才智非凡的画家、诗人。因此,我每当有空闲时间总是往他家里跑,向他父亲求教,与他一起学习绘画。大学毕业后,为了谋生,各人走上不同的工作岗位,但我们的来往仍是不断。几十年过去了,我发现戴伯乐的个性、脾气很像他的父亲,画了几十年的画,家里画作堆积如山,却从来没有想过将作品在哪个报刊登一下,他视名利如淡水。正因为此,艺术界了解他的人不多,了解他的唯有在大学里受过他教育的学子。凡听到过他上课的人,个个赞口不绝,对他尊敬万分,说:“他的教学内涵丰富至极,听一堂课胜过读十年书。”“戴先生上课真生动、有趣味,全教室里的人都会兴奋起来”。有一年中国美术学院上海分院要举办一期专业培训班,在招生之前,组织了一次艺术讲座,其目的大概是为了自我宣传,显示实力,以吸引广大青年爱好者。他们邀请戴伯乐作半小时的演讲,会后即开始了报名工作。许多青年问:“戴先生是否教我们?他来我们报名,他不来我们不报名”。为此,戴伯乐只得参加了这个培训班教学工作,每周二日从杭州赶到上海上课。

戴伯乐向来勤奋、好学,钻研学问一丝不苟,他研究中外美术史论、美学及文艺心理学、古典诗词等,他的著作甚富,早年出版有《浙江古代画家史料》、《清代画家沈铨传》、《外国美术欣赏》、《中国美术欣赏》等,由于他早年学习美术面很广,除了中国画,还学习素描、水彩、油画及装潢美术,因出版社之约,他先后出版有《素描画法》、《水彩画技法》、《图案与装潢》、《山水画技法》等书,一度被浙江省教育厅聘为“浙江美术教材主编”。编写出一系美术教材(浙江省1991年起用,至2006年改用全国通用教材)。

戴伯乐的山水画,主要继承了自己父亲的衣钵,但他对元代王蒙的画特感兴趣,他曾说过:“王蒙的技法不仅是多种多样,重要的是他的线条、用笔特具灵敏之气,看之笔笔很实,实则笔笔很灵巧”。他的作品《玲珑山下》、《秩秩斯干,幽幽南山》,画中用笔就是具有王蒙的气质与意味。记得那是在1989年冬天,我因公务从上海返回温州,借路过杭州之便与老友相会,那时我们家中都还没有装电话机,更没有手机,所以只能不期而至,我进门时他正在灯下作《玲珑山下》这幅山水画,桌上摆着一叠速写稿,他说:“前几天去过临安县,在青山水库一带画了这一叠速写”。他取了一张速写给我看,说:“这是在玲珑山乡画的”。他又指着桌上的画说:“我是按速写依样画一遍,只是将树与山拉高一些,造成画面向上的动势。画法上全凭线条和点子组成的疏密来表现,使画面保持清雅、简洁的感觉。”他说的“感觉”我领会即是王蒙画中常见的那种疏简的意味。王蒙弃官后长居余杭的黄鹤山,面对江南苍莽、深秀的山野和水泽,他的画既具有疏简,又具繁密的特点,所以用笔时而细密工致,时而放笔畅写;时而劲笔勾勒,时而水墨淹润。戴伯乐所追求的画法,大概就是如此。在《秩秩斯干、幽幽南山》中明显看出,戴伯乐的山水画既简又繁,简是从整体上看,画面以几何形块组合构成秩序,几何形配搭得既合理又巧妙,具有稳定感与动势感;繁是从局部来看,草木茂密,苍茫繁荣,造成生意盎然的意趣。他的用笔也一样,既是劲秀,又是厚实灵动。画山石树木以勾勒为主,稍加皱擦点染,很少用水墨渲染,因而其笔韵胜过了墨趣。

