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龙头火车站的“僵尸”

时间:2022-01-31 07:26:39

老龙头火车站的“僵尸”

此事说起来稀奇古怪。

老龙头火车站,现在的天津东站,紧邻海河,从风水上说这位置是龙头。

老龙头火车站的东货场有围墙,开了八个大铁门用于进出,依次有编号,由北向南从一号到八号,周围住的人家几乎全是脚夫搬运工。

脚行按八个铁门分成八伙人,人数多的上千,少的也有两三百,逐渐形成了行业垄断,外人不许插手。

外来的脚行为了到东货场抢活儿干,经常跟老站这八股脚行发生械斗,八号门的脚行相互之间也有争斗。

·血拼·

这次争地盘的两股脚行,一股是六号门里的火神庙,另一股是山东来的钩子帮。

火神庙是当地的一个村名,村民们打清朝末年就在东货场六号门做搬运,有世代相传的龙票,别看龙票是前清的玩意儿,却证明火神庙帮祖辈儿起便吃六号门这碗饭。

抢这块地盘跟抢人家祖坟差不多,山东钩子帮是外来的一大势力,以逃难过来的难民为主,也全都是父兄子弟。这些人非常抱团儿,打架不要命,受几个混混儿无赖的挑拨,来六号门抢地盘争脚行。

怎么抢呢?起初无非是寻衅挑事,人家火神庙的经常争脚行,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既然来争,那就按规矩办,两边的把头让劳工们抽死签,抽到谁谁就上,双方是一个对一个,定好了日子,当晚各带数百人,来到东货场六号门的河边空地会面。

这天晚上月光明亮,按照老规矩,钩子帮先出来一个,自己往自己肚子上捅一刀,划开肚皮给对方看。

火神庙那边一看,可以啊,也派出来一个,要比对方那个人还狠,上去拿刀把自己胳膊砍下来一条,血如泉涌毫不在乎,还拎着胳膊,亲自摆到钩子帮那伙人的面前:“送各位一份见面礼。”

钩子帮不能示弱,因为稍一含糊,往后就别想在这地方混了,也得接着派人。

双方各出狠招,到后来干脆支上一口滚沸的油锅,等热油煮开了,投进去一枚铜钱,火神庙派人,光着膀子伸出胳膊往滚油锅里捞铜钱,面不改色。钩子帮也出来一个脚夫,站到热油锅跟前,钩子帮的大把头便在后头飞起一脚,把这名脚夫踹进了滚开的油锅。

火神庙脚行一瞧钩子帮有种,敢往油锅里扔活人!

谁比不过谁就输了,输的那方就要把地盘让出来,或者让对方插上一股。

比到最后,想不出比活人下油锅更狠的招儿了,文比不分高低,接下来是武比。

斗狠是文比,群殴是武比。

火神庙脚行都使地牛和斧头,钩子帮则用拉货箱的铁钩和棍子,两拨人在河边打在一处,直打得血肉横飞。

·河漂子·

闹得这么厉害,官面儿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货场码头的脚行之争,从前清以来官府就默许了,不管死伤多少人,各方脚行自行承担。

后来,山东钩子帮扛不住了,停止械斗,答应不再插手东货场六号门,火神庙这边一看对方服了,也不死缠烂打,死伤各安天命,过后绝不寻仇,还要掏钱给钩子帮买药治伤,以及安葬死者。

两拨人停手不打了,裹伤的裹伤,收拾战场。

奇怪的事发生了,一点人数对不上,地上应该有二十二具死尸,数来数去却是二十三具。

火神庙把头对钩子帮把头说:“贵帮没数错吧,是不是刚才跳油锅里的多算了一位?”

钩子帮把头说不能,跳油锅这事还算得错吗?

可地上多出来的那具死尸究竟是谁?

点上马灯、火把,抹去死尸脸上血迹逐个辨认,发现地上多出来的那具死尸谁都没见过。

死尸是个男子,黑衣、黑裤、黑棉鞋,衣服硬得像铜钱,指甲犹如铁钩,满身河底的淤泥,湿漉漉的都是水,好像刚从河里出来一样。

火神庙脚行有个小伙子,战战兢兢地告诉把头,天黑后双方斗得正激烈,混乱中他看见有个人从河里走出来,月光朦胧也看不清楚是谁,还以为是哪个脚夫被人打进河里,自己又跑上来了。此时一看,从河里爬出来的人,竟是个“河漂子”。

脚行的人们全吓呆了。

火神庙脚行的一位老把头有见识。据他说,当初修老龙头火车站,铲平了海河边好多坟头,有些棺材当天没来得及迁走,转天去搬取的时候,有一口棺材空了。有人说是变成僵尸跑进河里去了,也有人说是盗贼开棺毁尸,因为是没主家的坟棺,当时无人往下追究,说不定这河漂子正是坟中死人变成了行尸。迁坟时跑进河里躲了起来,刚才被脚行争斗的血腥气吸引,从河里爬上来了。

之前有月光,借着月光的阴气它就能动,这会儿乌云遮月,行尸才倒下不能动了。

河漂子没法烧,赶紧叫人去通知警察。

·行尸·

脚行忙着派人去找五河水上警察队,剩下的搬走死伤之人,谁也不敢动,等会儿月亮出来,这河漂子突然起来,那还不把人吓死?

老把头把祖上的龙票取出来,拿块砖压到那死尸脸上。

这大清龙票有官府压印,以前认为这种东西可以镇邪,压在脸上这个死人就不能动了。

火神庙脚行留下两个守尸的脚夫,其余的人都撤了。

这两个脚夫提心吊胆,不敢离近了,站到远处守住,两人还互相说用不着怕,有龙票官印按在河漂子脸上,能出什么事?

说是这么说,却不放心,他们往横躺在地的死人身上这么一看,两人同时一拍大腿:“大事不好!”

原来忘了一件要命的事,这死尸身上全是泥水,龙票是一张黄纸,上头压着朱砂官印,纸放在死尸脸上没多久,已经让水浸透了,上面的官印全模糊了。

要了命了,两个脚夫急忙把湿透的龙票揭下来,但那龙票年代久远,湿透之后不成形,一揭就烂了,两人心里正叫着苦,就看仰面躺在地上的死尸睁开眼了。

朦胧的月光照到那死人脸上,两个脚夫惊得魂飞魄散,口中叫声“我的个亲娘姥姥啊”,掉头就跑。

耳听那行尸在后面追上来,这两位都吓蒙了,哪敢再往身后看。

货场另一侧紧邻铁道,俩脚夫在前头跑,行尸在后头追,追到铁道上正赶上过火车,也是这两个脚行的人命大不该死,驶过来一辆装煤的火轮车,把那个死尸碾到了铁轨上,脑袋都没了。

赶来的警察怎么也不相信是“河漂子”,为此抓了一大批人,但当时兵荒马乱,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比较靠谱的说法为,是有凶徒打闷棍作案,打倒了一个外地老乡,本想抛尸河中灭迹,不料想死尸怎么也沉不下去,恰好看到东货场斗脚行,便把死尸拖进来充数。结果,两拨脚行一点人数,地上躺的多出来一个。那人还没彻底咽气,躺一阵子缓过来,以为是那俩脚夫害他,追上去要找这两人拼命,结果被进站的火车撞死了。

但这说法没得到官方证实。

后来,这消息在民间传来传去,许多人都有自己的版本,个个说得好似亲眼所见一般。河里僵尸跑上来,是传得最多的说法。

解放前,老龙头火车站闹僵尸的传言,正是由此而来。

摘自安徽人民出版社《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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