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拿这些人群开涮道德吗?

时间:2022-02-10 03:10:37

春晚拿这些人群开涮道德吗?

今年春节联欢晚会上,蔡明和潘长江的小品中,有很多嘲笑他人生理特征的台词,如嘲笑长相:“长得跟闹着玩似的。”“长得一表人渣。” “长得难看的可以留下。”嘲笑矮个子:“你觉得像你这种站起来都像没站起来的人都站起来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坐着啊!”“人是微缩的,内心是猥琐的!”嘲笑单身的: “你不也单身么!”“你怎么知道啊?”“看长相!”嘲笑老年人的:“管谁叫阿姨,满脸褶子还卖萌。”有些话说起来是酷,不过经春晚这个平台一传播,长得矮的,单身的,老迈的,压力山大。

“春晚不倒翁”赵本山离开春晚之后,在江苏卫视搞了个封山之作,里头是拿精神病人开涮。赵本山拿精神病人开玩笑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不如成人之美,封他为荣誉精神病人。我过去很喜欢赵本山,他早些年的小品,有的还有点意思,比如有部小品,说的是什么霸王别姬的腐败宴席,宴席最后还把几个乌龟蛋串在一起,叫“扯蛋”,至今印象还是很深刻。

赵本山现在的小品,没有了这种“扯蛋”的讽刺,但是笑料比过去更扯蛋了。可能也是当上了娱乐大佬之后,自己脱离了实际,没有那么多料了。连私人飞机都有了的赵本山,也从弱势群体的一个代表,暴发为强势群体的一员。

当然这也不全是文艺界的问题,而与我们的整体环境有关。拿残疾人、精神病人取笑的幽默,是一种没有牙齿的幽默,咬不着社会上真正丑陋的人,因而能一路绿灯登堂入室。这也是没有心肝的幽默,势利而怯懦。没种去嘲笑权势,却借助纳税人支持的公共平台,嘲笑弱势群体,实在不仁不义。拿弱势群体取笑的行为,经春晚类高影响力节目的传播,成为一种恶俗传统。赵本山还在节目里,借小偷、精神病人之口,嘲笑他人对自己不雅的指控。我没有想到他是用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方式来告别舞台。

在美国,脱口秀是类似于我们单口相声的喜剧表演,是一个大产业。我观察到,他们嘲笑的多为“强势群体”,而不是弱势群体,除非弱势群体自己嘲笑自己。在Comedy Central(美国喜剧中心频道)的节目里, 也有人嘲笑无家可归的人,或是其他弱势群体,不过这些表演者都是不怎么出名的小谐星。这些玩笑廉价而讨巧,相当于我们的三俗玩笑,公共媒体里不好播出。有的踩了红线播出来,会导致丢饭碗,丢赞助,吃官司。前些年美国有家电台的节目,取笑华人外卖餐厅,结果该节目主持人丢工。谁要敢拿弱势、宗教团体开玩笑,搞不好会引发抗议闹出人命。

要想像David Letterman、Jay Leno这些晚间节目主持人那样走红,还得走嘲笑强势的上层路线。他们取笑的是小布什、老虎伍兹之流。2月16日美国公共电台的《等等你别说》娱乐节目,还请来了美国前副总统戈尔,主持人拿他的乏味、呆板和总统竞选的失利开了很多玩笑,戈尔也配合。有处地方,戈尔介绍其新书的时候,说的一段话过于严肃,主持人说你怎么听起来又像一个政客了,戈尔说:“这还不是赶紧推销新书吗?”再后来戈尔参与抢答,答对了三题,赢了,主持人暗讽他的竞选失利,说在他的节目上赢了可是无可争辩。戈尔也说:“也不用重新数票。”戈尔毕竟当过副总统,得过诺贝尔奖、奥斯卡奖,对于这种自嘲或者嘲弄,他伤得起。

我们好多强势人群的段子,在饭桌上或者微博中传播着,上了电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的强势群体为什么就伤不起?还有一个原因,是其中一些人龌龊太多,其人生的现实,远比玩笑更荒唐。

怀特曾称:“分析幽默,就好比解剖青蛙。没有人对这种分析有兴趣,最后还把青蛙弄死了。”不过,年复一年下来,春晚嘲笑弱势,我们嘲笑春晚,都成了年度固定节目。各位创作人员和相声小品艺人,难道世界上没有比精神病人和残疾人更好笑的话题吗?老整这一套,就别怪大家操刀解剖了。我们就是想把那只势利的青蛙弄死。

一年一度的春晚本应荟萃文艺界最为优秀的节目以飨观众,怎奈在由纳税人“经济搭台”的舞台上上演的各色节目不仅陈旧俗套、乏善可陈,更以揶揄长相、嘲讽弱势群体为能事,拿观众“砸挂”,流弹四射伤及无辜。大量密集的“三俗”笑料在欢庆祥和的除夕佳节尤显得有伤大雅、不甚和谐。诚然,不能将以上现象归咎于演员的个体行为,也并非国人欠缺幽默风趣的文化因子,问题的根本乃在于文艺、文化所依附的体制机制。“为尊者讳、为贤者讳、为亲者讳”的文化传统造成讽刺艺术只能以“美刺”形式来表现,“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的诸多现实顾虑又使得文艺庄严滞重。而当讽刺被扭曲为讥讽、嘲讽,幽默被超越为撒泼撒痴、傲娇卖萌,如此这般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之际,观众也只能守着荧屏“此恨绵绵无绝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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