上述的是戴伯乐山水画的一种画法,其实他西画功底很深厚,连中国人物画功底也很深厚,如《姐妹俩》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在一次会面中当场为我画的赠品,他作山水画虽然着意区别西画画法,但其对西画的审美情趣与理念总是不时的流露在他的意念中,使山水画蒙上了一层西画的特征,例如他的画带有明暗感,远中近层次感,写生作品带有焦点透视效果等等。他曾对光感产生浓厚的兴趣,常常以水墨表现风云变幻的景象,其作品《风云骤起》、《原野》完全是表现气候与光感的,这里刊登的《夜临鹤阳村》、《西溪晨晖》也都具有光线变幻的感觉。戴伯乐曾说:“中国山水画中表现光感最成功的是黄宾虹,其次是李可染。我遗憾的是西画技法成份太多。看来我年轻时骥望将西画技法溶进中国画中,以改观传统中国画的想法并非正确。

戴伯乐曾一度学习黄宾虹和李可染的画法,主要是学习其水墨的运用和光感的表现手法,其作品《山村野趣》、《飞流落处见清波》如果画上不题上字,不盖上章,人们会意为是黄宾虹和李可染的作品。这反映了戴伯乐的好学精神与学习面的广泛,其基本功之深厚,确实是值得后学者所楷范的。

我在大学读书时,戴伯乐老师给我们上艺术概论课。他上课讲述非常生动,说理深刻透澈,同学们都很喜欢听。他说过的许多话题、论点,十多年来一直指导着我的学习和绘画创作。

记得,有一次戴老师给我们讲“绘画创作与欣赏问题”。他问我们“绘画的本质是什么?”接着他说:“绘画表现物体象或不象,不完全是绘画的任务。有人说绘画表现自然,是自然的儿子,是第二自然。我说此语差矣!人是有主观意识与能动作用的,只有去改造自然才能显示出人的本质力量。所以绘画具有双重性,既要表现对象,又要表现人的精神与力量。那么作画时不仅要以理智的方式来表现对象,更要以行动的方式来改造对象,在自己创造的天地里来观照自己,这就是绘画的本质――达意。

戴老师所言与法国作家巴尔扎克所说的“用最小的面积,惊人地集中了最大量的思想”的观点似乎同出一辙。记得当时戴老师还例举了元代画家吴镇的题跋语:“意足不求颜色似,前相马九方皋”。说明了“得意忘形”的道理。接着老师又例举了生活中的一件事(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一次戴老师了却公事回到家里,儿子告诉他,刚才有人来找,并说此人“大约有六七十岁了,瘦瘦的脸孔,又高又尖的鼻子,戴顶螺松帽”。戴老师连忙追问:“此人穿什么衣服?穿什么颜色的裤子?什么样的鞋子?”儿子见问,口痴目呆,红着脸低着头,知道自己观察得不仔细,准备挨骂。出乎意外的是,老师一拍桌子大声的说:“好呀!儿子,你会成为艺术家的!”原来他儿子在介绍来客时已经把客人漫画式的勾画了出来,至于衣服、裤子、鞋子和人的本质相关不很大,何况人的衣装是经常更换的。戴老师就是这样给绘画的本质――达意作了铨释。

接着戴老师讲第二个问题。在明确主题后,如何表现画面的效果呢!老师在这堂课中讲了很多表现手法,其中我感触最深的有以下几点:

一是画求朦胧境界。朦胧要比明析更富有表现力,在朦胧中可以产生知性的和理性的各种思维活动,如白居易的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天,天明天……”(《花非花》)艺术意境的开托往往是“从有到无”,给人以无穷的遐想。王维的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李煜的诗:“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诗句着意把事物推远了距离,以产生朦胧境界,中国画更是如此,戴老师的《西溪晨晖》前方是树木、农舍、小溪;远处只是隐现着几家农舍的屋顶,此外还有些什么并不清楚,这就是与上述诗句一样,着意把事物推远距离,而产生朦胧境界。

二是藏意。在艺术表现中有话不直说,只要给人能产生某种联想或意念即可。藏意可以让人在欣赏过程中发挥主观能动性,去揭示艺术品的内在含义,智者见智,仁者见仁。这也与写诗一样,如古诗“杨柳又如丝,驿桥春雨时”。如果仅从字面解释,你会以为只是写春天的景象,春来来临了,杨柳树吐出嫩嫩的绿芽,驿桥隐现在绵绵的春雨之中。其实诗句的本意并非写明,它隐藏在言词形式的背后。这里“杨柳”指的是一对男女情人;“驿桥”是指远行离别;“丝”是依恋之情,而“春雨”是热情和泪水。诗意表达一对恋人在离别时的情景。《诗经・小雅・采薇》中写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矣,雨雪霏霏。”其藏意的手法如同上述。戴老师的作品《楠溪江畔》中几棵老树挡住眼前江面景物,让人对江面的风物产生遐想。《春在蒙蒙细雨中》树后的背景一片空白,其实这空白正是画家特别用心之处。有笔墨之处是表现,无笔墨之处是作品的灵魂――春在蒙蒙细雨中。记得,戴老师还曾讲了一个小故事,含义却十分深刻,说有两位画家参加画马比赛,要求在同一时间内,看谁的马画得多?其中一位画家凭自己熟炼的程度,疾笔作画,结果在规定时间中画了一百匹马,被评画者称为“百马图”;另一位画家因懂得“藏意”的妙处,画中画出云烟、风沙、前边画了三五匹马,背后云烟中的马,有的只露出耳朵或嘴巴,有的只露出马尾马……画中一只马耳朵谁说不是一匹马,一根马尾巴谁说不是一匹马。总体一看,大有万马奔腾之势,评画者命之为“万马奔腾图”。这个故事很简单,它却为某个大师所言的“艺术最大的神秘是隐藏艺术”作了铨释。

三是画求自然。写诗作画不可作过多的修饰,娇作的东西往往会碍人眼目,成为累赘。古人有诗云:“清水出芙蓉,自然去雕饰”。意思是世上的一切事物都应该出其自然,顺道而行,写诗应该如说话,一气呵成,作画应随心挥写,不作过多修饰。诗或画,修正多了会成为累赘。庄子曾说过这样的话:“适带忘其带,适履忘其履。”体身上的裤腰带系得舒服了,你就不会时时想到裤腰带的;你足上的鞋子穿得舒服了,你就不会时时想到鞋子。如果裤腰带多出一个结或系得太紧了,如果鞋底下夹了泥沙或鞋子小了顶住脚指头,你便会时时感到不舒服。戴老师的邻居有一位80多岁的老人,花白的胡子足有一尺八寸长。一次老师问他:“老人家!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老人见问笑嬉嬉地说:“你问吧!我能回答的一定告诉你”。老师说:“请问你晚上睡觉时胡子是放在被窝头里面还是外面的?”老人一听为难至极,他活了八十多年从来没有考虑这个问题,说:“我暂回答不上,待明白告诉你吧!”晚上,老人试着先将胡子放在被窝里,不一会儿感到被窝头压往下巴与胡子不舒服,于是将胡子放到被窝外面。又过了一会儿,觉得被窝头顶住下巴与胡子不舒服,又将胡子放回被窝里。就这样将胡子放进、放出、放进、放出,闹了一夜,黎明时老人睡着了。以后老人遇见戴老师只是笑笑并未回答问题。这个事例正如庄子所言,“万物都从自然中出来,又回归于自然”(《至乐篇》“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果而戴老师说:“自然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戴老师在这次讲课中还提到“艺术的个性问题”、“艺术的夸张与变形问题”、“艺术的概括问题”等,同时还有重点的讲述了艺术创作中的美学原理的运用问题。他介绍了形式美的运用,介绍了“移情说”的理论与运用、“内模仿学”的理论与运用,“痴情趋动学”的理论与运用等等。应限于本文的篇幅,不再复述了。总之戴老师的教学对我们年轻一代艺术家的成长起了重大的促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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